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固性便秘+痔疮治验及讨论
本帖最后由 xiaodiega 于 2013/4/13 16:31 编辑俞小姐,28岁。2012-12初诊。
主诉便秘,一周仅一至二次大便,硬甚,需用开塞露助便。有时饮肠清茶以促进排便。大便先硬后溏,溏便较粘滞。
两年前曾动过痔疮手术,未几又发,现有好几个外痔,据其母夸张说法有鸡蛋那么大,时痛至卧床呻吟而不能起。无血。以温水擦拭会舒服些。
体型偏胖。平素饮食:较喜食凉物、辣物、海鲜等。
口不渴,一般不喝水。口不苦,晨起咽干略沙哑。睡眠正常。月事尚属正常。易眩晕,西医检查有贫血、美尼尔氏综合症。另自小有胃病史(西医检查浅表性胃炎),现尚可。
舌色偏淡偏胖,苔白腻满布,两侧齿痕明显。
两脉关尺间俱沉而有力。
综观舌脉诸证,为寒湿阻滞肠道之便秘。当温阳化湿(舌淡胖齿痕苔白腻满布)而通下(两脉关尺间俱沉而有力),可从真武汤、大黄附子汤化裁。大便先硬后溏、口不渴,为寒湿而非阴虚津亏便秘无疑。肠清茶偏于凉润,虽可暂通大便,久服伤阳而更增病情。嘱其停服。
此女在我处治疗月余,前后诊治七次,服药近四十剂。初诊处方并不甚妥,服之乏效。二诊起渐入温阳化湿通腑之正轨,故见效甚显。除温化通腑之主线外,亦酌加开肺气以通肠腑之品(苏叶薄荷桔梗杏仁等)。有时亦会结合养血活血润肠(苁蓉熟地当归白芍桃仁杏仁麻仁)的路子,然处方一杂,效果反不如直接的温化通腑法。处方七次,限于当时之水平,现在观来方子不够精纯,兹不一一列举。仅举其中最吻合温化通腑路线、见效最显的三四诊处方为例:
三诊:附子15(先煎),细辛5,制大黄15(后下),薄荷6(后下),桔梗6,杏仁9,厚朴8,茯苓15,生白术9,炒白芍15,生姜30
用薄荷凉开是因病者当时轻度外感略有咽痛和痰,但肺与大肠相表里,调肺气之品与通下之品本不冲突,反能促效。此方服后,痔疮已缩小很多。大便两日一行,成形而顺畅,已停用开塞露。
四诊:附子15(先煎),生白术10,茯苓15,生白芍15,生姜15,桔梗6,杏仁8,半夏10,厚朴8,细辛5,制大黄12(后下)
因病者素不喜姜,觉三诊姜太多,故此方减姜之量(实则此方中生姜重要,本不必减)。上方服用期间已是每天一次大便,不硬。痔疮从外面已基本看不到。
此女治疗月余,总体病情向愈,春节长假之后未再来,虽未得询问远效如何,然从每诊反馈来看,应该是自己觉得差不多了,不必服药了。痔疾或尚未根治,但至少症状上已好了七八成。
按1:人之患痔,如江河之入海口为泥沙堰堵,如何治理?西医手术疗法,但掘去堰塞之泥沙,而不知清其源,久之水中之泥沙又自壅积,故多易复发。中医治法,澄源清流,重在治其本。然亦可结合治标之法,如古传结扎疗法,若与针对体质而开的内服汤药结合,标本并治,见效或更快。相比手术疗法,不仅治本,而且对人体的伤害要小得多,也不痛苦(本人多年前亦做过痔疮手术。那两周,真的痛不欲生...)
不仅痔疮如此。各类有形积聚类疾病,如乳腺增生、囊肿肌瘤、乃至很多所谓的癌症,实际上道理皆是相通。
按2:本人素喜读刘慈欣的科幻小说。记得以前读《中国太阳》,其中有两段话印象非常深刻。
其一:
(水娃与霍金漫步在“中国太阳”(飞行在空间轨道上的大反射镜)边缘,面对着从边缘露出一角的地球)
水娃说:“下面的世界好复杂的,可从这里远远地看,宇宙又是那么简单,只是空间中撒着一些星星。”
确实。人体在西医的显微镜下,是那么的复杂。可是从中医执简驭繁的角度,又是那么的简单。
其二:
这些年中国太阳还干了许多不寻常的事,比如融化乞力马扎罗山的积雪以缓解非洲干旱...
这与寒积便秘,不是很相像吗?庸医见便坚肠道干涩,往往只知“润肠通便”,却不知世上亦有温阳通腑之法。此时水非不足,而是水凝为积雪而不流通,故可融化中下之寒湿,以缓解肠道末端之干旱。天人之理,原本相通。具体是温法还是润法?关键在舌脉,在辩证。
说一下我的看法供兄参考。这个医案我的辩证为中焦气虚,肠胃推动无力而引起虚寒性便秘。大便初硬完全是因为在肠道的时间过久,不能及时排出引起。
因为我判断的主要问题在中焦,所以让我处方的话,我会用四君子汤加干姜(即合理中汤),用红参而不用党参,以加强补气温阳的作用,大概为红参15,茯苓15,炒白术10,干姜10,炙甘草6。再结合小承气汤以推动肠胃运化,大概为厚朴15、枳实15、大黄6。这是主体,其他症状则再随症加减了。
不用附子、细辛,我是觉得这两味药主要作用在于下焦,即肾阳虚时。从四诊的情况来看,似乎下焦肾阳虚的情况并不是很明显。另外我是觉得这两味药主要起温阳、兴奋的作用,并没有什么补益的作用,而一般来说,久病体虚,是应当适当兼以温补的。再次,从现代药理的研究来说,附子细辛算是毒性较大的药材,如果能以其他相对平和的药材来代替的话,尽量就用其他药味平和的药材来代替了。 另外再补充一点关于大黄的看法。我的处方如在初诊时,大便硬甚,6克应该是少了,估计要到10克或者15克。
还有我觉得用生大黄可能更合适。就我的理解,制大黄(酒大黄)一般以作用于血分为主,用于跌打损伤时多用制大黄,而用于大便不通时,则应以生大黄为好。
我想兄用制大黄而不用生大黄,应该是考虑到病因为虚寒性质,怕生大黄过于寒凉了,所以用制大黄袪其寒性。但我觉得就我们的处方来说,整体是偏于温热的,单一味生大黄,并不足以改变整方的药性,而且寒温并用,我觉得可能反而使全方整体上更为平和。
还有一点,大黄后下,煎煮时间过短,药味轻了会不会作用于上焦为主了呢? 本帖最后由 xiaodiega 于 2013/4/13 21:2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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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中、四君子 vs 真武汤
哦,这个可能跟具体的用药习惯有关。我临证理中、四君子、甚至四逆汤均用得甚少,也不太喜欢用干姜(除了配合半夏细辛,用于温肺化饮,如小青龙、苓甘五味姜辛汤)。人参在我的用法,更多的配合麦冬用于生津,也配合黄芪用于益气升提,却很少与白术、茯苓配合用于“健脾补气”。
然而我处方却非常偏好真武汤,用得极为频繁。附子在我看来,补火以暖土,配合白术、茯苓、生姜,化湿利湿驱散中土之寒湿,用药比理中、四君子要活泼得多。寒湿一去,脾运自复,一般无烦呆补(当然也要看情况)。我临证用药喜动胜于喜静(熟地是我唯一喜用的静药),喜调气,喜用风药,喜升降收散,胜于喜呆补(很少用一般意义上的补肾药)。这是个人偏好的缘故吧。生姜比干姜显得活泼,故而在寒湿证中用得更多。
> 从现代药理的研究来说,附子细辛算是毒性较大的药材
我从来不信什么“现代药理研究”,呵呵。对于热证,水亏燥热之证,附子细辛自然是毒药。对于寒湿证,用之又何妨?
关于生大黄与制大黄:
两者俱可用于通便。我的用药习惯,若有明显热象,则用生大黄。若腹痛甚急需攻下,亦用生大黄。若病缓,无热象,只是单纯用于通便,或用于配合活血化瘀药通下血分之瘀滞,则用酒大黄。
实际上,即使经方大承气汤,大黄也是酒洗的。
> 大黄后下,煎煮时间过短,药味轻了会不会作用于上焦为主了呢?
这个在我的理解,大黄短煎,则“性子急”而偏于通便。泡服则“性子更急”而偏于泄热。若久煎,则性缓、深入血分,用于活血,使淤血下行。却并无作用于上焦之说。大黄黄连泻心汤或三黄泻心汤,也是要结合黄连、黄芩、甚至再加栀子,才得以清三焦之火热的。
本帖最后由 xiaodiega 于 2013/4/13 22:58 编辑
回复 灶心土 的帖子
中医处方本无标准答案,而有明显的个人风格的烙印。对于同一病症,张景岳与叶天士处方,必定多有不同。关键看疗效吧,有时殊途同归,都能达到目的就好。
另,附子加大黄的组合,在我也极为常用。因两者作用均偏于下焦,寒热并用,鼓动下焦之生机(我临证其实更多的用笼统的三焦的概念,而少分肾、脾等脏腑辨证的概念)。若干姜与大黄同用,就一中一下,没有那种感觉了。
再突然想起,内经理论,肾司二便之开合。阳虚便秘,以附子温肾阳助其司开合之能,配合大黄以通便,恰到好处。若干姜则作用偏于脾肺,与大黄的配合就不紧密了。(即使对于肺,也只闻开提肺气以通肠腑,不闻温肺以通便一说)
而经方诸泻心汤中,黄连干姜寒热并用之枢转中焦,则恰与大黄附子寒热并用之激荡下焦,有共通之处。
学习 好贴,好好学习下如何攻下,寒温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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