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布衣
发表于 2008/11/27 10:43:02
太医院到底是干嘛的
就在薛立斋要动身赴任前,他的母亲病了一次。
薛立斋对母亲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父亲早就去世了,薛立斋要担当起家里的重任的,这一年,母亲已经六十五岁了,这次发病是因为在吃饭以后,突然听到了什么不太顺心的话,结果生气了,然后就开始发病,症状是呕吐酸水,然后感觉自己的体内发热,口渴,吃不下饭,只想喝点凉水,六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这次的病的确很重。
薛立斋给母亲诊了脉,发现气口脉大无伦,同时观察到,母亲的脸色发青、发红。他心里判断,这是胃中有湿热郁火啊,于是开了些药,结果服用后都吐了出来。
到了第三天,母亲就开始吐酸的东西了;第七天的时候,吐的是酸黄水,到了第十一天的时候,开始吐苦水了。
这个时候,薛立斋的母亲的脉更加洪大了,还是喜欢喝冷水,于是薛立斋开始给母亲开了一味药,就是黄连,用这个黄连熬水,放冷了以后,慢慢地喝下去。
各位,看到这里大家一定会有疑问,薛立斋这是怎么了,母亲呕吐,怎么到了第十一天才开始用药?这老人家能够受得了吗?
古人在看这个医案的时候也是议论纷纷,有的人说,是不是薛立斋因为治疗的是自己的母亲,感觉心理压力太大,无法下手?要知道,俗话说“医不自治”啊,尤其是给自己最亲爱的人治病的时候,有的时候是下不去手的,总怕自己分析错误了。
难道薛立斋也有此顾虑,但是不会啊,给皇上看病都没什么心理负担,怎么此时却犹豫起来了?
原来,各位需要留意的是,在医案的里面,薛立斋并没有提到说自己的母亲正气不足了,什么脉微欲脱,什么自汗面白的,没有,这说明他的母亲正气非常的足,而薛立斋判断母亲的湿热是在胃里,在古代,让邪气出去的方法比较有名的就是这汗、吐、下三法,由于病邪所在的位置比较高,所以采取吐法是合适的,而此时母亲的呕吐,是人体的本能反应,就是要把湿热之邪吐出去,这个时候是不能强行止呕的。
顺便多说几句,现在这种思路大家开始丢失了,比如呕吐、咳嗽等都是人体自然的反应,但有的人治病上来就止呕、止咳,很多镇咳药就是把某些神经给麻痹了,这样就把人体自身的抵抗机制给压制了下去,这就像敌人已经进城了,我们抵抗得很厉害,但是您说抵抗得太厉害了,房子都打坏了,于是就开始给我们的军人挨个打麻药,让他们昏睡过去,您想想这种治病的思路吧,结果是邪气留在体内,很多人因此变成了久咳,一到某个季节咳嗽就发作,长时间的咳嗽,这都跟最初治疗时没有把邪气向外宣有关。
中医治疗闹肚子也是,比如痢疾,你狂泻那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要把肚子里的毒素泻出去,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止泻,我开方子还经常在解毒的同时加上大黄等凉泻之药,为什么?这是要加速毒邪的排出啊,很多人奇怪,这时候您还加大黄?对,就是这样的,才能不留邪在体内。
薛立斋人家明白这个啊,呕吧,反正正气没虚,这是母亲的身体自己在向外排毒呢,没有给母亲再多开点催吐药就不错了,这要是搁金元四大家的张子和,一定要再加上些催吐药,让患者大吐若干次才可以。
到了第二十天的时候,薛立斋感觉母亲吐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在方子里加上了白术、茯苓两味药,各位可以看看,这都是调理脾胃的药,说明薛立斋的确是判断母亲的病就在脾胃;到了第二十五天,薛立斋又加上了陈皮,这是一味理气的药,可以顺胸中之气;到了三十七日,薛立斋又加上了当归、炙甘草,加入当归是为了养血,炙甘草是和中的,也就是说是补脾胃的,古人说这是“坐镇中州”的药物。
到了第六十天的时候,才开始喝清米粥,再后来是喝粥,最后就好了。
敢情薛立斋的母亲一直什么都没有吃啊,看来这次的病的确是很严重的了,不过,实际上这也是一次排毒的过程,通过这次治疗,薛立斋母亲的胃中的湿热还真的去掉了。
在薛立斋的调养下,他的母亲一直活到了八十八岁高龄,这在明朝那个时代,无论如何都算是高龄中的高龄了(搁现在也是)。
在给母亲治疗好病以后,薛立斋就开始带着家人,登程去南京上任了。
此时,宁王已经起兵,局势一片混乱。
薛立斋就是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局势中,来到南京太医院上任的,这个南京太医院是未迁都前留下的,本来是有院使的,后来朱棣迁都到北京后,就在北京建立了一个太医院,而废除了南京太医院的院使,也就是说,南京太医院最大的官是院判(副院长),也就相当于院长了,从建制上要比北京的低一个级别,所以薛立斋被派来担任的最高职务是院判,但他在中央政府里的级别却是院使,在他退休的时候,身份是奉正大夫太医院院使。
估计各位该问了,这皇上也不在南京,那么这个南京太医院都是干嘛的呢?原来,这给皇上看病只是太医院功能的一部分,太医院实际上还管着全国的医疗事宜,比如这明朝的两京太医院都设有生药库,设大使(这职务现在给外交部用了)、副大使各一个人,掌管药物。每年各地都要往这里送药,然后由太医院按照药物的品级分类。由太医院御医和药库大使辨验入库,礼部派人监督并登记造册,一式两份,一留太医院备案,一送礼部查考。这活儿当时那是十分严肃的,想往往药材里掺点化学药品那是要掉脑袋的,一般人不敢开这个玩笑。
另外,各地如果出现了瘟疫,那么太医院是要派人去的,它还要负责组织各地医生来抗瘟疫。
而且,全国各地的医官、部队里的医生,也都要太医院来进行考核,这活儿各位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相当于现在的卫生部的工作。
除此之外,两京地区的惠民药局,也是太医院管的,遇到瘟疫的时候,免费施药就是这里的工作。
这么说各位可能就清楚了,薛立斋来到这里,等着他的还真不是一个清闲的工作,那么多的活儿等着干呢。
可是,这个时候还真的动不了,因为宁王正虎视眈眈地要进攻南京了。
其实我估计薛立斋当时也特紧张,心想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把我派来了?可是,就在大家担心的时候,一个人物的出现改变了这种局面,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王阳明。
这位王阳明老兄实在是太强了,自个儿在十里八乡组织组织,就弄出了一个政府军(不是皇上派给他的),然后就凭着自己的无比高的智商和宁王开战了,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宁王很不争气(实在是智商比不过王明阳啊),被王明阳老兄打得连滚带爬,最后被捆成了大闸蟹,连盘端到了正在南巡的朱厚照的面前。
在公元1520年的时候,朱厚照来到了南京,战争已经结束,本来想痛打一仗的朱厚照此时很不爽,于是就搞了个仪式,在一个空地上把宁王放了,然后再由他重新抓了一次,算是过了把瘾。
这的确是一个很搞笑的皇帝,思路和一般人很不一样。
在南京,朱厚照又见到了薛立斋,勉励了一下,然后就启程继续一路玩耍,北上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见到朱厚照的最后一面了,在北上的路上,朱厚照在一个水塘里钓鱼,结果落入水中,被捞上来以后,朱厚照就一病不起,很快就死了。
朱厚照是在正德十五年(公元1520年)九月落水,到了第二年三月死的。
历史上很多人对朱厚照的死亡有所猜测,说是有人谋害的,其实我分析未必,应该是这位皇上酒色太过,身体虚得厉害,朱厚照的一生对女色的追求太厉害,在他刚到达宣府的时候,由于没有把豹房的妇女带来,他就在晚上让亲兵砸开老百姓家的门,然后他进去强奸人家的女子,后来他干脆把豹房的妇女给带到了宣府。
像这样一个人,身体虚空的程度是可以想象的,一路疲惫,又在阴历九月掉到水里,病死是很有可能的。
当薛立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是向着北方不停地叹气,在这场与美女的拔河比赛中,自己终于败下阵来,可叹啊!
在后来治病的过程中,薛立斋就十分重视让患者控制色欲,静心调养,这在他的很多医案里都有记载。
色即是空
薛立斋都是怎么治疗这些色欲伤身的人呢?让我们把以后的故事放到这里来聊聊吧。
话说在通安桥那里住着一个大户人家,老爷姓顾,这位顾老爷七十九岁了,到这个年龄本来应该颐养天年了,练练书法,打打太极,没事儿时抱抱小孙子也就可以了,但是这位顾老爷子显然是另有追求,到了这年刚要出冬天的时候,这位顾老爷子又新娶了一个女孩子做小妾,小妾娶到家来以后,直把这位老爷子高兴的,直流口水,心里就跟那挠痒痒了似的,于是晚上很早就入了洞房,这一夜我们就按下不表,话说等到第二天早晨起来,再看这位七十九岁的顾老爷子,可就不是原来那模样了,整个蔫了,只见他“头痛发热,眩晕喘急,痰涎壅盛,小便频数,口干引饮”,脸和眼睛都是红的,烦躁,不能睡觉,还经常感觉喉咙中有像烟火一样的东西向上冲,如果赶快喝点凉茶才稍微好过一些。
得,这洞房的第二天算是甭指望了,现在看这架势,估计应该没多大的活头了(已濒于死)。
怎么办啊?于是就托人把薛立斋给请来了(各位,这个医案是薛立斋退休以后的医案了,那时他已经给老百姓看病,我为了连贯,给放到了这里)。
薛立斋来了一看,只见这位的舌头上满是芒刺(芒刺,舌体蕈状乳头在干燥的情况下形成的像刺一样的状态,表示体内有热),整个舌头干缩得像个荔枝一样,下嘴唇黑裂,再诊脉,发现脉搏洪大无伦,而且有力,再用手抚摸患者的皮肤,感觉像火一样地烫手。
各位,这个患者所有的症状就叙述到这里,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那么这位老爷子到底患得是什么病呢?
是在晚上运动的时候不慎患了感冒吗?是热证还是寒证?
从患者头痛发热来看,很像是感冒,从其他表现来看,很像是热证。
我们的薛立斋院长那时是真有经验,他立刻判断,这不是外感,顾老爷子一点也没有感冒,这是一个虚证,而且是个里寒证。
您该问了,这不明明是满身的热证吗?怎么是寒证呢?
原来,这是里虚寒,外虚热之证。
中医认为,人体的肾脏里是一个水火平衡的世界,阴和阳在这里是平衡的,而且阴和阳在这里是相互抱在一起,共同生长的。
如果你采用什么方法把阴精给突然消耗了,那阳气无所依托,就会向外飞扬,这样阳气就跑到了体表来,就会造成体表非常的热,可是肾经此时空虚了,阳气已经走了,就会很寒冷。
这样的患者很奇怪,我见到过晚上脚热得要贴在冷墙上才能睡觉的,可再摸肚子,是凉的,最后是补肾,阴阳双补才痊愈的,有的患者满脸通红,我刚开始接诊的时候以为是气色好,摸摸膝盖是冰冷的,这才知道是肾虚。
薛立斋做了判断以后,刻不容缓,立刻开了十全大补汤,再加上山茱萸、泽泻、丹皮、山药、麦门冬、五味子、附子。
各位要知道,这个薛院长开方子那是非常讲究的,不像后世说的那样只会使用那么几个方子,人家的变化都在这里面呢,为什么上来就开个十全大补汤呢?我们前面说过,十全大补汤里面包括了补气的四君子汤,其中一味主要的药就是人参,这个时候,如果你还先补肾,薛立斋是怕来不及了,所以立刻用人参把人的元气给固摄住,不至于虚脱,然后十全大补汤里还有补血的四物汤,这里面最主要的药是熟地,这是一味补肾的药,我可以想象,薛立斋在此时开的熟地的量一定是比平时大一些的,因为要想补足肾精(肾中之阴),非熟地不可,除了这八味药,十全大补汤里还有黄芪和肉桂,黄芪也是补气的,而肉桂在这里可就重要了,各位,这个肉桂有个特殊的作用,就是引火归原,这是中医的术语,就是当肾虚,浮游之火跑到身体的表面的时候,这个肉桂可以把这些浮游之火给 收回到肾经,这叫引火归原,各位看到这种方子里面都会有肉桂,比如金匮肾气丸,就是这个作用(以后各位可以到药房拿个金匮肾气丸的说明书参观一下)。
方子里加上山茱萸、泽泻、丹皮、山药,这是取金匮肾气丸的意思,补中有泻,我在六味地黄丸的保健作用里谈过了,而薛立斋还加了麦门冬、五味子,这是考虑到患者有了燥像,这是用这两味药一个生津液,一个收敛津液,因为五味子是酸的,可以收敛津液,然后,薛立斋加上了附子,来补肾经之阳气(这个是最重要的)。
表面上看这么热的证,实际上还必须使用热药,把里面的给暖过来,外面的热才会收敛,能否正确处理这种情况,是衡量中医师水平高低的尺子。
结果,在服用了一付药以后,这位顾老爷子就熟睡了很久,等醒来以后,症状就减轻了三四层。
然后,薛立斋开了桂附地黄丸(当年的金匮肾气丸)给患者,随着服用药物,顾老爷子的身体慢慢地就恢复了。
各位可以看到了,薛立斋在这里使用十全大补汤只用了一次,是救急用的,然后就马上换了补肾的金匮肾气丸,可见其应用的灵活。
当然,估计薛立斋也一定是劝了劝这位老爷子,我猜想这位老爷子以后一定是一看到这位小妾,就会一边连忙绕开,一边口中连连念叨:“淡定,淡定!”
这里还有一位,在下堡那里,住着一位姓顾的同志,有六十一岁了,这位的爱好跟前面的顾老爷子几乎相同,这天,这位顾同志患的痢疾刚刚痊愈,就急着去办男女之事(痢后入房),结果是出现了“精滑自遗”的症状,“两日方止”,像那懂得养生的,您倒是休息两天啊,这位好,遗精刚止住,就马上又去办了男女之事,这回可好像是凉着了点,又不知道怎么着生了点气,结果就开始感觉身上忽冷忽热,右侧胁下疼痛,连着心口,肚子里痞满,自汗盗汗,跟下雨似的,四肢都是冷的。
最要命的,是睡不好觉,在睡觉的时候,或者突然觉得自己在下坠,或者觉得自己是漂浮了起来,这滋味的确很是难受。
于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医生,给开了两付补药,结果更重了。
这回看来不找厉害的医生是不行了,这才请来了我们的薛立斋院长,薛院长一诊脉,这脉浮大洪数,再仔细往下按,则又微细(各位注意了,这就是虚证的表现)。
于是薛立斋判断,这也是个“无火虚证”啊,
于是同样开了十全大补汤,加上山药、山茱萸、丹皮、附子,这里因为患者没有燥热之象,所以没有加上麦门冬、五味子什么的。
结果,服用了一付药所有的症状就都消失了。
薛立斋也感慨,说这是患者自己身体禀赋还好的原因啊。
然后,薛立斋特逗,他在这两则医案的最后面,特别加上了一句话“二顾是父子也”,就是说这两位姓顾的是父子啊。若干年前我在看到这段的时候就想苦笑,现在也是,觉得别看薛立斋那么的严肃,但是还是挺有幽默感的,我想他当时一定是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写上了这句话。
还有一位举人,叫陈履贤,这位也是“色欲过度”,能够让薛立斋把名字记下来,然后说病因是这样的,估计这位老兄在这方面一定很是出名,尽人皆知了,否则隐匿特深一人,估计薛立斋这么写一定会挨板砖的。这位该年冬天患了病,什么症状呢?是感觉身体总是发热,然后不停地喝水,下面是“遗精不止”,小便也尿得不畅快。
有的医生觉得既然是发热,那就用养阴清热的凉药吧,于是就用了四物汤养血,加上黄芩、黄连等凉药,结果病反而重了,还增加了痰涎上涌,口舌生疮等症状。
这医生一看傻了,见有痰,又给开了二陈汤化痰,加上黄柏、知母,我们前面说过,这两味药都是清热的,这下好,这位陈举人又增添了“胸膈不利,饮食少思”的毛病,于是医生就又给添上了理气的药物:枳壳、香附。
结果患者又变成肚子胀,大便不实了。
这医生简直没法儿说了,这么给人家添病哪儿成啊?于是治好撤退。
各位,很多人问我,这中医是不是特难学啊?其实,中医也就那么几味药,那么几个方子,您看我写了这么多,是不是都是来回重复的那些方子啊,可中医最关键的是这个诊断辨证,上面那个医生用的方子人家薛立斋也都用过,可以人家用的地方对,病就好了,这位一个没用对地方,患者就没好,同样一个温阳的方法,在有的人手里就不知道在哪儿用,结果处处犯错误,在人家好的医生的手里,就能救人。
我当年报考博士的时候为什么要报考中医诊断系呢?就是在临证的时候由衷地感觉到,中医的方子谁都会,就看你能不能正确识别患者的症状,这是中医有无疗效的关键。
让我们再来看看人家薛立斋是怎么诊断的吧,人家一诊脉,脉是浮大的,通常认为这位有热在体表的表现,然后人家薛立斋还往下按了按,发现稍微一按,这脉就细微欲绝了,这是无根的脉象啊,是里虚,所以我们薛院长就知道了,这是个里虚寒证,是肾气亏乏,虚阳外越了。
于是薛立斋就开了方子,让患者早晨服用四君子汤补气,调理脾胃,配合了点熟地、当归;晚上服用金匮肾气丸,然后用温阳的药物附子沾上唾沫擦脚底的涌泉穴(这是肾经的起始的穴位)。
这就是薛立斋的秘诀,在患者同时要补气、补肾的情况下,薛立斋经常让患者在早晨补气,比如早晨服用补中益气丸、四君子汤等,其中的原因我现在讲给各位,因为中医认为,人体的气血是按照经络流动的,上午的时候,流注到脾胃经(具体时间是7时至9时是胃经,9时至11时是脾经),这个时候补脾胃最能够借助阳气生发的时机起作用;而晚上(17时至19时)是气血流注到肾经的时间,这个时间补肾作用最大,所以六味地黄丸和金匮肾气丸薛立斋经常是让患者在这个时间服用。
这种规律历史上不止薛立斋一个人注意到了,傅青主的学生陈士铎也注意过,有个患者是气阴两虚,一个医生把补气的补中益气汤和补阴的六味地黄丸给混在一起开了个方子(现在的医生也经常这么混着开),结果患者服用很病没有改善,还很难受,遇到了陈士铎,陈士铎告诉他,说这两个混在一起,一个药性要往上走,一个要往下走,两个混在一起,谁都走不了,所以,你早晨服一个,晚上服用一个,看看结果如何,结果没几天,这个患者就好了,同样的药物,服用的方法不同,结果疗效也不同。
这就是中医的特点,连服药都要结合人体一天不同的状态来考虑。
再说回这位陈举人,服药以后,基本就好了,后来虽然稍有反复,但还是服用的这些药物,就痊愈了。
痊愈后,薛立斋曾经劝过他,说“当慎起居”,一定要注意养生之类的,别再总想着追女孩子了,过了那个年龄了,承认吧,自个儿老了。
但是显然这位老兄自认为还是玉树临风的,薛立斋说他“彼以余言为迂”,依然我行我素。(难道薛立斋当年给人的感觉是“迂”?很有趣)
结果在十年以后,这位的病复发了,然后不知道哪位又给开的是四物汤加上知母、黄柏清热,结果这位老兄就这么的挂了。
很可惜,考上个举人容易吗。
天天布衣
发表于 2008/11/27 10:44:06
舌诊的秘密
朱厚照挂了以后,各位都知道了,下面的皇上是一个更不靠谱的老兄——嘉靖皇帝,这位特喜欢修道,整天想成仙,不上朝,都是这位干的,皇上这么个当法儿,简直没法儿说了。不过这都不干我们薛立斋什么事,他还远在南京,一边考虑怎么管理医政,一边忙着给人看病呢。
但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薛立斋的工作里又多了一项,那就是要把自己的经验写下来,于是他就开始着手写《外科发挥》、《内科摘要》两本书。
一般来讲,中医这么浩大的领域,我们普通人能擅长其中的一部分就算是不错了,您擅长用药的,不一定擅长针灸,您擅长外科的,不一定通内科,可这中医偏偏是把人体看作是一个整体的,是互相联系着的,所以真正的高手,应该是内外妇幼等都兼通的,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特难,而我们的薛立斋就是一个这样的医生,他是内科、外科、妇科、儿科所有的领域都擅长,这各位还别不服,您翻翻古代医家的著作,在这几个领域同时留下著作的还真不多。
不仅仅是这些,人家对中医诊断学的贡献也特大,这事儿让我从头来聊起吧。
薛立斋他自己说过,早在正德戊辰岁,各位,这正德戊辰岁是什么时候呢?就是正德三年,公元1508年,也就是薛立斋刚刚进入太医院当医士的那年,当时薛立斋才二十二岁,这一年,薛立斋见到了一个疗效特好的医生,这位医生看病特神,就是主要是看舌头,然后开了方子,用了药,嘿!还真就见效。当时薛立斋好奇极了,心想,这是什么法儿啊?如果能学会这个,我一边诊脉,一边看舌头,这疗效不久提高了吗?
于是薛立斋就虚心请教(因扣之),就问了,您这是什么方法啊,跟哪儿学的啊?
结果这位可倒好,这么回答:“我这个是……今天天气可真好啊!”,不说实话(彼终不言),这让薛立斋没有办法,于是只好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您瞧这位医生的境界,眼光太短了,您能瞒得了多久呢?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看病要用舌诊了。
但要说这舌诊的普及,这要归功于人家薛立斋。
话说薛立斋记着这件事儿呢,但一直没有找到答案,他的心里一直在想:这位老兄看的都是什么书呢?
直到他来到了南京当太医院的院长,有一天,他偶然来到了南雍,这南雍是什么地方呢?就是南京的国子监,叫南雍,北京的国子监叫北雍。薛立斋来到这里翻看旧书,这里有很多当年朱元璋那个时候收上来的书,他看到了一本叫《敖氏伤寒金镜录》的书,一看,大吃一惊,原来,秘密都在这里边啊!
各位,这里我要给您介绍一下了,现在您去看中医,那都是要查舌诊脉的,可这脉诊出现得早,打有中医那会儿就有了,而且似乎远古时候的比现在的成熟,方法还多,张仲景时候诊病就要查全身上下好多个地方的脉动,现在就剩下手腕那儿了,因为后来封建了,让医生浑身乱摸觉得特不体面,结果到我们这就剩下这点儿了。
可这舌诊却不同,虽然《黄帝内经》也提过,特简单,几个地方,张仲景后来也提过,如“舌上胎”的,但也是就那么一提,没成为必要的诊断指征,到后来中医里面的舌诊几乎就没有,凡是提舌的,差不多都是什么舌头生疮、舌头肿之类的,直到金元时期,人们才开始注意到,这舌头似乎和疾病的关系挺密切的嘛,于是记载就开始多了起来,就在元朝,有位医生姓熬(这位敖氏医生姓熬,但并不一定是少数民族,因为熬姓是汉族最古老的姓氏之一了),这位熬医生的名字已经无法知道了,非常可惜,他写了一本书,叫《敖氏伤寒金镜录》,他把外感病的舌头的状态给总结了,还画了图,虽然这书说是治疗伤寒的,其实里面用了好多刘河间等寒凉派的凉药,对热证的记述很多,这是后来温病学家特别喜欢舌诊的原因,因为舌头对辨别寒热特别的灵敏。
熬医生写完这书以后的若干年里,这书都是秘密流出着的(当时的书商眼力不好,没看出来这书的市场价值),结果很多人就像薛立斋以前见到的那位,在被窝里偷着看。
这回薛立斋在国子监看到了,喜出望外,原来就是这本啊!原来秘密都在这里啊!
怎么办?是不是也藏起来?自己偷着学学,然后出去显示一下技巧,让别人都佩服得要死?
这就是境界了,一个人心里的境界有多高,你看他的行动就能看出来,你如果想得是自己,您绝对会这么干的,可是如果您想得是天下病痛中的人,想得是如何让天下所有的医生都提高医术,去救更多的人,那么就是另外一番作为了。
薛立斋的心里,想得绝对是天下的苍生。
因此,他立刻把这本书拿来刻印,并给画上了彩图,标上了颜色,给发行了。
从此,天下的医生了解到了舌诊,在脉诊之外有了一个最主要的诊断方法,使得多少本来疑似的病情获得了确诊,多少人获得了新生。
薛立斋刊印此书,功德无量!
天天布衣
发表于 2008/11/27 10:44:45
明朝交通肇事的主要原因
当然,薛立斋这个时期除了写书,一个主要的工作还是给各位官员看病,这些治病的医案很多,即使想看一遍,也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很有趣的是,我在看这些医案的时候,发现有很多外伤是交通事故造成的。
我们现在交通事故的主要原因是撞车,有酒后驾驶的,有超速行驶的等等,那么明朝那会儿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从薛立斋记载的医案可以看出,明朝交通事故的主要原因是坠马,就是从马上掉下来摔伤的。
一般都认为过去的官员都是乘轿子出门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坠马受伤的这么多,而且还都是文官,可见当时骑马也是一个主要交通手段,马毕竟不是什么精密仪器,走在街上,突然看到自己心仪的母马了,一个急停也是可能的,结果我们的明朝官员就一个跟头翻下来了。
估计在明朝官员的病假原因中,坠马造成的交通事故一定是一个主要的条目。
下面来看看这些医案吧。
有位陈侍御,骑着马走在街上,这马不知道出什么状况了,结果把我们的陈侍御给从上面跌了下来,显然是跌伤了腿,搞得这位同志腿很疼,同时还想呕(腿痛作呕),有的医生就给服用了泻下的药物,服用了一次,结果改肚子胀,胸部胀了,如果使劲按这里的话,就不胀了,而且还特别的疲乏,没有力气。
这位医生用的什么方子我们不知道,估计是大黄等药,因为有化瘀的作用。
这个时候,薛立斋来了,他诊了脉,认为患者没有瘀血,是因为疼痛,伤到了气血(痛伤气血),然后服用的泻药又伤了患者的脾胃之气,所以就开出了方子,是养脾胃、生气血的药物。
结果这位陈侍御在服用了薛立斋的方子以后,就痊愈了。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治疗方式,一般我们对这种外伤都是活血化瘀什么的,可薛立斋却在这里养脾胃、生气血,我们看薛立斋治疗别的外伤,活血化瘀的方法也用了不少,这里为什么这么治疗呢?
让我们再来看一个案例吧。
这位姓吴,是吴给事,骑马上街,估计也是这匹马也是在街头看到女朋友了,一个急停,我们的吴给事就从马背上一个跟头翻了下来,把脑袋给伤了,结果是脑袋出了很多的血,然后是发热,烦躁,肌肉跳动,感觉到身上的筋也抽动。
大家觉得这下可严重了,这跌破了脑袋,怎么出现了这么多的症状啊?
有的医生“欲投破伤风药”,大家正在犹豫的时候,有人把薛立斋给请来了。
薛立斋在诊断以后,说:“这是失血造成了血虚啊,血虚则生虚热,所以出现了这些热证,这要养血来治疗啊。”怎么办呢?薛立斋就开了养血的方子,是圣愈汤,方子是:熟地、生地、人参、川芎、当归、黄芩。这个方子里面含着养血的四物汤,就是熟地、当归、川芎,没有白芍,而加上人参,是因为怕有形之血一时不能迅速地生出,就先补气以起到固摄的作用,方中的生地是滋阴清虚热的,黄芩也是清虚热的药物。
这个圣愈汤给我们的吴给事服下两付以后,他的症状就都消失了,然后又开了些调养气血的药,这次交通事故所引起的伤病就痊愈了。
这也很奇怪啊?怎么没见薛立斋使用外伤的药啊,怎么仅仅是补补气血就治疗好了?虽然方子里面的当归、川芎也有活血的作用,可是力道毕竟不是那么的大啊,怎么就不用些三七等药呢?
没看懂,这样吧,让我们再来看看吧。
这是一位姓戴的老兄,这位戴给事和前面的那位吴给事是同志,一个单位的,也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从马上坠落了下来,跌伤了腿,结果造成了腿肿,疼痛,跌伤部位的皮肤颜色深暗,不想吃东西,还觉得疲乏无力。
这位戴给事也没客气,就找来了薛立斋,薛立斋诊断以后,还是没有开什么活血化瘀的膏药等等的,而是说了令大家感觉匪夷所思的话,他说:“此元气虚弱,不能运散瘀血而然耳”(这是原话),于是就开了补中益气汤,把方子里的升麻、柴胡去掉了,加上了木瓜、茯苓、芍药、白术。
这,这是怎么话说的呢?您瞧瞧,也不给弄点什么膏药、药酒的?
没办法啊,既然人家薛立斋这么开了方子,怎么着也得试试给人点儿面子吧?结果按照方子服用了,嘿,没多久,这个伤还真就好了!
我就不用再多举例子了吧,总之薛立斋记载的还有张进士、郑吏部、张地官、杜克弘举人等等的,但是,没有给一个人用治疗坠马的一种通用的套方,而是每个人都不一样,根据患者的体质来开出方子,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其实,我并不是因为有趣才把薛立斋治疗这些坠马的医案拿出来的,而是我们可以通过这些病例的治疗,看出薛立斋在外科方面的一个治疗思路。
薛立斋在治疗外科病的时候,并不是不用外用药,也非常善于活血化瘀,但是,他更会根据患者的身体情况,把患者的身体调整至正常,然后让患者的身体自行恢复,将伤口用患者身体自己的力量给生长愈合。
之所以称薛立斋也是一个外科大家,是因为人家的水平确实高,他写了厚厚的外科的书,里面这种根据个人的体质来治疗的方法很多,但是这些东西现在我们丢的已经差不多了,很多人都不会了,以至于碰到一个外科医生,在处理您的伤口之外,如果还开个补中益气丸,您该觉得这个医生有问题了。
看看古书吧,我们的前人很聪明,总结了很多经验,人家也治疗好了很多的病,这些经验丢了就太可惜了。
天天布衣
发表于 2008/11/27 10:48:31
大展拳脚
从太医院出来后,薛立斋有了时间,也可以接触到广大群众,因此他大展拳脚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他此时治病的医案多如牛毛,我如果要写,估计得写上个几年,还是给各位挑几个患者自己记载的医案,让患者亲自来聊聊吧。
这基本上相当于一个薛立斋老师的学术思想研讨会,薛老师没来,大家自己发言,内容可以更真实些。
首先第一位发言的同志叫朱绍,他自己说他患了“肝木克脾”,结果是脸上总是泛出红色,然后是“大肠燥结”,结果时间久了(估计这时间挺长的),这病就改了路子了,本来大便是燥结的,后来就改大便下血了,然后肠鸣,大便开始不成形了,改闹肚子了,肚子也胀,最后就开始无法吃饭了。
这个时候再看这位朱同志,简直就快病危了(濒于殆矣)。
先请了些医生,一看,闹肚子,那该解毒啊,于是开了枳实、黄连等药,这个开药的路子是一个正常的思路,搁现在的医生也会这么开的(估计我也会),闹肚子——解毒,应该没错的。
结果服药下来,病反而倒厉害了(“辗转增剧”——辗转二字显示还没少服药)。
这可让人着急了,再这么下去人可就要挂了,这个时候朱绍同志想起了薛立斋,以前自己还曾经和薛立斋见过面,于是就托人去请薛立斋先生。
薛立斋来了以后,诊了朱绍的脉,询问了病情,然后对朱绍说:“你这个病啊,是脾肾两虚引起的,是里面真寒,外面假热,外面的热是假象,需要温补啊。”
大家一听,这倒是新鲜啊,这位朱绍又是闹肚子,又是大便出血的,还要温补?
正在犹豫,可一看到薛立斋坚定的目光,又说不出什么了,那就听先生您的吧。
这样,薛立斋就开了方子,药用:人参、白术为君药;山药、黄芪、肉豆蔻、干姜、附子为臣药;吴茱萸、补骨脂、五味子、当归、茯苓为佐药,十付。
这个方子别的医生也看到了,大家都说:“此火病也,以火济火可乎?”可见大家都很困惑,但是我们的患者朱绍同志对薛老师却坚信不疑,为什么我们后面再说,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结果,在服用了这个方子以后,朱绍的身体是越来越好,等到十付服完,这个病就好了,大便也不出血了,各种症状也都没了。
所有的医生都大跌眼镜,感到自己还要重新学习中医理论。
那么为什么朱绍就那么的相信薛立斋同志呢?要搁一般的患者,听别的医生这么一说,心里还不就慌了?
在记载了这个医案以后,朱绍在后面讲了缘由,原来,他以前和薛立斋见过面,那是三年以前(先是三年前),薛立斋在看到朱绍的时候,直接就对朱绍同志讲,说:“尔面部赤风,脾胃病也,不治将深。”这话的意思是说:小朱同志,你脸上有红色的区域,那是风火上炎啊,是脾胃出现了毛病,如果现在不治疗,以后可能会加重啊。
这种话一般在名医的故事里都会出现的,但是通常是传说,这个是这位朱绍同志亲自记录的,可以说是比较真实的。
当时朱绍听了以后,虽然很担心,但是这人一般都有个毛病,就是病不大发不去治疗,他自己也说自己是懒了,结果越来越重,最后差点就挂了(几至不救),直到这个时候才相信薛立斋说的是真的,于是等到薛立斋来了,他才深信不疑的。
然后,朱绍同志为了表示对薛立斋的感谢,在医案的后面多写了几笔感谢的话,原文如下:“微先生吾其土矣。呜呼!先生之术亦神矣哉。绍无以报盛德,敬述梗概,求附案末,以为四方抱患者告,庶用垂惠于无穷云。长州朱绍。”
各位不知道是否听明白了,让我来给大家再多解释几句吧。
这个医案一般谁看了谁糊涂,这明明是热证嘛,什么面部赤风的,怎么改了脾肾两虚了?
原来,这个病在一开始的时候是和肝气不舒有关的,肝在中医里属木啊,木在五行里克土,而脾胃属土,所以一般肝气不舒的人的脾胃最后都要受影响,当时薛立斋看到患者脸上有火象,所以判断说朱绍的脾胃有了问题。
后来时间长了,患者的正气就受到了伤害,慢慢地就转变成了脾肾阳虚,实际上这个患者一定还有其他的症状,他自己觉得不重要,就没有记录,一般像这种脾肾阳虚的患者的肚子还怕冷,早晨起来出门,冷风一吹,立刻就想闹肚子,稍微喝点儿冷东西就拉,白天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早晨容易拉肚子,这都是很典型的症状。
这个时候,下面的肚子是冰凉的,但是虚阳浮越,在上面居然会出现一些热证,这是假象,实际上是虚寒。
薛立斋开的这个方子里面包含了补气的四君子汤,还有治疗脾肾虚寒的四神丸(方子的组成:肉豆蔻、补骨脂、五味子、吴茱萸),这个四神丸现在已经成为了中成药,在有的药店里有卖的,薛立斋把这些药合起来,起到了温补脾肾的作用,结果下焦的寒气被散去,外面的假热也就消除了。
天天布衣
发表于 2008/11/27 10:49:10
好了,下面是第二位现身说法的患者。
这位新出场的朋友叫朱佐,是个贫士,这位朱佐小同志说到:“我以前因为失足跌了跟头,所以这个左脚总是出现声音(划然有声),如果坐时间长了,左脚就感觉麻木,虽然是在夏天,脚也觉得寒冷如冰。”
“等到了嘉靖己亥年的夏天,有一天,我和朋友多喝了两盅酒,回来以后醉了,就躺在床上睡觉,半夜醒了觉得特渴,就打冰箱里拎了瓶矿泉水顺了下去,酒还没醒,就又睡了(睡觉而饮水复睡),结果第二天起来就感觉坏了,右边的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遂觉右腹痞结),用手按摩那里,就听见肚子里哗哗的流水声,如果按摩热了,就从肛门排气,然后就感觉好些。”
好,朱佐同志已经把这个病的患病经过讲清楚了,后来他这个病越来越重,最后干脆只要是吃多了点,立刻就泻肚子,简直是屡试不爽,哥们儿们都说:怎么着?您这是直肠子吗?怎么刚吃就直接通下去了啊?
朱佐同志也很痛苦,于是就找了医生,医生们认为这个病在脾胃,于是开了调治脾胃的方子:枳术丸(《脾胃论》中李东垣记录的张元素的方子,成份为枳实、白术,是治疗脾胃气虚,饮食停滞的药方)。并且医生还告诉朱佐同志,说这方子要坚持吃,时间长了才能见效,结果小朱同志坚持服用了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固守勿效)。
最后,有人说,现在太医院的薛立斋院长离休下来了,据说这位看病很厉害,你不如去请请?
小朱同志很犹豫,人家那么大的官,连皇上的手腕子都摸过,我这么清贫,能请动吗?
那就试试呗,听说人家医德特好,看病不论贫富,虽然以前是给皇上看病的,但现在就是乞丐病了,人家也看。
于是朱佐就试着去找薛立斋来看病,结果人家薛立斋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架子,立刻就给看了。
在诊了朱佐的脉,又进行了询问后,薛立斋“喟然叹曰”:“这不是脾胃有病啊,这是你肾阳不足,命门火衰,导致的火不生土,是虚寒导致的疾病啊,如果着眼于脾胃,那就把部位给搞错了啊!”
各位,这里我们要介绍一下,中医里面有个命门的理论,薛立斋是其中的倡导者之一,这个命门一般认为就是肾阳,大多数理论说是在右肾,左肾为阴,但是关于命门的位置也有不同的说法。一般认为命门之火是人体生命的动力,是动的,是热的,是向上的,五行理论认为火生土,所以如果命门火不足,则脾胃(属土)就会出现虚寒的症状。
然后薛立斋说:“要补肾阳,可以服用金匮肾气丸,我给你开点儿吧,回家吃吃。”
朱佐还客气:“我可怎么感谢您啊?”
薛立斋:“甭客气了,刚才你来时没挂号,回头出门时到挂号处吧两文钱的挂号费交了得了。”
回到家后,朱佐就按照嘱咐把金匮肾气丸给服用了,结果这个病还真就好了。(余敬服果验)
在医案的后面,朱佐同志记载到:“盖八味丸有附子,医家罔敢轻用,夫附子斩关夺旗,起生回死,非良将莫能用,立斋先生今之武侯也!家贫不能报德,姑序此以记治验,嘉靖甲辰十二月望后二日,杉墩介庵朱佐顿首拜书。”
其实,在金匮肾气丸中,附子和肉桂都只有非常非常少的一点,量极小,不知道古代的医家为什么那么害怕附子。
看来人家薛立斋判断这个病位真的是很准确啊,可是各位要知道,天下没有天生的神医,原来薛立斋的这个经验,竟然是从自己身上有病得来的呢。
薛立斋自己曾经说过,他自己年轻时曾经患过脾胃病,具体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总之是服用了很多的补脾胃的药,没有效果,用针灸刺脾俞等穴位,然后艾灸,也没有效果(服补剂及针灸脾俞等穴不应),最后病得很严重了(几殆)。结果是他有个同乡叫卢丹谷的先生,这位卢先生给薛立斋开了方子,就是金匮肾气丸,薛立斋在服用了以后,果然饭量就见增,只服用了三料(三料可不是三付,古代把做一次药丸的药量叫做一料,这一料可以做出很多的药丸),这个病就好了。
根据这则医案我分析,就是薛立斋自己的亲身经历,让他对肾阳有了很深刻的认识,从而在这方面最终成为专家。
来,让我们看看下面是哪位同学发言,天啊,这么多举手的!让我们随便再选一个吧。
这位同学叫沈大雅,他说他的母亲四十二岁,在嘉靖壬寅年的七月里出现的病症,什么症状呢?是感觉胃肠里满胀,痰咳,发热,又因为喝了冷茶和湿面,结果导致呕吐吞酸,无法吃东西。
这个脾胃病各位都知道,是个很难受的病,看着人家吃饭特香,自己却一点胃口都没有,还吐,真是要了命了。
这时候就请来了医生,这医生一看,呕逆吞酸,这是有热啊,于是就开了黄芩、黄连、青皮等药。
结果服用以后,患者的毛病就增加了,身上开始忽冷忽热,同时口里流出了口水,还止不住,同时嘴里还感觉干,口渴,可是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呕。
医生一看,这,这是什么病啊,怎么和《黄帝内经》写得不一样啊?于是告辞:您另请高明吧!
这怎么办啊?这时又有人说了,听说太医院的薛院长去年刚离休,我看不妨把薛院长给请来吧?
这沈大雅是府学里的一个学生啊,还担心自己是否能够请得动这位太医院的前院长,可人家薛立斋一听,有患者我就去啊,要么我退下来是干什么的啊。
结果薛立斋二话不说就来到了沈大雅同学的家里,一诊断,说:“脾主涎,此脾虚不能约制,故涎自出也。”各位,这是中医里面的说法,说这嘴里的涎液,是脾经来主的,如果您看见哪位睡觉的时候还淌着哈喇子,这很有可能就是一个脾经的毛病,有虚的,也有热的,都有可能。
薛立斋当时想用的方子是人参安胃散,开完了方子,薛立斋就走了。
薛立斋前脚走,后面的医生就议论上了:嘿,这回可算是看到这位曾经主管卫生工作的卫生部部长了,以前这是管着我们的啊,这位人倒是不错,可这方子……怎么是温补啊?这明明是热证嘛,呕吐,人家《黄帝内经》都说这些呕吐什么的都属于热啊,这方子不怎么样。
结果我们的沈大雅同学也没了注意,于是就按照这些医生的意见,还是用凉药。
再服用了些日子,病可就更重了(病日增剧),有一天,患者突然想吃冬瓜,结果就“食如指甲一块”(我的天啊,这也太小一块了吧),这小小的冬瓜下去,就突然地开始呕吐酸水不止,各位医生还是说,这是热,而且是热大发了,还是服用凉药,结果病情就更严重了。
没办法,沈大雅此时才想,我算是不能再听各位的了,于是就再次去请薛立斋。
薛立斋能来吗?这是沈大雅同学心里最打鼓的地方,各位可以设想一下,您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母亲病了,请到了前什么什么部的部长和中央最高级别医院的院长,人家到你家里来给看病了,结果你没有按照人家的方子服药,等病人更重了,你又去请人家。
问题是:人家还会来吗?你现在设身处地地想想,人家还能来吗?
薛立斋是怎么处理的呢?薛立斋是:毫无怨言,二话不说,立刻动身,再次来到了患者的家里。
这种医生,心里装的是什么,各位就该清楚了。
薛立斋这次来了一看,沈大雅的母亲已经“神脱脉绝濒死矣”,脉都没了,只剩下眼睛还能动弹(惟目睛尚动),剩下看上去跟死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薛立斋说:“寒淫于内,治以辛热,然药不能下矣!”
这可怎么办呢?薛立斋低头沉思片刻,立刻告诉家属,赶快去买附子、艾叶和盐,同时用儿子的“口气补接母口之气”(这是古代的方法,意思是不让患者吸入的气冷,可以保持阳气),等到附子、艾叶和盐买来了,就放在锅里,薛立斋给翻炒了一阵,然后放在患者的肚脐处热熨,熨完以后,又用附子做成饼,贴在肚脐处,这样操作过了以后,患者“神气少苏”,就是清醒了一些了,然后薛立斋又用人参、白术、附子研成末,用陈皮熬膏,做成粟米大的小粒,用五七粒放在嘴里,慢慢地咽下。
这些小粒药服下以后,患者还真没呕,两天以后,又增加了十多粒,各种症状也减轻了,只是痰涎还很多。
五天以后,把这些药熬成了药水,每天喝一二匙,这时患者就开始想喝粥了。
后来,薛立斋又给开了一些温补脾胃的药物,服用了五十来付,结果这个病就彻底地痊愈了。
沈大雅同学眼看着母亲从鬼门关被救了回来,感慨万千啊。
他在医案的最后写到:“大雅敢述病状之奇,用药之神,求附卷末,一以见感恩之意,一以示后之患者,当取法于此云尔。府学晚生长洲镬潭沈大雅顿首拜书。”
天天布衣
发表于 2008/11/27 10:54:52
各位,这个医案中,我对薛立斋医术的讲解倒是其次的,各位看懂看不懂都没关系,关键看的是,薛立斋对一个普通患者所用心思的细密精微。
以前读书的时候,在刚刚看到这个医案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心中都会浮现出一个昔日的太医院的最高领导,在一个普通的患者家里挥舞铲子翻炒药物给患者治病的情景。
时间长了,你会忘记他以前曾经做过什么,而只会记住他现在身份:一个真正的医者。
天天布衣
发表于 2008/11/27 10:55:58
今天这个薛立斋教授学术思想研讨会开的时间长了些,耽误大家吃饭了,抱歉,但是想要发言的人实在是太多,各位多挨一会儿饿,多给几位同志发言的机会吧。
接下来举手发言的同学叫沈大方,和前面的沈大雅名字很相近,我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兄弟俩。
这位沈大方同学发言说,他的家乡在湖乡,但是自己家离群索居,没办法,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但是偏偏“山妻赵氏,忽婴痰热”,就是说自己的老婆(“山妻”是对自己的老婆的“尊称”)突然患了痰热病,这个病缠绵不愈,有了三四年的时间,忽而轻点,忽而又重些,于是就连沈大方同学这么一个不学医的人,都看出自己的老婆“元气消烁”
到了嘉靖庚子年夏天,沈大方同学眼看着自己的老婆开始遍身浮肿,同时她还手足麻冷,日夜咳嗽,几乎没有个停的时间,晚上一咳起来,估计全楼都没法儿睡了,全嚷嚷:这谁家啊?还让不让人睡了,我们家孩子明儿个还赶考呢!
另外的症状还有烦躁,特想喝水,可是喝了水下去,却小便不利,各位,大家在中医里经常看到“小便不利”这个词,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想尿,可是每次还都只能尿那么一点,还尿不痛快,这种感觉,叫小便不利。
此时沈大方同学再看自己的老婆,已经“大肉尽去”,就是剩的基本是皮包骨头了。沈大方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啊,自己的山妻再怎么土气,也毕竟是自己的老婆啊,于是就逢人即问,哪里有好的医生。
结果还真问着了,有人就说,薛立斋学识渊博,看病那是很有一套的,于是沈大方同学还真就把薛立斋给请到了家里。
薛立斋诊了赵氏的脉,发现她的脉洪大而无伦,可是如果使劲往下一按,却发现脉很弱,跟没有了似的,此时,薛立斋就明白了,这些烦躁等热象都是假象啊,真正的原因是肾阳虚,肾中寒凉,因此导致的虚火上浮啊。
于是,开的方子就是金匮肾气丸,用一料的份量,全给煎了一次喝下。各位,对这个金匮肾气丸的用法,如果您把薛立斋的书仔细地读过了,这个方子的所有用法估计您就该都会了,从古至今,能够最广泛地应用金匮肾气丸这个方子的,就只有薛立斋一个人了。
话说这位赵氏在服用了金匮肾气丸以后,立刻就想要去厕所,到了厕所,小便就开始顺利地尿出来了(这是阳气足,则水湿化的缘故,在中医理论里,水湿和阳气是一对儿矛盾,阳气是抑制水湿的,而水湿重了,也可以抑制阳气,因此排泄水湿可以使得阳气恢复,同时补阳气也可以化去水湿),沈大雅同学的原话是:“顿觉小水溃决如泉”,可见效果不错。
第二天,又开了金匮肾气丸,同时加上些补药,一共服用了二十来付,结果身体就基本恢复了,居然三四年都没有出现什么病症。
等到了嘉靖甲辰年春天,由于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情,赵氏非常的悲哀,结果前面的病就又犯了,这次是身体感觉像是着火了似的,嘴里的肉都烂了(估计是口腔溃疡),“胸腹肿满”,而且还吃不下去饭,就这么饿着已经四天了。
沈大方自己说,此时他们“夫妇相顾,束手待毙而已”,看情景真是可怜啊,一对儿小夫妻简直感觉生活都走到了尽头。
此时,沈大方突然想到,何不再把薛立斋先生给请来?
于是又去找,薛立斋一看,咦?怎么又是你,有些年儿没见了,瘦了,过得怎么样了?
沈大方同学就可怜兮兮地把情况说了,薛立斋一听,二话不说,立刻就来了,诊了脉后,认为病因病机和以前那次一样,就又用了金匮肾气丸,服用了两次,结果赵氏就感觉精神状态好多了,“神思清爽”,然后薛立斋在金匮肾气丸的基础上,又加上了补气的人参、黄芪、白术,养血的当归,只服用了一次,当天晚上患者就开始觉得胸闷消除了,突然感觉很想吃饭,三天以后,病就去掉了五六成,服用了一个月以后,患者就又基本恢复了健康。
但是,这个病还没有好利索,到了秋天,赵氏又患了痢疾,现在沈大方同学已经有了经验,只要是妻子有病,立刻就请薛立斋来,反正麻烦一次和两次没什么区别。
薛立斋来一看,这回病情复杂了一些,痢疾是外邪啊,侵入以后导致患者不断地泻肚子,又引起了肾虚,此时治疗,要祛邪和扶正同时进行,于是开了方子:金匮肾气丸加上人参、黄芪、白术、当归,以上是扶正的,同时在方子里加入:黄连、吴茱萸、木香,其中黄连是清热祛邪的,吴茱萸是反佐黄连的,这个反佐是中医开方子的一个技巧,怕黄连太寒了,加入热药吴茱萸,来制约一下黄连,而吴茱萸的用量要少,一般也就是黄连的六分之一,这两味药合在一起叫“左金丸”,是朱丹溪的方子,后面的木香是行气的,因为气滞才导致腹痛,刘河间说过:“调气则后重自除,行血则便脓自愈”,就是这个道理。
药服下去后,立刻见效,痢疾就不泻了,可是还有些后重,什么是“后重”呢,就是上完了厕所,这肚子里还感觉痛,这是痢疾的特点。
于是薛立斋就改为调气为主,开的方子是补中益气丸加上木香、黄连、吴茱萸、五味子。
服用了几付以后,这个痢疾就全好了。
当然各位要注意了,薛立斋这是在判断患者体内的邪气已去的情况下,方子里加入了五味子,一般这么用是在治疗痢疾的收尾阶段,但是如果病势正盛,用了五味子,则会收敛邪气,病反而不容易痊愈了。
后来,沈大方同学的山妻身体就一直很好,沈大方同学非常地感慨,看来一定要懂得一些医学知识啊,否则来了病又是“束手待毙”,不能总是依靠薛立斋老师啊。
于是,沈大方同学一咬牙,就拜了薛立斋为老师,从此跟在薛立斋的身边,好好地学习了一段时间。
沈大方同学在医案的后面,也加上了一段留言,他说:“山妻抱病沉疴,本难调摄,苟非先生救援,填壑未免。今不肖奔走衣食于外,而可无内顾之忧矣。然则先生之仁庇,固不肖全家之福,亦不肖全家之感也。斯言也,当置之座右,以为子孙世诵之。”
最后落款“吴门晚学生沈大方履文再拜顿首谨书”。
天天布衣
发表于 2008/11/27 10:56:37
但是这位沈大方同学的故事还没完,我在翻阅薛立斋写的《口齿类要》这本书时,又发现了这位同学的事迹。
这次是沈大方同学自己的事儿,那是在嘉靖辛丑年(公元1541年),秋天的时候,天气那叫一个悲凉,搞得人心里很是压抑,沈大方同学很有感慨,于是在桌几前铺开了纸张,研好了墨,执笔准备写几句悲秋的歪诗。
刚写完“啊,朋友,你们都到哪里去了”这句,正在这时,突然感觉喉咙里有点痰,于是就咳了出来,然后把头扭向左边,“呸!”地一口,吐了出去(“遂左顾吐之”——这也太不卫生了,好在当时家里地上都是土或者砖地,要是地板一定挨山妻的暴打),结果,不文明的行为遭到了报应,这位沈大方同学头还没扭回来呢,就觉得“颈骨如摧”,痛得不得了,脑袋也没法儿转个儿了,得,诗算是写不下去了,就这么扭着脖子,到了夜里,又增加了新的毛病,开始盗汗,手足麻冷,早晨起床必须要别人扶着才能起来(估计这活儿需要他的山妻干了),稍微一动弹,就“痛连心腹,苦楚万状”,估计此时沈大方同学一定会发誓:以后,以后再也不随地吐痰了!
可发誓没用啊,这病没好,就这么着坚持了三四天,终于熬不住了,就让人去请来了薛立斋老师。
薛立斋老师来了以后,一诊断,说:“这是怒气动了肝火,胆得火而筋挛缩啊。”各位,这里薛立斋到底是怎么诊断的?我也不知道。
然后开了方子,方子特简单,就是六味地黄丸加上山栀子、柴胡,薛立斋说这是要“清肝火,生胆血”。
这理论听着有点让人晕,那么效果如何呢?我们的沈大方同学在喝下了药以后,也很想知道答案。
结果,魔术开始了,这一付药下去以后,没到一天的功夫,沈大方同学所有的症状就都消失了!“谈笑举动,一一如常矣”。
结果是前来看望的朋友都大吃一惊,老兄,你昨天别不是故意装病的吧?
沈大方同学忍不住在这里又记录到:“先生之神妙,类多若此(他在边上看得多了)。惜乎不肖疏怠蹇拙,不能尽述。姑以其亲试者,笔之以为明验耳。吴门晚学生沈大方履文再拜顿首谨书。”
各位,您觉得奇怪吗?这病到底是怎么好的啊?怎么一个六味地黄丸加上栀子、柴胡就把脖子给转过来了?
既然是研讨会,我就给各位分析一下,这个医案,薛立斋在诊断的时候,一定还有其他的诊断依据,因为是沈大方同学自己记录的,所以他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比如脉,一定是弦的,比如舌质,一定是舌边红的(舌的两边主肝胆),等等。
而中医又认为人身体的筋是归肝来管的,肝血不足,则筋脉就会失去濡养,从而出现拘挛等病症。
我估计薛立斋老师就是综合上面这些信息,把病因定位在了肝胆血虚火盛上,因此用了六味地黄丸来补肝肾之阴,用山栀子来清三焦之火,用柴胡来疏肝胆之气。
各位,这个医案的确有鬼神莫测之妙,您别看我在这里说得挺热闹的,真碰到了这样的患者,一般的人估计都不会想到薛立斋的这些方法的。
估计各位与会人员都饿了,可是还有很多同志要发言,要讲我看没个几天都说不完,得,大家休息一下吧。
天天布衣
发表于 2008/11/27 10:57:11
为人子者不可不知医
过去儒家讲究的是以“忠孝”立身,所以有这么句话,说是作为子女的,如果有父母在,那你就不能不学习一些医学,否则父母有病了你何以尽孝?
在这些医家里面,有很多人是因为父母去世,自己感到无比的悲痛,因此发大誓愿,最终成为一代名医的;也有父母其中的一人去世,从而使自己受到了刺激,从此学医,最后赡养剩下的老人的。
薛立斋是这里面的典范,他父亲去世得早,因此他对母亲的感情那是非常的深,奉养母亲也是极其的尽心,对母亲的身体调养得那简直是无微不至,所以最后母亲才以八十八岁的高龄去世。
下面聊聊薛立斋对母亲的奉养。
在母亲七十五岁的时候,母亲突然病了,症状是浑身作痛,但是感觉最厉害的是筋骨,四肢觉得很难屈伸,似乎弯曲的时候都痛。
薛立斋急了,忙询问母亲,母亲的眼睛有些发红,于是薛立斋就问:“嘴里感觉如何?”
母亲说:“感觉嘴里是干的。”
薛立斋又问:“母亲,您的头有什么感觉呢?”
母亲手抚摸着头说:“感觉好像是晕晕的。”说完,咳嗽了几声,嗓子里传出痰的声音。
薛立斋听到了痰声,又接着问:“那胸部呢?”
母亲回答:“胸口里面觉得不通畅(胸膈不利)啊,还有就是全身都痒痒,像有虫子在爬似的。”
薛立斋沉思片刻,点点头,然后诊了母亲的脉,突然又问母亲:“母亲,您小便的颜色如何?”
母亲回答:“小便短赤啊,对了,这些症状在晚上更严重些。”
薛立斋明白了,于是,给母亲开出了方子,方子各位可能很熟悉,就是:六味地黄丸加上山栀子、柴胡(原来和前面的那个医案一样啊)。
可见,薛立斋判断母亲这是阴血不足,从前面他母亲叙述的症状里面我们也可以分析一些思路:首先是筋脉拘挛,这可能是阴血不足引起的,血虚无以濡养筋脉;口干,这显然是津液不足;而目赤,这也是肝血不足的表现,如果肝血不足,那么肝经的虚火就会上炎,造成眼睛的疾病;头晕,这也是肝风内动的表现,中医认为,肝血如果不足,那么肝风就会内动,会出现头晕、胳膊抖动等具有风的特征的症状;痰声重,这是说明由于体内是干的,津液都被凝结成痰了;晚上症状重,说明阴虚,因为晚上属阴,是阴气开始运行了,如果阴气不足,那么在晚上就会出现问题;全身发痒,这也是风动的表现。
其实,上述所有的单个症状都可以由几个原因引起,但是,如果这些原因交叉在一起,那么它们所相交的这个点,也就是说它们共同的原因都是阴血不足,肝火旺盛。
这就是中医的治病过程,需要了解患者全身的好多症状,然后把这些症状引起的原因进行分析,最后找出相互之间的关系,分析出病因病机,然后进行对证处理。
我把沈大方同学的那个医案和这个排列在一起,用意就是希望能从里面找出规律。
实事证明,薛立斋给母亲分析得完全正确,母亲在服用药物后,“诸症悉愈”。
看人家这个儿子当的,真是作母亲的福分啊!
天天布衣
发表于 2008/11/27 10:57:42
再给大家说一则故事吧。
这是薛立斋母亲八十岁时候的事情了,就在这年夏天,天特热,大家纷纷吃点冷饮乘凉,结果,也不知道哪里吃得不对头,老太太患了痢疾,肚子痛,同时还作呕,不能吃东西,身上发热,口渴,特想喝水。
此时的薛立斋也急了,您说这能不急吗?八十岁的老太太,患了这么重的痢疾,这搁谁都得急啊!
怎么办?如何下方?薛立斋也是急出了一脑袋的汗,他诊了老太太的脉,是个鼓指而有力的脉象,一般这脉如果大得鼓指,而且有力,这说明邪气盛,正气也足啊,两者正斗着呢。
各位,就是这么个情况,您看该怎么办呢?
估计一般人都会说,清热解毒啊,有中医用中药,有西药上西药,点滴什么的都上!
但是薛立斋很冷静,他自己地观察母亲的状态,发现母亲肚子虽然痛,但是喜欢用手按,一按疼痛就稍微停止一些。
于是薛立斋的心里就清楚了,在中医里,如果痛处喜欢按,而且按着疼痛就减轻,就说明这是个虚证。
心里有数了以后,薛立斋就开出了方子:人参五钱、白术、茯苓各三钱、陈皮、升麻、附子、炙甘草个一钱。
就是这么个小方子,四君子汤打底,这是补气的,然后陈皮、升麻都是调气的,附子补肾阳。这个方子的思路就是让患者的正气先足起来,调动肌体自己的修复能力。但是这个方子里面可是一味解毒的药都没有,一般人可真开不出这种方子。
结果老太太服用以后,就躺在床上熟睡了一觉,醒来后,就感觉饿,想吃东西,这个时候,薛立斋再诊母亲的脉,发现脉就变小了(真相露出来了)。
再服用一付,这个痢疾就好了。
需要提醒的是:各位千万别跟着学,对于这种情况,薛立斋拿捏得非常准确,我们可不行,一般的痢疾还是要解毒的,只是在后期或者正气虚的情况下才可以这么治疗。
薛立斋自己说:这个时候要“取症不取脉”,就是说要按照症状来判断,不能相信脉象,因为脉象经常出现假象(所以他后来特别的宣传舌诊)。
就在同一时期,石阁老家里的太夫人,也是患了同样的病,和薛立斋母亲的年龄一样大,结果没有听薛立斋的劝,就是攻痢疾,估计用了很多的解毒药(彼乃专治其痢),结果老太太就去世了。
但是,人不是神仙,总是要遵从自然规律的,薛立斋的医术再高,也不可能让母亲永远地活下去。
在嘉靖二十一年,薛立斋五十六岁的那年,他的母亲终于去世了,享年八十八岁。
薛立斋是一个至孝之人,面对自己亲爱的母亲的离去,他悲痛欲绝,结果自己也差点病了,他给自己服用了若干的药,才使得身体慢慢地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