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说霍华夫妇是“话痨”,不知能否荣获“伪科学”桂冠?话说的太多可否定义为病,一是,洋人还没有给出这样的定义;二是,没有数理统计给出说话频率、速度、时间、词汇量的规定;三是,没有实验证据给出证明是否具有密切接触史的传染性。
管他呢,反正一上火车,“九曲黄河十八湾,一碗河水半碗沙”捋不直舌头的霍华就学霍璐“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话题一个接着一个。
鹏跃告诉霍华可以说英语,这可惹恼了霍华,指责鹏跃民族歧视,“难道汉话我说的不好吗?”鹏跃赶忙道歉:“岂敢,岂敢,您说的有如尼加拉瓜大瀑布。”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壮观而且轰鸣。遭到表扬的霍华很高兴。火车刚刚驶上一座铁桥,霍华又话题一转:“您知道吗,谁造的这座大铁桥?”
不知道,那好,我来告诉您,是詹天佑。李鸿章礼聘英国专家金达为总工程师修一条从古冶通往山海关的铁路,必须在滦河上建设一座铁路大桥,金达特地请来英国的桥梁专家喀克斯承建。喀克斯的桥墩,屡筑屡塌;请一位日本工程师,屡筑屡塌;再请一位著名的德国工程专家,屡筑屡塌。求助詹天佑,詹天佑搞了多项发明创造,包括“压气沉箱法”筑墩。在修建中墩时为节省必须从英国进口价格昂贵的水泥,以片石填筑基础、块石垒砌墩身,使大桥工程如期完成。
您知道吗?不知道,那好,我来告诉您。在一百二十名清国留美幼童中,最终获得学位的只有两人,詹天佑便是其中的一个,在耶鲁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考试中名列第一。 回国后,詹天佑怀着满腔的热忱,准备把所学本领贡献给祖国的铁路事业。但是,大清国竟不顾詹天佑的专业特长,把他差遣到福建水师学堂学驾驶海船。又被派往旗舰“扬武”号担任驾驶官,指挥操练。中法战争爆发,法国舰队发起突然袭击时,詹天佑冒着猛烈的炮火,沉着机智地指挥“扬武”号左来右往,避开敌方炮火,抓住战机用尾炮击中法国指挥舰“伏尔他”号,使法国海军远征司令“孤拔”险些丧命。对这场海战,上海英商创办的《字林西报》在报道中也不得不惊异地赞叹:“西方人士料不到中国人会这样勇敢力战。他临大敌而毫无惧色,并且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还能镇定如常,鼓足勇气,在水中救起多人……”经几年周折,才把他转入了中国铁路公司,担任工程师。
您知道吗?不知道,那好,我来告诉您。清国人只迷信洋人,这是他们思想决定的。什么思想?清国的人种天生劣等。谁说的?严复的《天演论》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优种战胜劣种,强种战胜弱种,这种早被西方批判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让清国人坚信自己不如日本人,做完西洋奴隶再做东洋奴隶;让日本人在清国人面前趾高气昂,却忙不迭地找西洋人给他们改良人种。
说翻译的是赫胥黎的《演化论与伦理学》,却丧失了一个翻译者的起码职业操守,把赫胥黎反对的强行说成是赫胥黎崇尚的。恰恰相反,赫胥黎坚决反对社会达尔文主义,他坚信生物界演化规律和人类伦理的演化是截然不同根本对立的过程。他指出:猿和虎的生存斗争方法与健全的伦理原则是不可调和的,如果把自然界生存斗争规律套用到人类社会,那就必然严重削弱甚至毁灭使社会结合在一起的纽带。
霍华的喋喋不休,让鹏跃想起了亚瑟的谶言。若是,社会达尔文主义成为清国国家和民族意识,一是,必然注定清国人无法超越西方;二是,必然带来道德体系的彻底沦丧。今天霍华也有此宏论,正应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不过,鹏跃对霍华只有批评没有自我批评的宏论,深感不满,嘴上却是淡淡地说:霍华先生,不要忘了,这些都是你们西方人搞出来的东西。赫胥黎的思想并没有被你们西方统治者接受,惨无人道的种族主义、殖民主义同社会达尔文主义难道不是同出一辙吗?
霍华:“可西方毕竟还有不同声音,你们清国却无一人有此认识。”
鹏跃:“应该说,有此认识的都被您开除了清国国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