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个整体,脏腑经络,不能孤立起来看,其间都有联系;不过以何者为重点,即有不同。讲《伤寒》必须研究《温病》,学《温病》必须在《伤寒》的基础上来进行.既要承认《伤寒论》的重要指导意义,又要承认后来诸家对“温病学说”的发展,认真做到如此,才能胸有成竹而无成见。 学习《金匮》的点滴体会 《金匮》原文可分二类:一是有规律有具体内容、具体治疗方法的精采文字,是要加以深刻研究的。二是纯属理论性的文字,往往四字一句,有一定的框框,当然其中也有好的,但也有许多解释不通或不符实际的地方。譬如《水气病脉证并治第十四》载:“寸口脉浮而迟,浮脉则热,迟脉则潜,热潜相搏,名曰沉;趺阳脉浮而数,浮脉即热,数脉即止,热止相搏,名曰伏;沉伏相搏,名曰水。沉则络脉虚,伏则小便难,虚难相搏,水走皮肤,即为水矣。”在同篇中又载:“寸口脉沉而迟,沉则为水,迟则为寒,寒水相搏,趺阳脉伏,水谷不化,脾气衰则鹜溏,胃气衰则身肿;少阳脉卑,少阴脉细,男子则小便不利,妇人则经水不通。经为血,血不利则为水,名曰血分。”前条不解,后条则大部分能指导实践。只有“少阳脉卑”是可以研究的问题,大部分是好的。又如《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第六》载:“脉弦而大,弦则为减,大则为芤,减则为寒,芤则为虚,虚寒相搏,此名为革,妇人则半产漏下,男子则亡血失精。”则有极好指导意义。即是从弦大芤减四个方面来说明革脉的现象,是非常明确的,对革脉所主的症状,亦非常明确。从前人所谓革如按鼓皮,很难体会,通过这一条文的学习,弦——减,大——芤,形容革脉确切得很,就解决了问题,这就是好的条文了。又譬如痉病、湿病和暍病,中暑和中湿,湿痹中分风湿、寒湿,风湿中又分虚实两种治法。所收各方,亦是好的。如麻黄加术汤、麻苡杏甘汤、桂枝附子汤、白术附子汤、甘草附子汤、防己黄芪汤,都是著名好方,似乎仍有认真学习的必要。兹将《金匮》中有关这几张方子的原文节录如后: “湿家,身烦疼,可与麻黄加术汤,发其汗为宜,慎不可以火攻之。麻黄加术汤:麻黄、桂枝、甘草、白术、杏仁。” “病者一身尽疼,发热,日晡所剧者,名风湿,此病伤于汗出当风,或久伤取冷所致也,可与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麻黄、杏仁、薏苡、甘草。” “风湿脉浮身重,汗出恶风者,防己黄芪汤主之。防己黄芪汤:防己、黄芪、甘草、白术。” “伤寒八九日,风湿相搏,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不呕不渴,脉浮虚而涩者,桂枝附子汤主之。若大便坚小便自利者,去桂,加白术汤主之。桂枝附子汤:桂枝、附子、甘草、生姜、大枣。白术附子汤:白术、附子、甘草、生姜、大枣。” “风湿相搏,骨节疼烦,掣痛不能屈伸,近之则痛剧,汗出短气,小便不利,恶风不欲去衣,或身微肿者,甘草附子汤主之。甘草附子汤:甘草、附子、白术、桂枝。”
以上三张附子汤,虽见证有不同之处,但同样都有身体疼烦,骨节疼烦,不能转侧,不得屈伸字样。据我个人看法,风寒湿的痹症,都可应用;桂附治表,术附治里,甘草附子表里并治,只要消息三者的关系,就能很好的运用这三张方子了。
外感首重六淫,《伤寒论》和温热论,详于风寒与温热,而忽略了其他。这一门首先都标明太阳病,可见太阳病是包括六淫的,学习这些内容,方能掌握外感病的全貌。如:“太阳病,发热,脉沉而细者,名曰痉,为难治。”“太阳病,关节疼痛而烦,脉沉而细者,此名湿痹,湿痹之候,小便不利,大便反快,但当利其小便。”“太阳中暍,身热疼重而脉微弱,此以夏月伤冷水,水行皮中所致也,一物瓜蒂汤主之。”这些条文,在《金匮》中都是比较突出的,突出了太阳病。我意应当列入《伤寒论》中,以补《伤寒论》之不及。譬如:《伤寒论》既有太阳病发热不恶寒者为温病一条,更应该有太阳病中暍湿痹等条以资鉴别;同时也说明了六淫为病,不仅限于风寒,不过以风寒为重点罢了。原文的“太阳中暍,发热恶寒,身重而疼痛,其脉弦细芤迟,小便已,洒洒然毛耸,手足逆冷,小有劳,身即热,口开,前板齿燥,若发其汗,则恶寒甚,加温针,则发热甚,数下之则淋甚”,描写虚人伤暑之症状,很为详备。盖中暍与暑温不同,暑温是邪盛实证,中暍即属虚症。上述症状,《金匮》未出方;下一条则云“太阳中热者,暍是也,汗出恶寒,身热而渴,白虎加人参汤主之”。应当晓得:热盛者,此方是适合的;如为上一条的热不盛(小有劳身即热),即属清暑益气汤范畴。昔贤谓此条无治法,东垣以清暑益气汤主之,所谓发千古之秘也,真是学古有得之言。不论二方任何一方,总由虚,喻氏所谓:“夏月人身之阳,以汗而外泄;人身之阴,以热而内耗;阴阳两俱不足。”所谓中暍,实即伤暑(《说文》:暍、伤暑也。《玉篇》:暍、中热也。),伤暑脉虚,故脉见弦细芤迟,即白虎加参之症,脉亦见虚象。这许多方面,都是我们应当晓得的。 治杂病的方法,大半是发源于《金匮》,各篇所出之方,几乎无一不妙,指导意义极大。但因年代久远,原文错简很多,更须分别看待。举一例子说,第一条之“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便有重要的指导意义。现在遇到西医所诊断的肝病,大都是有脾胃症状的,中医辨证时,如发现脾胃症状,必须考虑其肝木是否有余,如见脉弦肝强或同时有肝经症状时,就必须考虑到实脾制肝方面上去。前人写的“实脾制肝”,每易使人误会是一件事,其实不对,实脾是实脾,制肝是制肝,应当是二件事,必须与《内经》中所说的“亢害承制”联系起来。泻火可以虚肝,泻火可以旺金,实脾可以生金,二者并进,金旺自能制木,非实脾即所以制木也。肝有体用之不同,从相生以养肝体,从相制以理肝用,治肝之法备矣。基本理论必须与辨证论治相结合,如果不相符合,就不能滥用,否则便犯食古不化的毛病。譬如舌苔光、脉弦带数的,可用一贯煎;舌苔黄、口苦、吞酸的,可用左金丸;舌苔白的,可用吴萸平胃;寒热夹杂的,可用乌梅丸法;必须随症变化,方不呆板。此条原文第一段是极好的。第二段应从“四季脾土不受邪”起,是说明如果肝病而没有脾虚症者,可以不用补脾的方法。第三段即是后人注解,误人原文者,与前文不符合,不相衔接。尤在泾谓是十五句,其实是十九句,何以知之,从“肝虚则用此法,实则不在用之”二句,可以明了。要知肝病传脾,是肝实,不是肝虚,肝实要益金制木,与肝虚之需要金气不行则肝气盛、使肝自愈的肝虚治法,恰恰相反,如何可以合为一谈呢?《难经·七十七难》:“上工治未病……见肝之病,则知肝当传之与脾,故先实脾气,无令得受肝之邪,故曰治未病焉。”《难经·八十一难》的“经言,无实实虚虚,损不足而益有余”,可为本条旁证。从《金匮》的第一条看来,发现其好处,亦发现有错误之处。因此,对《金匮》全文,均当作如是看。又如《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第七》中的第一条“脉数虚者为肺痿,数实者为肺痈”,何等精警,一语破的。而第二条却又说“寸口脉微而数,微则为风,数则为热”,岂非将第一条辨脉法完全推翻?毫无疑问,当然根据第一条,推翻第二条。近来有语译为“微是浮小,微与大相对,微数是初起,滑数是脓成”,未免随文敷衍,反增人疑惑,是不可从的。要知微是脉之鼓功,小是脉的形态,微与洪对,小与大对,如何可以混为一谈呢?古人云,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所以取其精华,扬其糟粕,是很有道理的。又如:《金匮》原文的“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对痰饮有普遍的指导意义。“夫男子平人,脉大为劳,极虚亦为劳”,对虚劳有全面的指导作用。叶天士引申其意义曰:“要知脉大为劳,是烦劳伤气;脉虚为劳,是情欲致损。”真正是直接仲景心源的精辟语。其他如百合方之治百合病,淮麦甘枣之治脏躁症,均为万不可废之方。今人将百合病删去不讲,淮麦甘枣认为是妇科方,对内科来讲,都是损失,今后必须加以矫正。至于其他各症的专门方子,美不胜收,也不是简短的几句话所能说明,姑且不谈。总结一句话,经方用之得当,疗效远非时方所及,相反来说,用之不当,流弊亦较显著。 再讲百合病。很多人都以为现在没有此病,可以不必讲,我是不同意的。我认为中医理论,首先要问有没有这类证候,如有这类证候,并且还并非少见的,如何可以不讲呢?不讲就成了缺门。其次,这几张方子有没有用处?如果无用处,可以不必谈,如有用处,甚至有好多的用处,那就非谈不可。《金匮》描写百合病的证状,非常具体。如“意欲食,复不能食,常默然,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饮食或有美时,或有不欲闻食臭时,如寒无寒,如热无热”,都是形容恍惚不定的证状。“其脉微数”,可见是很安静而热度不高。他的不变证状是在“口苦,小便赤,诸药不能治,得药则剧,吐利,如有神灵者”数句;而判别百合病的轻重,则在“每溺时头痛者,六十日乃愈;若溺时头不痛淅淅然者,四十日愈;若溺时快然,但头眩者,二十日愈;其证或未病而预见,或病四五日而出,或病二十日,或一月后见者,各随证治之”。这一点很值得研究,有没有这种症状呢?口苦小便赤,是临床上常见的症状(当然,唯独口苦小便赤,还不足定为百合病的依据),单从溺与头痛眩来讲,临床上却不多见。而“欲食不能食,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如寒无寒,如热无热”,这许多状态是可以遇到的。这许多症状,诸药不能治,治之反剧,也可以遇到的。如《医通》所载石顽治孟端士母亲百合病一案: “虚火不时上升,自汗不止,心神恍惚,欲食不能食,欲卧不能卧,口苦小便难,溺则洒淅头晕,历更诸医,每用一药,辄增一病,用白术则窒塞胀满,用橘皮则喘咳气乏,用门冬则小便不禁,用肉桂则颅胀咳逆,用补骨脂则后重燥结,用知柏则小腹枯瘪,用芩栀则脐下引急,用香薷则耳鸣目眩,时进欲人扶掖而走,用大黄则脐下筑筑,少肿愈觉收引,遂致畏药如蝎。交春虚火倍增,火气一升则周身大汗,神气骎骎欲脱,脉微数,左寸与左尺倍于他部,气口按之似有似无。先用生脉散加百合、茯神、龙齿,以安其神,稍兼萸、连以折其势,数剂稍安,其后但日用鲜百合煮汤服之,勿药而康。”这个例子很明显。我想《医通》既有石顽治百合病之验案,《吴医汇讲》亦有陶宗暄“百合病赘言”之论述,如何能说没有这种病呢?自古注《金匮》者,对百合病的看法,有属气属血之不同,论说纷纭,我认为是多余的。何以故?肺主气,肺朝百脉;心主血脉,脉为血府。百合病百脉一宗,悉致其病,可以断言是气血皆病的,是心肺皆病的。根据百合病首方百合地黄汤来说,地黄凉血清心,百合生津清肺,不是心肺两顾么?不是气血并治么?根据整个百合病方子来看,全部是清寒滋润的;根据他不变的见证来看,口苦、小便赤、脉微数,是属于热证;根据他变动的见证来看,变渴、变发热,也是属于热证,不过他的来路,却有两条:一条是从外感来,是根据原文发汗后用百合知母、下之后用百合滑石代赭石、吐之后用百合鸡子黄的情况来看的,即朱奉议以为是伤寒之变证。这个看法,是有其依据的,即从实际所遇的病来看,也是符合的,如叶天士治余热逗留,阴伤津少一案,可以参考。张石顽谓“伤寒后得之者为百合病”,就是同意朱奉议的看法。还有一条,是从内伤来,赵以德《衍义》所云:“病从心生,或因情欲不遂,或因离绝菀结,或因忧惶煎迫,致二火郁之所成。”这就是说由情志而生的了。五志之火,消烁心阴,故用百合加生地汁救之,即陶宗暄所谓“心神涣散”者是也。“心神涣散”四字,似乎太过,有语病,不如说“心神不宁”为妥,但亦确有心神涣散者存在,不可一律而论也。根据原文“百合病,不经吐下发汗,病形如初者,百合地黄汤主之”来讲,也是符合的。总结起来,百合病有从外感温热转来的,有从内伤七情发展而成的。从外感病转来的,为阴伤余热羁留,其症比较轻。从内伤七情发展的,为五志之火消烁心阴,其症比较重(石顽案即其例)。因此,百合地黄汤,在百合病诸方中,起着更大的作用。何以见得?根据亢害承制的规律来讲,水制火。肾为心主,心火亢则乘肺金。地黄汁不独清心养营,而是大补肾阴,补肾水以制心火,正是亢害承制之意。百合清养肺阴,亦即是见心之病,知心传肺,当先实肺之意。这对内伤神志一类疾病来讲,是有普遍指导意义的。 在《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第二十二》中的脏躁症用甘麦大枣汤,也是一张特殊有效的方剂,现在归到妇科去了。其实本方不仅治妇人,亦主治男子,如果不从发展来看,但当作妇人专方,那就失之狭隘了。叶天士最最赏识这一张方子,在甘缓和阳熄风法中,用之最多,散见在肝风、虚劳、失血等门内。凡见头眩心悸胸闷等症状的,每每取用,特别在治癫症一案中,更为特出,病人恰恰是男子,见《古今医案按》: “嘉善朱怀音兄患癫狂,用消痰清火药而愈,越三年复发,消痰清火不应,用天王补心丹而愈。越二年又发,进以前二法皆不应,用归脾汤而愈,越一年又发,发时口中哼哼叫号,手足牵掣搐掉,如线提傀儡,卧则跳起如鱼跃,或角弓反张,其喊声闻于屋外,而心却明白,但以颤掉之故,口欲语时,已将唇舌嚼坏,如此光景,半刻即止,止则神昏,语言谬妄,人半刻而发如前矣。一吴姓名医,用人参、鹿茸、肉桂、熟地、龙齿、青铅、远志、茯苓等药,服之甚相安,然匝月不见效。乃就正于叶翁。叶笑曰:‘吾以轻淡药,二十剂当减半,四十剂当全瘳耳。’因问其掣掉作则心明、掣掉止则神昏之故。曰:‘操持太过,谋虑不决,肝阴胆汁两耗,阳阴脉空风动,非虚寒也。’用白芍、萸肉各一钱五分,白石英、淮小麦、南枣肉各三钱,炙草五分。病人见其方,殊不信,旁人亦以药太轻淡,并两贴为一贴服,十贴病减半,二十贴病全廖矣。” 我曾看过一本《松心医案》(不知是否缪宜亭的医案),他治《内经》的五精相并症,如并于心则喜、并于肺则悲、并于肝则怒一类的病。对时笑时哭时怒骂人的神志病,以甘麦大枣加萱花治之有效,即根据“象如神灵所作”一句来。可见脏躁一症,非妇人所独有。《金鉴》注此条云:“脏、心脏也,心静则神藏,若为七情所伤,则心不得静而躁扰不宁也,故喜悲伤欲哭……象如神灵所凭,是心不能神明也,即今之失志癫狂病也。”非常合理。但很奇怪,他对甘麦大枣汤,却说“方义未详,必是讹错”,说得那么肯定,如果没有临床经验的人,岂不受其惑而放弃了这一张极为有效的方剂吗!所以读前人书不能尽信书,要自己拿出见解来,否则举棋不定,无所适从了。 甘麦大枣汤是一张治心病、养心气、泻虚火的好方子,亦是“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损其肝者缓其中”的一张好方子,如果进一步与百合地黄汤同用(百合病也有如神灵的见症),来治神志不宁一类疾病,更有殊功。因为《内经》云,肝藏魂,心藏神,肺藏魄。神魂不安,魂魄不宁,表现为病状时,即有“象如神灵所作”了。所谓“善者不可得见,恶者得见”,正是此意。郭白云说:“少时见先生言以百合汤治一仆得愈,余是时未甚留意,不解仔细详看,虽见其似寒似热、似饥似饱、欲行欲卧如百合病证,又自呼其姓名,终夕不绝声,至醒问之,皆云不知,岂所谓如有神灵者耶?”从前,我初在广益中医院时,亦见一公务员,患特别奇证,其人身形似和,饭能吃数碗,或一日完全不食,默默不言,行卧无时,每静静卧在太平间床上,自言要死等死,牵出问之,言语亦甚清楚。诊之,苔脉如平人,但不记是否口苦或小便赤、脉微数,因无印象,不能妄说。屡屡劝之不听,没有处方子,有一日不见,寻至太平间,则静卧死矣。当时不解何症,但以为奇。后来思之,殆亦百合病耳。陶宗暄所谓“心神涣散”者,或其症欤? 最后,我联系以上所述,抄几张叶天士的方案(是抄本,未经流传者,但极为可靠),来说明吸收前人方法,加以化裁之妙,以供参考。 附:叶天士医案: 暑风上受,首先犯肺,热蕴不解,逆传心包,肝阳化风,盘旋舞动,神昏谵语,脉虚,急宜辛凉开热疏痰,俾神魂复摄,斯无变幻。为今治法,须治上焦,苦降消克,是有形有质,非其治矣。
犀角尖二钱,鲜生地一两,焦丹皮二钱,赤芍二钱,连翘一钱半,卷心竹叶二钱,甘草五分,白灯芯五分,帘珠末三分(研细冲入)煎成,化服牛黄丸二分,冰糖四两,乌梅一钱,煎汤代水。
按:此乃温邪热陷心包,凉营清温安神宣窍,是其正法。然不用菖蒲郁金芳开之品,而用甘草灯芯珠粉者,正以其脉虚,非纯属热邪内陷心包之实症,已作虚中夹实治矣。冰糖乌梅煎汤,甘酸化阴,尤有妙想。
病久阴阳两伤,神迷微笑,厥逆便泄,正虚大著。若治病攻邪,头绪纷纭,何以顾其根本。莫如养正以冀寇解。
人参钱半,白芍三钱,青花龙骨五钱,淘净淮麦一合,炙黑甘草一钱,南枣三枚(去核)。
按:二诊重在厥逆便泄一语,微笑神迷之“微”字,亦堪注意,可知正虚为甚。于是撤去清凉泄热化痰诸品,而专以扶正镇怯,甘缓熄风之法治之,即甘麦大枣汤之加味。此诊正虚大著,故换方易治,最见灵活,看似平常,实不容易。此案反映前辈名家处方用药之真实情况。若《寓意草》一流医案,每一重症到手,便能一目了然,实前人自夸之说,令人难以置信。
补正厥泄止,邪少虚多彰明矣。清火消痰理气辛开,下乘方法,片瓣不得入口矣。急宜扶助肝阴,俾得阴阳交恋,不致离二,则厥逆自止,然非可旦夕图功,希其不生别症,便是验处。
上清阿胶二钱,细北沙参一两,青花龙骨八钱,炙黑甘草钱半,白芍五钱,淮麦一两,南枣四枚。
按:此诊乃前方加入顾阴之品,仍是原法。
粘痰咳呕外出,邪有外达之机,神识颇清,正有渐复之势矣。但筋惕脉虚,元气实馁,扶过秋分大节,得不变幻方可。
大淮生地汁五钱(煎三十沸),鲜白花百合汁五钱(煎三十沸),炙黑甘草一钱,上清阿胶钱半,人参一钱,白芍三钱,淮麦五钱,龙骨五钱,天冬一钱,南枣二枚。
按:此方即于甘麦大枣汤中参入炙甘草汤、百合生地黄汤之法。以下各方均是扶正育阴生津、清养调理之善法,其用百合汁者,即仿经旨百合症诸方之意。
将前四诊合参,颇有功成之望,然日就坦途为佳。
人参一钱(包举大气),麦冬钱半(滋金土),天冬一钱(清滋金水),川斛三钱(养胃口生真),炙黑草五分(调和解毒),生地汁一两,捣同煎(培益先天阴气),鲜白花百合汁煎汤代水(清金降火生津化热)。
按:括弧内注解,系抄本上原有。
夫用药如用兵,须投之必胜,非徒纪律已也。况强敌在前,未可轻战,戢民固守,则是可为。今观此症,本质素亏,时邪暑湿热三气,交蒸互郁,上犯清虚,都城震掠,匪朝伊夕矣。藏精真气神衰惫困穷,阳津阴液久为大伤,治惟保其胃口生真,培元固本,犹恐不及,何暇百顾其标之痰热耶!仍主前法。
人参一钱,天冬一钱(炒松),阿胶钱半(米粉炒),麦冬一钱(炒松),稆豆皮三钱,大生地一两(炒黑),茯神去木二钱,甜北沙参四钱,百合煎汤代水。
神气渐复,生机浡然,但受伤已久,未易收功,缓以图之,静以待之。
人参一钱,生地炭四钱,熟地炭四钱,天冬钱半(炒松),麦冬钱半(炒松),阿胶钱半,百合汤代水。
痰中微带红色,此交节气代更,浮游之虚火上升,无足怪也。治宜清上益下。
人参一钱,麦冬钱半,霍石斛三钱,清阿胶钱半,生牡蛎四钱,白芍药三钱,茯神三钱,白粳米三钱,绿豆壳三钱,百合汤代水。
按:此案前后八诊,可见天士为善用经方之法者,历来诸家之用经方,当以此翁为最善于化裁。 回复 仰望杏林 的帖子
诸位经方高手和程门雪一齐学伤寒吧,好好研习下程氏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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