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i 发表于 2013/9/6 13:59:38

      “十五岁那年,我父母亲均无疾而终。”老张接着说,“三十年过去了,我每天仍然在敲打周身经络,再也没有发过病,身体一直都很好。这些年,我也收集了很多单方、验方,给人治了很多病。但是总想着能找到当年的道士,拜他为师。前几年听说道长就在这附近的山里,我就搬过来了,一边采药,一边继续寻找。”

  老张的话里既有几分叹惜,又有几分成就感。

  “最近几年,我走遍这周围的沟沟凹凹,尝过数百种药材。有次摔在山沟里,以为自己死了,可躺了三天醒来还活着,也许道士传授的敲打经络法救了我。你看,这些药都是我在神龙架的深山里采的。”

  “这些都是些什么药,治什么的?”我看着眼前不认得的药材,忍不住发问了。

  “这叫开口箭,药用部分为根茎。秋季采挖后切片晒干,可是治疗慢性咽炎的好药啊!你看,这个是九连环,当地人称地苦胆,味道非常苦,听他们说书本上叫金果揽。是治肠胃炎症的好药。”

  老张如数家珍,一个个讲了起来。

  “这是上山龟,是治肝腹水的;这是血三七,治跌打损伤……”

  老张停顿了一下,“来,看看神农架的四宝:文王一枝笔、七叶一枝花、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

  “咦,名字好奇怪啊!”我感叹到。

  “这可是有故事的。相传,当年周文王过神农架时,对神农架的景色赞不绝口,于是一边饮酒赏景,一边吟诗作画,批阅公文,醉后不慎将笔失落山崖之下,从此山下就长出了这种奇药。”

  “关于江边一碗水,也是有故事的。不过这个故事可是与我们中医的老祖宗神农有关了。相传有一次,神农在崖边采药时,脚底下的石头松了,哗啦一声,滚下深沟,摔了个半死。等他清醒过来,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口渴得要命,想喝点水,却又动弹不得。后来他勉强挣扎起来,爬到沟边,只见沟中流水浑浊不堪,腐草烂叶在其中散发出一阵阵臭味,令人作呕。神农叹了一口气,转眼一瞧,但见沟边生长着几棵象荷叶一样的药草。他爬过去一看,里面盛着清亮亮的露水。神农赶忙捧着叶儿一气喝个干净,顿时觉得身上的伤痛轻了许多,恢复了元气。神农大喜,仔细把那荷叶形、开小白花的药草尝了一遍,伤势立刻痊愈。于是,神农就采下这棵救了性命的药草,给他取了个形象的名字叫‘江边一碗水’。同时,也记下了它散瘀活血、止血止痛、可治跌打损伤的功能。”

  “没有想到还有这么美丽的传说啊!”

  “是啊,神农架的许多草药都有传说,这四宝更是具有传奇色彩……”老张侃侃而谈,那些中药故事把我这个地地道道的中医学院本科生听得心旷神怡,看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到神农架去看看。

  下午临别时,老张告诉我他还有一个固定摊位,平时不进山就在那边摆摊,让我有空找他聊聊。

  第二天中午,我把我的《中医基础理论》拿给老张看。老张兴奋地两眼发亮,十分激动地说:“这本书我一直想看,但又买不到,太谢谢了!”那时候不象现在,教材在普通书店一般买不到。看到老张这么开心,我说:“那把这本书送给你好了,回去后我再到学校教材科去买。”

  “我学中医是半路出家,没有中医的基础理论,所以很多东西想不通,有这本书,太好了!……”

  在回来路上,我想起见习时的王老师,再想想老张,心里沉甸甸地。一个不想学医,但被逼着学医;而另一个想学医,却没有机会正规学习,只能自己摸索和尝试。

  我们身边还有多少个这样的王老师和老张啊!

  在以后的半年里,只要有空,我就到老张那儿坐坐,看看他刚从山上采来的新鲜药材,听听他讲讲山里的见闻,一同交流一些病的治法,老张也会给我讲讲他收集的那些确有疗效的单方、验方。

  对老张的单方和验方我仍存有几分怀疑。很快事实便让我心服口服了。那次我牙痛的厉害,不方便煎中药喝。牙周灵、牙周康都吃了也不管用,去找老张聊天时无意中说起。他站起来就倒了些药酒在药棉上,让我含在痛处,保证一分钟就好。我半信半疑,含着药看着表,真的不到一分钟,牙就不痛了。

  老张嘿嘿笑着问:“咋样?”

  我故意逗他:“不咋样,牙不痛了,牙床麻得不行!”

  “不可能,我试过的。”老张一脸认真地准备把药棉含到自己嘴里。

  “好了,真的不痛了,也不麻,我骗你的。这是啥药呀,赛过度冷丁啊!”

  老张压低声音说:“这可是个好方儿,用新鲜七叶一枝花配松香泡酒。”

  “就这?”

  “就这!”老张肯定地说。


moni 发表于 2013/9/6 14:01:56

      从那以后,我都会把老张告诉我的单方、验方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如同老张把我告诉他的一些用药心得记下来一样。

  老张的药摊上总摆了一只搪瓷碗,里面是些黑色的干干的东西,也不知道做啥用的。有一次看见老张挖了些碗里的黑东西,放在火上烤化后,粘在牛皮纸上给病人拔疮,我才知道那是膏药。老张说这是万应膏,几年前配的,专门用来治疗毒疮,效果不错。

  “这东西好配吗?”我问道。

  老张说:“不好配,关键是药材不好配齐,。是几年配的,就只剩这些了,过几天我还要再配一批。你熬过黑膏药吗?”

  “没熬过!”

  “我熬的时候喊你过来看看。”

  “那好!”

  在回医院的路上,我想起了几年前社会调查时,十队的陈老爷子给过我一张外用膏方——阴阳拔毒膏。因为不会配黑膏药,所以方子一直都保存在笔记本上。这次正好跟老张好好学学熬黑膏药,顺便也把方子拿出来跟老张讨论讨论。

  周日的早上如约到老张的摊子。老张交代旁边的人帮他看看摊,然后带我到了他的家。那是几间临时租住的小平房,有个大院子,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老张从屋里提了一大壶香油,倒在大锅里,开始点火烧油。油烧开了,老张把早已打成粗粉的药材分批倒进去炸。

  “先将油烧开,然后下药粉,边下边用槐树枝子搅拌,待药粉炸枯后,用滤勺将药渣捞起……”老张一边操作,一边给我讲解。不到半小时,药材就全处理好了。

  “制黑膏药最关键的就是油和丹的比例……”老张一边称着油的重量,一边对我说。

  “啊,什么丹啊?”我惊讶的问道。

  “广丹粉,你们书上没讲吗?”

  “没有,没有。”我一边帮着架油锅,一边回答。

  “一斤香油四两丹,五百张膏药正好摊。现在有九斤药油,得下三斤六两广丹粉。”

  老张从屋里提出一袋红红的药粉,称好了放进油锅里,用槐树枝用力搅拌起来。

  “搅的时候一定要顺着一个方向搅,这样膏配好后才有粘性。”

  看着锅里红红的如稀泥巴一样的东西,实在没有办法与黑膏药联系起来。

  老张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别看现在不象个样子,等会就成了。油与丹粉在高温下会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反应完后就成膏了。”

  “温度多高才反应呢?”

  “这个没测过,大约再熬二十来分钟就会开始反应了。”

  老张一边和我聊着,一边搅着药,过了十来分钟,锅里开始出现大量气泡,老张赶紧把火退了些。锅内的泡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突然间浓浓的黑烟夹着药味冲天而起,很快锅里的油就已不复存在,只看见满满的一锅黑色泡沫。眼看要溢出来了。老张立即把锅端下来放在地上,然后用槐树枝不停地搅拌,反应慢慢地停了下来,药沫中仍不但冒出白烟。老张挑了一小团放入冷水里,用手捏了捏,说:“好了,这就行了,配好的膏药要能成团,并且不粘手,这样才行。黑膏药分老和嫩,太嫩的膏药粘在身上,取下时身上会粘上很多;但是太老了,又粘不住,很容易掉。”

  趁药膏还未冷,老张加入冰片和穿山甲细粉,边搅拌边说:“加上这两味药,膏药才能吸收快,效果好。”

  “这就行了吧?”我问道。

  “告诉你个秘密,膏药制到这步就能用了,但是如果你贴在病人身上,皮肤会起疱,有些还会破。人家会找你扯皮。”

  老张接着说:“这膏药现在火毒太重,要去火毒。去火毒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把膏药放在凉水中浸泡一周。”老张说完顺手向膏药锅内加了半锅凉水。

  看完了老张制黑膏药的全过程,我心里很感激。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和老张讨论起我的“阴阳拔毒膏”。老张看后觉得方子非常好,我抄了个副本留给他慢慢研究。

  中午我们边吃饭边聊天,酒至酣时,老张豪情大发,要与我一醉方休。我因有事极力推脱。老张大声说:“怕啥,喝醉了大不了喝点葛花茶,那玩意解酒好得很,保你下午没事。老婆子,把我的葛花拿出来泡上两杯。”

  老张老婆端出两杯葛花茶。我一看感到很纳闷,这葛花和我记忆中很不相同。小时候,太爷采的葛花都是淡紫色的小花。而这葛花大如牛眼,形似风信子,颜色是深紫色。老张得意地说:“这葛花你没见过吧,只有多年的老葛藤才能开出这样的花。这一带只有我能采到这样的葛花,你尝尝看!”

  我尝了几口,头脑立即清醒了很多,“好东西!”我赞道。

  “有兴趣的话,等到明年春上,我带你去看看那片葛藤,那花开得…..”

  “一言为定!”我举起茶碗。

  “一言为定!”老张爽快地说。


moni 发表于 2013/9/7 08:05:09

第十四章:我的大学之实习篇(深山采药)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忙于实习和联系工作,找老张的机会少了很多,但仍时有联系。

  不知不觉中春天悄悄地来了!

  有一天上午老张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进大山里去看看那片葛藤林。我突然想起去年之约,兴奋地答应了。

  周六一大早,我一身运动装兴冲冲地赶到老张家。老张老婆看着我一身打扮直发笑,笑得我摸不着头脑。老张看到我的第一眼,也笑了。

  “小余,你这是去干啥的啊?”

  “跟你一起进山啊!”

  “你这打扮倒象是去度假,你没有进过大山吧,大山里你这衣服可经不起啊,来,我拿套衣服你先换上吧!”

   看着老张满是补丁却厚厚实实的衣服,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换上了。

  “山里气温变化大,刺也很多,路不好走,衣服既要保暖,还要经得起刺挂,你这运动服在山里不到一天就会被扯烂,还是咱这‘防弹衣’合适!”老张开着玩笑。

  带上干粮和采药的工具,我们出发了。进了山,我就意识到老张这衣服的好处,一般的刺根本扎不进衣服,所以就伤不了人。即使有小刺挂在衣服上,扯下来就行,也不用担心衣服被挂破。

  “这可真是‘铁布衫’啊呀1”我边抖落身上的小刺边和老张打趣。

  走了四个多小时,慢慢看不到人家了。春天的山里气温稍低,但一路走着,再加上保暖的‘铁布衫’,并不觉得冷。随着我们的行进,山谷中的溪水一路陪着我们,水声幽幽仿佛一支交响曲。那柔曼如提琴者,是草丛中淌过的小溪;那清脆如弹拨者,是石缝间漏下的滴泉;那厚重如倍司轰响的,应为万道细流汇于空谷。至于泉水绕过树根,清流拍打着卵石,则轻重缓急,远近高低,各自发出不同的音响。这万般泉声,仿佛被一支看不见的指挥棒编织到一起,成就一曲美丽动听的音乐。在这泉水的交响之中,仿佛能够听到岁月的流逝,历史的变迁,生命在诞生、成长、繁衍 、死亡,新陈代谢的声部,由弱到强,渐渐展开,升腾而成为主旋律。

  路旁随处可见的草药大都是那么熟悉,让我又回想起当年太爷带我采药的情形,只不过山不是那山,水不是那水,太爷不再陪在我身边,而我也不是当初的懵懂孩童,不变的是那些熟悉的草药,它们好象在无声的记录着一代代中医、一代代药农的人生历程。

  溪流的两旁长了许多菖蒲,我和老张随便采了些。老张一边采药一边指着对面的山崖上野葡萄对我说:“看到没?那可也是好药!”

  野葡萄藤在我的老家也有很多,太爷告诉我这个药是祛风祛湿的,用于风湿热症效果很好。

  “不仅仅这些,野葡萄藤、八月札藤、弥猴桃藤,这三样配在一起可以治疗脉管炎、痛风效果非常好。”

  “你试过吗?”

  “试过四五例,效果挺好的,我也是听一个采药人讲的。我救过他的命,他不会骗我的。”

  我一边往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记一边说“如果是我来治疗脉管炎,我会四妙勇安汤;痛风我会选择三妙散。”

  “你说的这方子,几年前我也用过,但效果没有这方儿来得快。”老张十分自信地说。

  “这是寻骨风,全身长着白黄色的细毛”老张指着路边不起眼的一株草药对我说。

  这药我老家没有,我也没有见过。

  “可别小看了它,这药很有特点。大多治疗风湿的药都伤胃,而这药不仅能治风湿还能治疗胃病。有次我上山采药,我胃痛发作,痛得全身冷汗,嚼了几片这药的叶子,胃就不痛了,这也是山下采药的告诉我的,效果没得话说。”

  “寻骨风”我一边重复着药名,一边掐了片叶子尝了尝。淡淡的苦味。

  “这药能治睾丸肿痛,效果也还行!”老张补充道。

  “睾丸肿痛?前不久中医病房就有个这样的病人。主任当时开了天台乌药散治疗,没效。后来采用补肾通络止痛治疗,也没有搞定。难道这药可以治?”我一边沉思,一边习惯性地拿笔记下来。

  “这是小伸筋草,我们这里产量不大,你能碰到也算运气好了。此药温肾止痛、疏通经络,用于风湿寒性胃痛,也可以治疗毛囊炎,年纪大的人阳虚腰痛腿抽筋,用小伸筋草、川花椒、川牛膝放入猪尿泡中炖后喝汤,效果很好。”

  “这是翻白草……”


moni 发表于 2013/9/7 08:06:36

      我们一路上交流着沿途所见的草药,我感觉中医的确需要交流,这样才能够相互学习,共同进步。不知不觉时近晌午,我们随便吃了些干粮,继续前进。下午一点多钟,看着我有些累了,老张指第二个山头对我说:“站到那个山头上,我们就能看见葛花了。”

  看着不远的距离,我们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站在山顶上,放眼望去,一片绿色的海洋,白云从远处的山头飘过,真有点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觉。顺着老张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绿海中点缀着大片的紫色。“我们顺着这个山梁往东走,走到那边的崖边,沿着绳子下到山谷里就可以采到葛花了。”老张一边说,一边前行带路。很快我们就到崖边。

  利用绳子,我们慢慢地下到了十几米深的山谷里。谷里很潮湿,有一层淡淡的雾气。“这种地方会有毒蛇出没。”老张说着,拿出准备好的雄黄粉,撒在我们俩的衣服上,然后猫下腰摸索着向前走。只见四周都是粗大的葛藤,最粗的有碗口粗,细的也有茶杯大小。与其说是葛藤,还不如说是葛树,彼此四下交缠着,我们站在下面,根本看不见上面的东西。

  老张带着我在葛丛里穿行了几分钟,来到一处岩石旁边。老张率先爬上去,然后把我拉上去。我惊呆了,太美了,四周全部是深紫色的葛花,一朵比一朵大,我们仿佛站在花海中,成了花的一部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葛花气味,闻着有点头晕。我和老张麻利地采着葛花,不一会就采了一袋子。

  老张说:“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挖个大葛根。”

  下了岩石,老张看准一个中等的葛藤在根部挖了起来。

  “咋不挖那个,那个更粗些。”我在旁边兴奋地说。

  “这个不小,挖出来的葛根至少有六七十斤,再大了我们俩搞不回去,浪费了可惜。”老张淡淡地说。

  看着这么粗的“葛树”和地下那些不知有多粗壮的葛根,我想如果太爷能看上一眼,那他该有多高兴啊。老家的葛藤最粗的也比不过这儿最细的。

  老张不愧是行家,一个人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了,挖了个一米多高,腰粗的葛根来。 我兴奋不已:“真够大!野生的!好药材呀!”

  老张嘿嘿一笑,说:“走,我们得快点,山里晚上冷也不安全,我们要赶到有人家的地方过夜。”

  费了老大劲,我们俩合力才把那葛根拉上山崖,看来老张没有说错,要是挖个百十斤的葛根,我们可就真没有办法了。

  下山速度比上山快多了,老张一个人扛着葛根,我提着葛花和路上采的药材,跟在后面。下午四点多,我们赶到离人家最近的山头,应该可以赶在天黑之前找到地方住。两人都累了,躺在山头上小事休息,看着天上飘过的朵朵白云,想起自己从小走过的学医之路,再回头望望已经看不见的葛花林,心中感慨万千,掏出笔记本写下了一首小诗:

  飘蓬本无根,随风四飘零;
  回首蓬来路,心中喜又惊。
  人生几时有,感时应尽兴;
  仰面观太虚,太虚我为云。
  ……

  几年后,我到杭州灵隐寺,看到飞来峰上满山的紫葛花,仍会想起老张带我到大山深处采葛花的情景。那是我第一次被自然界的伟大所震惊,那也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神农尝百草的艰幸…….


moni 发表于 2013/9/7 08:09:34

第十五章 我的大学之彷徨篇

  “毕业就等于失业!”这是中医学院学生临毕业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毕业前的一个月,我告别了老张,离开了实习医院返校了。大伙都在准备自己的求职报告。每个人都设计了厚厚的一大本,将五年来所有的成绩汇集起来,最后还不忘请实习单位或学校老师写个比较好的评语。我也做了好几本,希望在招聘会上派上用场。

  其实潜意识里,我非常想回老家,想再看看十队的那些老人,想将自己多年所学回馈给父老乡亲。

  省城招聘会上,人山人海,每场招聘会都吸引上万名求职的大学生。挤在人流中,看看每个招聘的岗位,心凉了半截。几百个展位,上千个职位,,却鲜见招中医临床医生的。针灸、骨伤、中医护理、中药研发的还有一些需求。唯一招中医临床的展位,还要求有执业医师证和研究生学历。难道中医临床的毕业生成臭咸鱼,没人要了!

  参加了三场招聘会,寝室里部分同学放弃了专业,改行从事其他工作;还有人决心考研,我也想放弃了继续找工作了。每天晚上,失意的毕业生在学校附近的小饭店喝酒,往往喝得大醉而归。寝室楼上不时有人向下摔瓶子发泄。是啊!从小学开始努力读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大学成为天之骄子,家里人是多么高兴,然而五年的阴阳五行让他们云里雾里,摸索到最后有些眉目了,也能治疗一些常见病了,却没有用武之地,真是让人失望透顶。是社会抛弃了我们,还是我们根本没有按着社会的需求来学习……

  而又有谁懂我?我不会为没有工作而伤心,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放弃中医,我肯定会给病人治病,况且农村那么多病人正等着我呢?我痛心的是中医为什么没有振兴起来?为什么学中医就比别人矮三分?为什么中医学院的毕业生就没有医院要?甚至有些同学迫于生计,毕业后开始送牛奶,五年的学习啊,送牛奶?

  “我不服!”我就不信学中医就没有光明大道!!!!

  我收拾好行李回老家,父母看到回来很高兴,母亲一直说我瘦了、长高了,而父亲只是笑了笑,晚上吃晚饭时,父亲问起我毕业后的打算。

  我说:“目前在招聘会上,招中医专业的很少,大部分的岗位都是医药代表,帮药厂在医院推销药品……”

  我看看父母没有反应,就继续说:“我打算回老家开诊所,一来农村病人多,看不起病,用中药治疗效果好又便宜,可以帮乡亲们解决难处,二来也好就近照顾你们……”

  “好,好!”母亲高兴地说。

  “好个屁!”父亲瞪了母亲一眼。“你有行医证吗?你以为现在还是你太爷那个年代吗?卫生局每隔一段时间就下来检查,我这个搞兽医的没有证都不行。你个屁娃子,才从学校毕业,不知道没有证行医不合法吗?只要卫生局来查个三五回,就没人敢找你看病了!再说了,就算不查你,你没有临床实践,又没人在一旁看着,单独给人看病我还真不放心。你要学的东西还多呢!三十岁之前别想着要单干。明天就给我返校,跟同学商量商量,不行的话,先去卖药,找机会多接触接触医生,看看他们是咋看病人,多学些,想办法把医师证考到。等条件齐备了,合法了,有真本事了,再想单干的事儿!”

  父亲的一番话把我骂醒了,是啊!刚毕业的我虽然跟太爷看过病,也见习、实习过,但还真没有单独给人治过病。用的最多的也只是些单方、验方,剩下的是书本知识。要是在这山沟里,真来个心衰、肺炎什么的,以我现在的水平,真怕误事呢。

  我要出去看看,再学几年,长长见识,学学本事!


moni 发表于 2013/9/8 05:07:11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起身上路,母亲执意留我再住几天,父亲拦着说:“男儿有志在四方,让他去吧!”送我到了村口,父亲塞给我一千块钱,我不要,父亲说:“你现在工作没有找好,正是需要钱的时候,钱放在手中备急用,工作慢慢找,不急!”

  这些年为了我读大学,两位老人已经付出太多,看着父亲五十岁刚过已花白的头发,我实在不忍心再从家里拿钱了。但我拗不过父亲的坚持,拿着钱,我赶忙转身离开,我不想让父亲看见我眼里的泪水。

  等我回到学校,不少同学已经离校了。辅导员说为了方便我们找工作,暑假期间,学生宿舍可以继续住。言下之意是,开学后学校就要收回房子了。

  我给上次招聘会上对我有意向的一个药厂打了电话,对方很高兴地约我签协议书,面试也免了,也许是招聘会上的面谈我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吧!

  我成了卖药人!

  人生总有许多十字路口,年轻时常因不知道人生的方向,而在路口徘徊,抑或步入歧途。在多年后的今天,当我回忆起当年大学毕业时找工作的情景,我就会非常感激我的父亲,他用他的理智和智慧,指引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了正确的方向!

  上班的第一个月是培训,包括军训、企业文化培训、产品知识培训、团队合作培训……药厂请的是国内知名的培训公司,培训课上既有理论指导,也有现场游戏,气氛很好。我们这批新员工,有学计算机的,有学财会的,也有学法律的,我们戏称是来自各个领域的“特种精英部队”!

  一个药厂的产品要进入医院销售,首先要经过当地医药公司。因为药厂是生产单位,没有经营权,只有通过医药公司销售才合法。医药公司将药品配送到医院进行销售,然后由医院支付货款给医药公司,医药公司再将货款付给药厂,这样才算完成销售过程。

  在这个销售过程中,有很多的环节。那么针对每个环节就有不同的工作。有专门负责在医药公司开户、送货和回款的,也有专门负责将新药打进医院开发医院市场的,也有专门负责在医院进行促销的,而我的工作就是在医院进行促销。

  从前在医院上下班,习惯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觉得极自然,心情也很轻松,但现在作为一名医药代表走进一家陌生的医院,心情既失落又紧张。在脑海一遍遍回想培训课时老师所讲的技巧。因为是个新医院,所以没有同事陪我过来,此前经理给我讲过很多注意要点,我该如何开口才能让谈话气氛不紧张并且能够达到目的呢?我心里忐忑不安。一路上脑子里仿佛装了一盆浆糊。只记得今天晚上要拜访的是呼吸科的陈主任、普外科的张主任……


moni 发表于 2013/9/8 05:09:32

      来到呼吸科病房,我在护理站打听陈主任,护士说他刚出去会诊了。我立即退出病房,不是去追陈主任,而是离开,心里想“主任不在,改天再拜访,今天回办事处有交代就行了。”

  接着我又上四楼去找张主任,问清了张主任的所在,但我却在张主任的办公室前徘徊不前,我真不知道第一句话说什么?

  张主任刚巧开门出来,看见在门口踌躇不前的我。

  “你找谁?有啥事?”

  张主任的一句问话把我从尴尬中拉了出来。

  “我,我,我就找您!”我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

  张主任笑着把我请进了主任办公室,问明我的来历,接我的资料,张主任看出我的窘迫,他一边翻着手中的资料,一边和我攀谈,得知我是中医学院的应届毕业生,他很感兴趣。

  “中医学院好啊,我年轻的时候对中医很感兴趣,但是阴差阳错的学了西医。第一次上手术台比你现在还紧张,差点把手术刀掉在地上了。”张主任看着我满头大汗,开着玩笑安慰我。

  “说起来,中医在许多外科病的治疗上也有独到之处啊,比如说丹毒……”张主任感慨到。

  “是啊,丹毒用中药治疗三五天就好了,而且复方几率也不大,而西药治疗虽然有效,但花钱多,还容易复发……”谈起我的专业,我轻松了不少。

  “小伙子,学得不错嘛,咋不来医院上班呢?”

  “很少有医院要中医专业的毕业生……”我有些黯然。

  “是啊,国家批量的培养中医,而中医却在临床找不到位置,是有点问题啊!”张主任沉思着。

  我看着张主任两颧的暗红,心里一动。“张主任,我给您把把脉吧!”

  “好啊!”张主任伸出了他的手。

  左寸沉细而微,关尺弦滑,“阳微阴弦,这是胸痹的脉象啊!”我心里暗暗一惊,再看看他的手掌,掌中一条青筋穿过劳宫穴,照太爷的说法,张主任的心脏问题非常严重。

  “怎么样?”张主任微笑着看着我。

  “张主任,您的心脏有严重的问题……”我小心翼翼的说。

  “咦,不错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张主任似有些不信。

  我把切诊所得的脉象和掌心的望诊情况解释给他听。

  “中医真了不起!可惜在治疗方面有些落后。我最近胸口总有些闷,做了冠造,是严重的冠心病,准备下个月做心脏搭桥术。”

  我站起来,用手揉了揉张主任左手少阴心经所循行的部位,有很多小的包块,我边用手揉边按压劳宫穴,过了十来分钟,张主任面色明显好了很多。

  “咦,舒服多了,没那么闷了。”张主任的话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我随即谈到推手少阴心经和按劳宫穴的好处,张主任听得连连点头。可惜张主任的病程太长,病情也重,这些手法只能缓解他的症状,手术是没有办法避免了,我有些遗憾。

  “小伙子,你一定要当医生,就你目前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努力找个医院上班,即使找不到合适的医院,也不要放弃对中医的继续学习…….”张主任语重心长的鼓励我。

  我点点头。当晚原计划拜访四个主任的,结果和张主任聊了一晚上。回办事处的路上,我的心情非常好。今晚的拜访虽然谈产品的时间不多,但却遇到了一个慈祥的长者,自己的医术也得到他的认可,让我有几分成就感!!

  回到办事处,大伙都已经睡了,经理还在看电视,看我回来,只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懒得问。“是啊,刚毕业的小毛头第一次拜访客记,能有什么大的收获!”我在心里自嘲。

  半个月后,我才发现这次拜访的收获比我想象中的大。因为医院通知医药公司尽快送货,医院快断货了。经理简直不相信,新开发的医院,我仅拜访了一次,能有销量就不错了,卖断货,怎么可能?反复电话确认后,经理不得不相信,原来这个药经张主任用过后,确认疗效很好,在周会上推荐做为外科普药使用,张主任还是业务副院长呢。

  再次拜访张主任,我不再紧张,仿佛去看一个老朋友。张主任看到我也很高兴,立即请我给他按摩。我建议他吃几付血府逐瘀汤和当归补血汤。临走时,感谢他帮了我的忙,张主任正色说:“不是我帮你,是你的药效果好,帮了你。它刚好填补了目前临床的空缺,也算帮了医生的忙。我也向其他医院的同行推荐了这个药,效果不错,价格也不贵。其实药厂和医院是相辅相成的,没有药厂生产的好药,医生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张主任的一番话让我想了很久,后来当我从事新药研究开发时,我耳边仍会响起他的话。

  是啊!医药原本就是一家!

  在跑药的过程中,我总爱到医院中医科门诊去看看,看看他们如何处理一些疑难杂症,看看不同医生的处事方式和为人态度,我借用了药品营销这堂课来为我的中医之路上课。

  虽然我的业绩一直不错,但总觉得少些什么。每当看到医院走廊上呻吟的病人,而我却不能伸手帮上忙时,心里就非常难受。仿佛总感觉太爷在责备着我,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为病人服务,而不是现在这样为医生服务。选择做药这条路是被迫的,但我的行医之路又在何方?

  医院门前有个湖,平时风和日丽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在湖边放风筝。而这也成了我难得的一种娱乐方式。一边放风筝,一边切着放风筝的线,一边彷徨地看着远方,寻找人生的下一个路口。


moni 发表于 2013/9/8 05:12:23

第十六章:游历篇

  又到了新一年开招聘会的日子!

  现在的我有了一份不十分热爱但干得不错的工作,收入也相对稳定,加上半年的磨练,不论从衣着、谈吐还是待人接物都和才毕业时完全不同了,父亲说得对,必须要走上社会这个大课堂,逃避是没用的。

  三月份的一个下午,我看到报纸上说当天有一个医药行业的招聘会,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我还是打的前往,会场上大部会单位的展位都已经人去楼空了。剩下的几十个展位上也只有三三两两的求职者在流连。我一边逛,一边看看有需求的岗位。

  “招新药研发人员!”我停下来详细咨询新研发人员的工作性质。

  负责招聘的老师耐心的给我讲解了一番,也顺带询问了我的基本情况。在听完我简要的工作经历后,没有想到那个老师很热切地对我说:“你的经历很符合我们这个职位的要求,简单地说我们要求要有学医背景,对药学有一定的了解,并且善于与人沟通的人才,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到我们公司来面试一下。”

  我有些犹豫。

   “我们可以报销来回的火车票,去试试吧,也许你见过我们领导后你会有个新看法的!”老师亲切地说。

  我留下我的联系电话,顺便也拿走了一份公司简介。

  这是一家正在建设中的大型制药企业,企业地址正好在我实习的城市,想着该城市有我心爱的女友,再想想我的草医朋友老张。没过几天,我便坐火车前往,该企业位于城市的郊区,从火车站坐车二十多分钟才到达。

  几百亩的工地正在施工,看着外墙上的工程图,可以想象这里不久将是一个占地几百亩的美丽药厂,我正在欣赏的时候,在省城负责招聘的老师走过来,我注意到他的胸牌上写着办公室主任的头衔。张主任热情地接待了我。“药厂一期工程正在施工,计划八个月内完工。明年上半年就可以正式投产了。”

  在办公室看见了几个和我一样来应聘的,张主任电话联系了老总和总工程师,让我们稍候片刻。

  面试过程很简单,考官共有五名,做过半年销售的我对此并不紧张。递上我的简历,我开始冷静地自我介绍,并尽可能完整而有条理地回答他们关于医药知识的提问,面试的气氛很轻松,我看着老总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笑容,我知道自己搞定了!

  面试结束了,老总笑着跟我握手说:“不知道余经理是否愿意加入我们公司呢?”

  看着老总和总工盈切希望的目光,想着做新药开发可以借此认识不少中医界名家,再想想自己的女友,我答应了。得到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办理辞职和当时市场的交接工作。

  但辞职的事情却很难开口,当时原公司准备调我到其它市场去当负责人,而我却提出离职,经理很是诧异。

  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追求,而我的追求是当一名医生,一名真正的中医!”

  “你还年轻,以后还要买房子,娶媳妇,这些都要花钱,年轻人想走上中医之路很难的。你不妨再干两年,做药虽然收入并不是业界最高的,但也还不错,挣些钱后再去干中医也不错嘛!”

  “谢谢您的好意,我换个工作,一方面想离女朋友近些,另一方面也希望可以在工作中可以有更多机会接触那些中医名家,了解一下他们是怎么看病的!”

  看到我的去意已定,经理要求我交接完市场再离开,离开办事处,经理含泪把我送上的士。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离开了省城,离开了我学习五年、工作大半年的城市。虽然下一步的路还很艰辛,我却充满希望……


moni 发表于 2013/9/8 12:45:23

      来到新药厂报道后,安置好食宿,我的顶头上司——总工程师就和我进行了一番长谈。

  “你的岗位将是新药研发中心主任,但是药厂还在建设中,办公室只能因陋就简,就是这个小平房。目前你们部门只有你一个人,你既是领导又是下属,但慢慢地公司会补充人员到你的部门。目前研发中心的工作是接手一个国家级新药的II期临床试验。这个新药是公司花巨资买回来的,这也是公司未来的拳头产品,参与临床II期临床的单位有中国中医药研究院北京西苑医院、江苏省中医院、浙江省中医院、河南省中医研究院附属医院、辽宁中医学院附属医院。下月将组织这些大医院的专家在省城开会,进行II期临床方案的讨论,这会议就由你来组织安排,我看好你的能力,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总工的一番话既让我兴奋,也让我有些担心。我并没有组织这种大型会议的经验,心里有些没有谱。但既然我选择了这家企业,老总和总工又这么信任我,我没有理由让他们失望,更何况我也想给那些中医界的前辈们留下个好印象!!

  没有吃过猪肉,咱见过猪走路!

  我花了半天时间详细研读了《******双盲双模拟平行对照II期临床试验方案》,对方案中一些存在矛盾和明显错误的地方做了标记。然后同试验牵头单位GCP中心研究员联系,进一步完善试验方案。接下来我向各临床单位发邀请函,确定参会人员名单(包括职务、性别和电话号码),等确定下来,再预订酒店房间和会议室。最后确定会议议程,研究会议室的布置、来宾接送等等一切细节……我忙得昏头转向!

  开会前一天,我和总工带了两个司机前往省城,总工检查了会场布置和迎宾的安排后,感觉很满意。接下来就由我安排人员对去迎接来宾了!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虽然忙碌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但想着能够和目前国内中医界消化专业知名权威见面,我的心情真的很激动。专家们的下机时间不是统一的,我就站在酒店门口当起了迎宾,每个专家我在第一时间能够见到,并亲自将他们送到房间,这些专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牛气冲天,相反都十分平易近人。

  会议开得非常顺利,专家们提出了一些很有意义的修改方案,我一边听一边在电子稿上进行修改,会议结束时,我将修改好的方案打印出来,专家们看过后予以认可,一份完美的临床试验方案敲定了。

  会议结束后,总工及其他人员返回公司,我则踏上北上的列车到北京去签订临床研究协议,同时和牵头单位GCP中心研究院协商制订临床病例报告表(CRF)。

  协议的签订比我想象中要顺利很多,CRF表的制订也很快,原计划三天的活两天就完成了,车票是提前订好的,我就空出一天的时间来,刚好可以在首都北京逛逛!!

  想着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在北京逛逛,我兴奋不已,西苑医院附近有北大、清华还有颐和园,但那都不是我最想逛的地方。我脑海中想的是同仁堂。学习中医这么多年,也看过电视剧《大宅门》,我对同仁堂有种特殊的情愫。

  我安置好行李,就从北京站坐地铁来到前门。前门大街并不象我想象中那样繁华,但还是很热闹的,有浓郁的商业气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同仁堂就在前门大街的一条小巷子里,走进这条古老的巷子,感受着两旁的建筑所沉淀的文化,我仿佛走进一条历史的长廊。


moni 发表于 2013/9/8 12:47:31

      终于看到了同仁堂,它也不象我想象中那样的宏伟壮观,却宛如一块剔透的古玉,小巧、古朴而精致。门口的对联深深地吸引了我:“修合无人见,心存有天知”“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一种敬意由然而生。从这简单的两句话里,我看到了同仁堂做药、做人的准则,也看到了中医文化的传承。入口处的大屏风上绘有巨副李时珍像,两边写着金字对联“同气同声济世济民,仁心仁术医国医民”。同仁堂一楼出售中成药和中药饮片,二楼是参茸专卖,两旁的墙壁上挂着历代中医圣手的画像。店里随处可见药材标本图片。几个白胡子的老中医就坐在诊桌后为患者把脉问诊。古风古韵的同仁堂满载着百年老店的气息就这样扑面而来,让我感到熟悉和新奇。我仿佛一个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回家的路,心中有无数的冲动被激起。

  终于找到了!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去年回老家同父亲谈起开诊所时,我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而如今看到同仁堂,我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我的未来——我要创办国医馆,创办属于我自己的“同仁堂”!

  我流连于同仁堂每一处的设计和构思。从楼下看到楼上,再从楼上看到楼下,仔细研读这本沉淀了几百年的古书。虽然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我仍沉浸于自己的梦想之中。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我辗转于不同的城市签订临床协议,但脑海中还时时勾画着自己的国医馆。

   因为人手不够,我一个人身兼数职。既要忙于负责临床试验药品的生产,又要试制与药品外形一模一样的模拟药品,为双盲双模拟试验做准备。在繁忙的工作中,我仍抽时间打听了开药房的手续,得知开药房需要执业药师证。于是工作之余我开始为执业药师考试作准备。那是一段忙碌而充实的日子,我几乎抽不出时间去市区看女友。

  当前期准备工作做完后,我又成了临床监查员,这名字听起来气派,但实际却是一份不那么容易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夹心饼干的那个心。面对公司要保证临床试验的进度,还要尽量节省费用;面对临床那些教授们,他们希望时间不要太紧,CRF表格不要太复杂,观察费用不要太低;针对受试者,要让他们知情同意,但又不能把他们吓跑,同时还要他们按时复诊复查,以免成为脱落病例;面对药监局,所有数据必须真实,不得伪造,方案要尽可能详尽完备,否则产品可能被枪毙,最终拿不到生产批件,全部工作白作。监查员的工作就是在这种夹缝寻找平衡。公司、教授、患者、SFDA都要兼顾。有人称这工作是“带着镣铐的舞者”,而我却觉得要有“疱丁”的本事才能在夹缝中游刃有余,在对立中寻找统一,在阴阳里寻求转换。也正因为有许多困难, 我才有更多的机会接触那些知名的中医专家和教授。这些困难是工作的深沟险坡,却也是我更深地理解中医的上山阶梯。

  从II期临床开始到III期临床结束,我结识了许多中医消化专业的高手。在此期间,为了帮公司寻找新项目,我也拜访过许多大专院校从事中药新药研发的专家。从陌生到朋友,我学到了很多。除了学习临床试验方案设计、临床监查、数据统计处理等知识外,我更多的是从这些专家教授身上学到为人处事的方式、做人的态度,也见识了他们学术上的严谨。这些都成了我未来发展的宝贵财富。

  在众多的专家中,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北京的李教授、辽宁的张主任、江苏的王主任……

  每次到西苑医院,只要有李教授门诊我都要去看看。他坐诊时,博士生、研究生一二十人围着。“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芋汤主之……”李教授就这样一边切着脉,一边背着伤寒论的条文,然后是口述药名和剂量,最后反复叮嘱病人用药注意事项,周围的学生们拿着本子飞快地记录。李老看病是一种艺术,看他看病也是一种享受……

  辽宁的张主任也是博士生导师,以治疗脾胃病和肝胆病见长。学贯中西的他看病则是另一种风格。有一次看他给病人号脉,号完脉指着墙上消化系统的挂图说:“你患的是胃溃疡,这个地方烂了一小块,诺,就是这儿…..”他指着胃小弯处说:“不信,你去做胃镜看!”别说,病人真的做了胃镜还真就是这个地方,不光病人连旁观的我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听他的博士生说,周主任号脉号出的病变部位基本可以与胃镜吻合。他将外科治疗疮伤溃烂的消、脱、补法用于治疗消化道溃疡,采用黄芪、黄连、三七等治疗消化道溃疡收到很好疗效。

  而江苏的王教授更象是一位慈祥的长者,他的目光总是充满了睿智,他对小儿腹泻的治疗有独到之处。

  一次门诊来了个长期腹泻的小孩子,中西医治疗半年均无显效,找到王教授。王教授仔细为患儿诊查过之后,再看了看病历和以前的处方。“这个方子很对啊,小孩子腹泻也是脾胃虚弱引起的啊!”

  “那为什么服药后仍然不见好呢?连吃的药都拉出来了。”家长不解地问。

  “小孩子胃肠道很娇嫩,加上长期腹泻,对药物的吸收很差。中药内服,增加了胃肠的负担,难以起效……”

  “那咋办呢?”家长急切的问。

  “你就用这个原方,每天煎两付药的量,然后用来给小朋友泡泡脚。小孩子皮肤薄,通过皮肤可以吸收一部分药物,直接进入血液,不增加胃肠负担,又能起到治病的作用。”

  家长半信半疑。王教授说“放心吧,这个办法我用了很多年了,效果很好,不用担心。”

  而目睹这一切的我更是长了见识。几年后,我用王教授的办法治疗小儿腹泻,无不显效,更加深了我对王教授的佩服。

  我在天南地北的跑着的同时,从不忘带着执业药师考试的复习资料。无论多么忙,我每天都抽时间温习教材,甚至在火车上我捧着书在看。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我成功地为公司拿到新药的生产批件时,我也通过了中药执业药师考试,获得了执业药师证。下一步该考执业医师证,而我在药厂上班,无法取得报名资格,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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