yszyzy 发表于 2009/4/26 15:01:46

第四节

说霍华夫妇是“话痨”,不知能否荣获“伪科学”桂冠?话说的太多可否定义为病,一是,洋人还没有给出这样的定义;二是,没有数理统计给出说话频率、速度、时间、词汇量的规定;三是,没有实验证据给出证明是否具有密切接触史的传染性。

管他呢,反正一上火车,“九曲黄河十八湾,一碗河水半碗沙”捋不直舌头的霍华就学霍璐“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话题一个接着一个。

鹏跃告诉霍华可以说英语,这可惹恼了霍华,指责鹏跃民族歧视,“难道汉话我说的不好吗?”鹏跃赶忙道歉:“岂敢,岂敢,您说的有如尼加拉瓜大瀑布。”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壮观而且轰鸣。遭到表扬的霍华很高兴。火车刚刚驶上一座铁桥,霍华又话题一转:“您知道吗,谁造的这座大铁桥?”

不知道,那好,我来告诉您,是詹天佑。李鸿章礼聘英国专家金达为总工程师修一条从古冶通往山海关的铁路,必须在滦河上建设一座铁路大桥,金达特地请来英国的桥梁专家喀克斯承建。喀克斯的桥墩,屡筑屡塌;请一位日本工程师,屡筑屡塌;再请一位著名的德国工程专家,屡筑屡塌。求助詹天佑,詹天佑搞了多项发明创造,包括“压气沉箱法”筑墩。在修建中墩时为节省必须从英国进口价格昂贵的水泥,以片石填筑基础、块石垒砌墩身,使大桥工程如期完成。

您知道吗?不知道,那好,我来告诉您。在一百二十名清国留美幼童中,最终获得学位的只有两人,詹天佑便是其中的一个,在耶鲁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考试中名列第一。 回国后,詹天佑怀着满腔的热忱,准备把所学本领贡献给祖国的铁路事业。但是,大清国竟不顾詹天佑的专业特长,把他差遣到福建水师学堂学驾驶海船。又被派往旗舰“扬武”号担任驾驶官,指挥操练。中法战争爆发,法国舰队发起突然袭击时,詹天佑冒着猛烈的炮火,沉着机智地指挥“扬武”号左来右往,避开敌方炮火,抓住战机用尾炮击中法国指挥舰“伏尔他”号,使法国海军远征司令“孤拔”险些丧命。对这场海战,上海英商创办的《字林西报》在报道中也不得不惊异地赞叹:“西方人士料不到中国人会这样勇敢力战。他临大敌而毫无惧色,并且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还能镇定如常,鼓足勇气,在水中救起多人……”经几年周折,才把他转入了中国铁路公司,担任工程师。

您知道吗?不知道,那好,我来告诉您。清国人只迷信洋人,这是他们思想决定的。什么思想?清国的人种天生劣等。谁说的?严复的《天演论》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优种战胜劣种,强种战胜弱种,这种早被西方批判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让清国人坚信自己不如日本人,做完西洋奴隶再做东洋奴隶;让日本人在清国人面前趾高气昂,却忙不迭地找西洋人给他们改良人种。

说翻译的是赫胥黎的《演化论与伦理学》,却丧失了一个翻译者的起码职业操守,把赫胥黎反对的强行说成是赫胥黎崇尚的。恰恰相反,赫胥黎坚决反对社会达尔文主义,他坚信生物界演化规律和人类伦理的演化是截然不同根本对立的过程。他指出:猿和虎的生存斗争方法与健全的伦理原则是不可调和的,如果把自然界生存斗争规律套用到人类社会,那就必然严重削弱甚至毁灭使社会结合在一起的纽带。

霍华的喋喋不休,让鹏跃想起了亚瑟的谶言。若是,社会达尔文主义成为清国国家和民族意识,一是,必然注定清国人无法超越西方;二是,必然带来道德体系的彻底沦丧。今天霍华也有此宏论,正应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不过,鹏跃对霍华只有批评没有自我批评的宏论,深感不满,嘴上却是淡淡地说:霍华先生,不要忘了,这些都是你们西方人搞出来的东西。赫胥黎的思想并没有被你们西方统治者接受,惨无人道的种族主义、殖民主义同社会达尔文主义难道不是同出一辙吗?

霍华:“可西方毕竟还有不同声音,你们清国却无一人有此认识。”

鹏跃:“应该说,有此认识的都被您开除了清国国籍。”

yszyzy 发表于 2009/4/28 14:13:42

第五节

安大略湖一般鹏跃的耳朵,终于不用被霍华尼加拉瓜大瀑布倾灌了,火车到达葫芦岛。铁路警察换过文牒,把鹏跃和霍华的保护权责交给了一个叫作李帮带的北洋军官。李帮带与霍华相熟,几次野外勘查都是这位带领半个营的骑兵保护。原来,警察没有界外执法权,张奕就出钱请北洋骑兵帮忙。

说是野外勘查,倒不如说是旅游。120名骑兵腰挎战刀肩背毛瑟枪骑着蒙古矮脚马、三十多名厨师杂工车夫和鹏跃、霍华分乘十多辆敞篷马车,悠哉悠哉缓缓前行。天没擦黑就支帐篷,晌午饿了就打尖。一日三餐按着五福临门或是六六大顺的规矩上菜,天天晚上少不了预祝成功的乙醇。霍华说,停下勘查勘查,两个滑竿和一小队骑兵就伺候霍华和鹏跃到远处裸露的岩石处敲打敲打地质锤。还别说,真找到两处有金子的地方,两人估摸了一下储量,霍华直摇头:“我们的督办大人是绝对瞧不上眼的。”

旅游了半个多月,军需官和管事就来找鹏跃和霍华说,总在乡村采买没甚好嚼谷,得进辽阳城采办粮草,当兵的嚷嚷要进城好好泡个澡,解决生理问题。霍华告诉鹏跃,向来如此,没甚好说的,走吧。地图和罗盘一对,大队人马就从东北折向西南。到了一条河边,远远的就望见远处有一座城。霍华对鹏跃说:“这条河叫太子河”,接着就是倾泻而下的尼加拉瓜大瀑布:“战国时,秦伐燕,燕王僖听信谗言杀掉英勇抗敌的太子丹……”

鹏跃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1621年春,清太祖努尔哈赤以八旗精锐突击明辽军的军政中心辽阳。大军未集,孤城已破。城里集中了辽东最美的女人,她们是辽军男人们的母亲妻妾女儿,然而由于他们男人的战略失误,她们面临着生死决择。她们没有丝毫犹豫,就在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太子河畔,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用她们的生命,维护了她们男人的尊严。

然而,女人们用鲜血换来的尊严,好象经不起历史,不,也就是时间的考验。1631年,男人们交出了手中的军刀,向满清投降,至此,掩埋女人的乱坟岗已是荒草凄凄。

鹏跃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些女人有一双大脚————”

霍华忙问:“您说什么?”

鹏跃:“没说什么。”

这时远处传来一片哭声。

yszyzy 发表于 2009/4/30 15:45:12

第六节

一溜长长的出殡队伍,有孝服、孝带,却没有引魂幡、撒纸钱、仪仗、纸扎、鼓乐。从厚重的楠木棺椁来看,绝非一般小户人家,为何办得如此简陋?

鹏跃他们的车马过了桥,已经清晰看见城门上“高丽门”三个大字。正当晌午,城外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茶肆粥棚凳倒桌翻,篷布被风一刮,发出“嗖嗖”的响声。多时才见城门走出几人,推着一辆板车不言不语,车上用草席裹着两具尸体。鹏跃对霍华说:“好像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先把大队人马停在城外,派个人进城打探一下再说。”

没待霍华反应,猴急的骑兵已经涌进城去。门洞里既看不见守门的,也看不见收税的,街面上家家闭户,过了好几条街才看到人影。一路打听到了辽阳州知事公署,拜会知州闾冲汉。

经闾冲汉自我炫耀得知,他1897年留学日本,1904年日俄战起,随日军回到东北,任日军的满洲军总部高等翻译。因刺探军事情报立功,被日本天皇授予二等宝瑞勋章。战后由日军司令部向清廷保荐为辽阳州提调,不久升为知州兼任清日交涉局长。

闾冲汉对鹏跃和霍华两个“洋人”歌功颂德的长篇贺词还没有结束,突然闯进一对日本兵,领头的军官嘴里囔囔:“拔个,拔个。”

不懂日语的鹏跃和霍华不知道这是骂人的话,还以为真要他俩为日本人的个头做贡献,无意识地护住了裤裆。闾冲汉一拍桌子,大声喊道:“不知深浅的清国猪,明知道辽东的地质勘探权归大日本帝国,却来犯我主权。全部拘押,再和清廷交涉。”

我靠,我们带了半个营的北洋铁骑,居然敢这样造次?往外一望,120名铁骑已经被装备和人数都不如自己的日本兵缴了械。鹏跃哈哈大笑:“地质勘探是为了掩护身份,我们真实身份是万国医学联盟的专员,调查东北疫情的。”鹏跃把美利坚医生执照从行李中翻出来递给闾冲汉,霍华直纳闷,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组织?

手压住刀柄不至于让战刀啷当地的日本军官,听闾冲汉哇了大了一说脸色慌张起来,毕恭毕敬地给鹏跃和霍华鞠躬:“有喜,有喜。”

日本人猴急,哪有这么快的事?鹏跃和霍华正琢磨这“有喜”是什么意思,闾冲汉忙嬉皮笑脸地问:“敢问,贵专员怎么得知辽阳爆发虎烈拉?”

yszyzy 发表于 2009/5/1 16:31:59

第七节

鹏跃一句巡查到此方知,安了日本军官和闾冲汉的心,吩咐士兵还了铁骑的枪,又打电话请来领事贺谷鸽、少将神尾光首、卫戍病院院长中山太郎、赤十字会长兼满铁病院院长我妻二百二和能说流利汉话的军医清流知郎,陪同鹏跃和霍华视察辽阳防疫事。

晌午已过,没有按惯例打尖,可饿坏了北洋铁骑,让人还了枪就不把日本人放在眼里,个个囔囔着饿。李帮带问霍华啥时候开饭呀,霍华来了一句既流利又简练的话:“就知道吃。”闾冲汉倒是客气,马上安排铁骑留在州署吃饭。

去辽阳官医院的路上,发现两家中药铺都挂着广告:虎烈拉必服征露丸。

征露丸,鹏跃有所了解。毕业于东京第一大学医科学校任陆军军医总监的森林太郎,为征服露西亚(日本对Russia的翻译),按着西方医学万病皆由细菌致病的学说,发明的治疗脚气病的一种药,主要成份是木馏油、阿仙粉、黄柏粉、甘草粉、陈皮粉。日俄战争持续一年六个月,日本陆军战殁人数47,000名,脚气患者210,000名,死亡27,800名士兵不治,比阵亡者的半数还多。征露丸对脚气病的疗效等于零,不过,按着医学理论没有取得应有疗效,却歪打正着发现可以治疗肠胃疾患。

鹏跃不知道的是,百来年后,台湾人一度指责该药,又臭不可闻又没有疗效又有副作用,但经大陆多家权威医疗机构证实,该药效果奇佳且极为安全。

鹏跃后来才知道的是,唐代孙思邈治愈的脚气病,竟然是维他命B1缺乏。1910年,留学瑞士、德国的农业化学家铃木梅太郎,从米糠中成功萃取出维他命B1。可惜论文以日文发表,翌年波兰人芬克后来居上在伦敦发表英文论文,并指称可以预防脚气病的发生,获得“维他命发现者”的荣耀。迷信“细菌说”偏执到了连水果都要煮熟消毒才敢吃的森林太郎,讥讽农学家铃木是“乡巴佬学者”,轻浮奚落笑骂:“如果米糠可以预防脚气,那喝马尿也有效。”还揶揄高木兼宽是“麦饭博士、麦饭爵士”。

鹏跃后来才知道的是,森林太郎是个文学家,成为东方的新文化先驱。

到了官医院,鹏跃要求提供口罩,这些人竟然不知口罩为何物。没办法,就出了大西门到日本军需仓库,找一找什么可以代替口罩。最终用布手巾裹一个棉手套代替口罩,一套日本军服做防护服。

109张病床的满铁病院竟然住进300名汉族病患,桌子、椅子、走廊都成了病床。清流知郎介绍说:满铁病院很科学,收费也高。不像城里的官医院和中药铺,州署衙门只允许使用征露丸,这里和卫戍病院都是双盲对照,有放血治疗组、大蒜治疗组、仁丹治疗组、征露丸治疗组和安慰剂治疗组。目前,统计数据证明,安慰治疗组死亡率最低。

再到卫戍病院,这里住的都是日本人,唯独一个神志不清的汉人男孩嘴里嘟囔:“给我针,给我针……”

yszyzy 发表于 2009/5/2 14:57:44

第八节

躺在病床上的这男孩身材瘦弱十二三岁的样子,鹏跃立马捏开嘴巴看舌苔,坐在床边给其切脉,通过清流知郎翻译向主治医了解基本病情。

“呕逆下利、唇青面黑、神疲欲寐、恶寒发热、手足厥冷、腹中急痛、水浆不下、舌淡苔白、脉沉迟微。”诊毕,鹏跃对清流知郎说:“四逆汤。生附一枚两半姜,草须二两少阴方,建功姜附加良将,将将从容藉草匡,再加上党人参。”

清流知郎走到病房门口伸头望望,见闾冲汉和霍华、贺谷鸽、神尾光首大老远的聊着,放心地回来对鹏跃说:“鹏·韦尔先生,我们尽管用汉语交流,把这些人当成聋子就行了,他们根本听不懂汉话。”

鹏跃:“交流什么?”

清流知郎:“您得通过闾冲汉命令他们使用汉方,不然,这里的虎烈拉是控制不住的。”

鹏跃:“为什么还得我下命令?”

清流知郎:“您不知道,当官的,只考虑怎么为日本医药制造株式会社赚钱;医生,都是西医,以为能杀菌就可治病,根本不懂汉医把这菌啊毒啊还分个风火湿燥寒。认识不清征露丸只能治疗湿热,这里的虎烈拉是寒湿。”

鹏跃一笑:“看来清流先生对汉医蛮精通的。”

清流知郎腼腆笑道:“不瞒您说,我家世代汉医,日本废除汉医以后,不得以我才学的西医。现在全日本都在用西医理论开发汉药,搞得一塌糊涂。”

鹏跃和清流知郎根据所有患者的临床表现拟定了三个处方:凡具有手足逆冷者皆用四逆汤加上党人参,处方为,炙甘草二钱、干姜一钱半、附子一钱、党参二钱,六碗水煎出三碗药;凡具有腓肠肌痉挛的皆用附子理中汤,处方为,党参三钱、白术三钱、甘草三钱、干姜三钱、附子一钱,八碗水煎出一碗药;余者皆用理中汤,处方为,党参三钱、白术三钱、甘草三钱、干姜三钱,八碗水煎出一碗药。温服一碗,日三服。

鹏跃把清流知郎誊出来的方子交给闾冲汉,吩咐立马收缴全城的这些草药,日后再做清算。各病院架起大锅按比例煎熬,在医护人员指导下服用,把注意事项誊写出来分发给医护人员。医学原理吗,就是针对性消毒。医学专门学校教出来的,哪见过博士呀,对鹏跃干净利落雷厉风行叹服得五体投地,个个喊着让鹏跃犯嘀咕的话:“有喜,有喜”。

闾冲汉一脸的忧国忧民,耍着小聪明:“城外人流太大,不如把药沉到井里搞预防。”

鹏跃一笑,解释道:“第一,井水都是流动的,无论多少药都被稀释没了;第二,药物是不能预防的,想预防只能是勤洗手,不吃生食,休息好,睡眠足;第三,避免传播必须有效隔离和消杀呕吐物、粪便。”接着厉声道:“组织军警封城。”

临阵大将的派头还真镇乎住了这帮人,组织工作立刻展开。旅顺至长春的火车不准停靠,关闭饭庄妓院烟馆赌局等一切场所,大量石灰拉进城来,基督教青年会发放传单……

靠,怎么忘了尸体处理?火化啊!就用石油会社东南的火化场。汉人不干,说什么也要留全尸,这样才能托生。做工作呀,清国早就有火化风俗,潘金莲和西门庆发送武大郎不就是找的火化场吗?日本人也不干,说什么大日本人不能和小清国人同住阴曹地府。做工作呀,没敢说比个头,只能劝他们,阳间你们死乞白赖非得同小清国人在一块,阴间怕个鸟,不忍心让你们上万兵马撂在这吧?

刚按下葫芦又浮起了瓢,北洋铁骑官兵又不干了,吃饱喝足才想起了疫病,李帮带同霍华吵吵要溜之大吉。做工作呀,你们说不定已经被感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药品就会扔到半道。再把疫病传播出去,罪过可就大了。留下来帮助封城,还能为百姓做些贡献,他们会感恩戴德的。

李帮带豪气十足:“我们当兵的就是吃饷,谁给钱就给谁干。”

闾冲汉慷慨:“好说,好说。凡是抗疫的,按朝廷惯例每天都发给半块钱,本官发给你们一块如何?”

皆大欢喜,不过这钱恐怕带不走。这不,晚上住宿,把铁骑都安排到了慰安所。

鹏跃和霍华被安排在一个少佐腾出来的家里,两人刚刚洗漱完躺在不知是地还是炕的地方,清流知郎就推门进来了。四位,着花布和服,大脚丫穿白袜子,年轻的日本姑娘,齐刷刷跪在门口。

“这四位绝对干净,都是护士和讲习会的姑娘。”清流知郎挨个介绍:“这位是宫丸代子,这位是宫道良子,这位是穴迫爱,这位是伏下香奈子。”

四位姑娘,吐字不清,一同哈腰说:“请多关照。”

yszyzy 发表于 2009/5/5 15:26:52

第九节

大脚可以多看几眼,至于这种招待就免了吧。不过,不能耽误人家霍华的好事,鹏跃对霍华说:“我可以到其它房间去睡。”

霍华有些恼:“难道,你怀疑我,对霍璐的忠诚吗?”

既然这样,就对清流知郎说,好意心领了,姑娘还是带回去吧。

清流知郎同四位姑娘,吗哇啥哇呢哇咔哇叩哇嗙哇一通摆话。原来是说,不是人家嫌弃你们,赞美你们很漂亮,只是人家谦谦君子,尊重你们的人格。

姑娘们神情黯然,撅着小嘴直摇头,向鹏跃和霍华一同哈腰喊道:“哦呀嗉咪呐啥”。啥意思,鹏跃也不晓得,不过,提起和服露出的大脚还是挺耐看的,目光直到关门才收回来。

这回轮到清流知郎哈腰了,头触到地上(当然也可以说是炕上),语调深沉庄重:“拜托了!”

啥事啊?这么一本正经的。清流知郎说:“请两位先生一定救救那位男孩。”

清流知郎含着泪,诉说起来:“卫戍病院里的清国男孩叫路久,就这么一个独苗的路先生是辽阳牛痘公局的栽花先生,和我相交两年了。家传几代的针灸手艺不敢露,夫妻俩染上了虎烈拉,征露丸不顶用,就偷偷拿出珍藏的针扎扎这扎扎这。”清流知郎挺了挺肚皮,拍拍肚脐上下旁边部位,又伸出腿拍拍内踝上部胫骨后缘。鹏跃看得出清流知郎说的是实话,自己虽然不用针灸,但学医哪有不知晓经络穴位的,这几个穴位应该是中脘、天枢、气海、三阴交。

清流知郎接着说:“消息传出去,登门求医者络绎不绝,惊动了中山太郎,他让闾冲汉把路先生、路久和路太太请到卫戍病院,说是研究研究经络治疗效果。宪兵把路太太、路久关押在病房,把路先生带到手术室用乙醚麻醉,进行活体解剖寻找经络。”清流知郎泪流如注,话却是咬牙切齿。

鹏跃惊讶:“谁这么残忍?”

“中山太郎,他亲自主刀,说谁第一个解剖到经络谁就会青史留名。”清流知郎:“参加解剖的都拿着解剖学和经络图,用石碳酸对腹部消毒,对皮肤、皮下组织、皮下脂肪、腹膜逐层探查,也没有找到经络。”

霍华着急:“路先生怎么样?”

“怕麻醉失效,不断地加大乙醚用量,路先生死了。”清流知郎擦泪的手巾已经能挤出水来。

霍华愤怒:“就没有人良心发现制止他吗?”

“甭说制止,在中山太郎结束解剖后,都抢着做假想的胃肠穿孔手术。”清流知郎无奈的表情。

霍华愤怒:“怎么能这样,不把人当人。”

“他们认为,只有大和民族才是神的民族,其他民族都是猴子变的,清国人连兔子都不如。”

霍华愤怒:“残忍,太残忍了。”

“对路太太更残忍。”清流知郎:“中山太郎说没有找到经络可能是麻醉的影响,就让宪兵把路太太捆绑在手术台上,勒住她的嘴,像解剖路先生一样活活地解剖路太太。”望着强忍愤怒的霍华和鹏跃继续说:“还是没有找到,中山太郎就怀疑经络就是血管,气就是空气,让助手推进5cc空气,见没有什么反应,就加到20cc,结果用听诊器一听,路太太停止了心跳,血色从脸和嘴唇上消失掉。中山太郎哈哈大笑说,气足了她却死了,清国人什么气啊经络啊纯属扯淡。”

霍华问:“怎么向知州闾冲汉交代?”

“准备说是死于虎烈拉。”清流知郎:“他们给路久的食物里掺入了病患的粪便。”

鹏跃问:“说吧,怎么救这个孩子?”

yszyzy 发表于 2009/5/15 16:05:45

第十节

一夜没有安然入睡的鹏跃和霍华,在两位和服姑娘的伺候下,穿戴上一套新的日式军服、日式“口罩”,由清流知郎陪同乘马车赶往卫戍病院。“万国医学联盟专员”的“西洋人”,给予大日本人的生命特别的关照,让这些川稀得眼瞅着快没命了还不忘自己是“大”的日本人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倍感大和民族国际地位之高。中山太郎屁颠屁颠跟在鹏跃和霍华身后查房,崇拜鹏跃的表情舍不得歇息哪管是半秒钟,每听到清流知郎一句翻译,嘴里就喊出一声:“有喜。”那嘴型,按清流知郎的形容,就像脱肛患者的直肠。

只讲人道主义的医生和赤十字会员,是不会给连猪或兔子都不如的清国人喂药的。那就让我们西洋人表现表现爱护动物的本性吧,鹏跃亲自给清国男孩路久喂下一碗四逆汤。一日三顿皆是如此,直到第三日路久康复。

休息的时候,高喊科学精神的中山太郎不忘求学上进,毕恭毕敬请教鹏跃:“韦尔君,请赐教,怎么可以解剖得到经络?”

禽兽讨论什么科学?鹏跃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不过,考虑到免死一些他科学的解剖刀下的清国“兔子”,还是不得不搭讪:“你知道万有引力吗?”

“知道。”

“你能用解剖刀或显微镜观察到它吗?”

“不能。”

“那就好,记住喽,医学绝没有那么简单,仅仅依靠解剖刀和显微镜就认为能够无所不知了。”

“经络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万有引力是怎么来的吗?”

“牛顿发现的。”

“你用了‘发现’一词,就说明你彻底误解了艾萨克·牛顿给出的这个概念,它不过就是艾萨克·牛顿构建的一个模型。用这个模型,艾萨克·牛顿可以比较圆满地解释他所观察的事物。”

“用‘发现’一词怎么就错了,难道万有引力不存在?解剖刀和显微镜怎么就发现不了经络,难道它可以越出身体之外?”

“甭学了两天医,就觉得尽知天下事了。”

“谢谢韦尔君的鼓励,我一定朝着这个方向研究。”

原来清流知郎没有把鹏跃的话翻译给他,而是告诉他:“鹏·韦尔君说,这些课题正应该由你这样的医学家去研究。”

中山太郎是否朝着这个方向去研究了不得而知,不过,他的中国(清国后来改的名)学生总是提问:“外科医生为什么不必顾及手术刀是否伤者你的经络?”

yszyzy 发表于 2009/5/20 16:45:06

第十一节

康复的小路久,下床跪在查房的鹏跃面前,如捣蒜一般地磕头。清流知郎向中山太郎等人翻译着:“这是感谢韦尔博士的救命之恩……要拜韦尔博士为师……认了韦尔博士干爹……”

这边鹏跃和路久父子相认,中山太郎那边就“有喜”了,脱肛患者直肠一般的嘴来回地翻翻,表达由衷的祝贺。

随后,他按清国人的习俗安排了一场法事,对路先生夫妇的骨灰进行了沉痛的悼念。一阵凄婉的唢呐声后,中山太郎满含热泪深情地哽咽着宣读悼词:“……疾病时时都是残酷的,医学有时却是无奈的,路夫妇的故去鞭打着我们每一位医生的心。”

突然提高声调,满怀豪情:“所有在场的医生,随我一同朗诵希波克拉底誓言……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

“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全身心投入到医学科学的探索中去,我相信人类最终是完全可以战胜疾病的,有没有信心?”

“有!”所有在场医护人员一起高声呐喊。想必是感动了上苍,不动的空气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本来倒垂的赤十字会旗,在高高的旗杆上飘扬起来。

闾冲汉还没有从悲怆磨合到豪迈中来,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清流知郎的请求,吩咐警察署长吊销路夫妇户口的时候给路久办理准迁证。

此后,小路久与鹏跃形影不离,日本医护也把他的称呼由清国兔子变成了“我的妈兔”,还相互招呼:“抠耳一起挖。”特别是中山太郎,每次见面都要用他那脱肛患者的直肠在小路久的脸上蹭上一蹭。

住院患者全部出院,一星期没有新增病例,此役算是大捷,神尾光首和贺谷鸽举办盛大庆功宴。说是盛大,正应了俞竞天的话,寿司是少得不够一只鸟吃的, 清酒是“卖酒不兑水死了对不起鬼”。一人一个小方桌,席地而坐,这方式说是从唐朝传到日本的。明治维新连种都要向西方借,不知这唐朝的习俗还留着作甚?

一群歌妓,脸涂抹得比聊斋里翠面巉齿还狰狞,说是舞蹈倒不如说是画皮来回地挪,露出来的大白脚丫子,也变成了女郎抱的襆。下来陪酒的时候,感觉是让人渡过奈何桥必喝迷魂汤。

清流知郎翻译神尾光首对邻座的鹏跃和霍华说的话:“刚刚接到天皇诏令,请两位专员务必为大日本出力。”

北冥野叟 发表于 2009/6/10 11:33:11

不错 好文章楼主出书 我一定买一本文才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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