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谓生、老、病、死,人生百年,全在其中。而哪一样又离得了医生?所以,人人都在医患关系网里。医患纠纷,从未间断,随着患方与医方纠纷攻防的强弱转换,大有从民事经济纠纷走向群体性政治事件的危险。
医闹何以横空出世
◎文-本刊记者 王巧捧
全国各地频繁上演的医闹事件,引起众多思考和讨论。这么多地方,在同一问题上,不约而同地发生类似的群体失范行为,又该是出于怎样深层次的原因?
医患信任丧失的火山隐忧
2006年,哈尔滨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的天价药费事件,被国人赋予标本意义。74岁的患者翁文辉,在哈医大二院住院67天,花费550万元。盐水曾经一天用了106瓶,再加上葡萄糖、血,约合200瓶瓶装水;胸腹水常规检查,在翁文辉去世后还出现了两次。事隔3年,重新回顾这一事件,其震撼效果丝毫不减。
哈尔滨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还是全国著名的三级甲等医院。
医疗改革以来,为了创收,各医院纷纷“高招”频出,科室承包、高收费、乱收费、过度医疗、药品回扣等等,关于医疗腐败的诸多报道不绝于耳,一次次考验着人们承受力。
甚至连很多医院内部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出面揭发。来自医院内部的爆料,信息更触目惊心,也更有说服力:有的医院规定,开药、检查、收治病人等等都与医生收入挂钩,检查项目中可以提成。因此,大多数医生无论出于自愿或是无奈,想要出淤泥而不染都很难。
药品回扣的存在,使得医院的零售价动辄比市场药店高出数倍。有些医院通过治理,公开了药品价目,但人们拿到手里的处方药费仍然居高不下——“聪明”的药厂给药品换个马甲,价格就可翻上好几番。而高价药充足的回扣空间,令其长兴不衰。
于是,能用普通药的用进口高级药,一两种药能治好的,开出了四五种药,甚至还会鼓动病人做不必要的检查、手术……因此老百姓看一次常见普通病花个几百元上千元就成了寻常事。
在医疗保障体系还不能福泽全体人民的时候,医药暴利让一些有重症病人的低收入家庭倾家荡产、债台高筑。即使普通人偶尔就医,也对一次小病的药费咂舌不已。
类似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能数出自己或者身边人遇到的类似事件:
2008年,成都符先生的母亲患癌症进入该市某知名医院治疗,出院时,胡先生仔细查看了近两万元的医疗费用账单,发现有一千多元的药品是根本没有使用过的。医院在退款时表示,电脑是根据某种病情自动打印费用清单的。
小张肚子疼,来到附近的社区医院检查,医生简单询问后,开出了输液单,连续5天的葡萄糖,费用竟达500多元。
就医难、就医贵,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医疗腐败的最终埋单者。医疗腐败的存在,让人们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人,侵蚀了社会信任的基础。出于这种心理,人们能不对医院、医生产生抗拒和防范吗?医患关系在种种医疗腐败的传播中愈加紧张。
诚然,中国公立医院原本应是非营利性机构,但政府财政补偿不足,医院不得不拿公益性的机构搞创收。当公益与效益这一对矛盾体相遇时,必然有一个受伤。
而医院、医生作为这一体制最具体的代表,体制压力下的直接操作者,刚好是人们看得到、够得着的现实对象,因此,一旦发生一点医疗纠纷,那就像积怨已久的火山口终于找到了火药引子……
渠道对比后的趋利选择
当然,医疗纠纷,本也有合法的解决之道。《医疗事故处理条例》就给出了三种指导性的处理方式:一种是医患双方自行协商解决;一种是直接诉诸法律;一种是通过医疗鉴定来判断责任。但现实的情况却是,医疗纠纷中的患者方越来越多地选择聚众闹医的极端办法。而最令人纠结的是,这往往是出于现实利益的最佳选择。
衙门作风、效率低下,成为横亘在司法渠道上的障碍。在医疗纠纷诉讼中,人们渐渐发现,这一文明的武器,在漫长的程序中,耗费的时间、金钱,有时候是已经在治病中耗尽钱财的家庭所不能承受的。
大庆市直属机关电梯工陈桂芹在大庆油田总医院接受开颅手术时,因手术室中途停电半小时,导致陈桂芹成了准植物人。9年后,当时手术中的医生都出面作证,这起医疗事故情节明了,但6年过去了,医患双方在反复上诉中,仍没等来最终判决。
医疗纠纷中,像这么情节明了、有多名人证的情况实在太少。医疗纠纷中涉及到的问题,大多专业性很强,取证困难,诸如已经完成的手术难以对手术过程中的一些问题进行评估取证。审理中,大多数法官又没有医学方面的专业背景,很难就专业方面提出观点,其最主要的凭据还是医疗事故鉴定。
医疗事故鉴定机构主要有卫生行政机关和各地医学会,有时候也会由不同医院之间相互交叉鉴定。无论哪种鉴定主体都难以让人信服。卫生行政机关与医院的关系,很容易让人联想为“老子”与“儿子”;医学会成员与医院之间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医院之间交叉鉴定,即使不念在同业关系,也会因风水轮流转,害怕万一哪一天鉴定方落到被签定方手上,而难以秉公行事。
不管这里有多少推理的因素,但普通百姓的不信任,加上有时候出不起鉴定事故的费用,直接导致这套方案被一些患者弃用。
医患之间的自行协商,如果事故明显成立,医院倒有可能放下架子,祈望息事宁人。但大多数时候,事故经认定尚且困难,在自行协调中,又怎能轻易协商得出个子丑寅卯。
记者采访的一位律师,曾接手过一件医疗事故维权案,考虑到病人在治疗过程中没有注意收集证据,目前取证困难,与医院对簿公堂的话,胜算的把握也不大,
而院方确实有一定过错,给病人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因此律师想为病人申请调解。但医院相关负责人均避而不见,无奈之下,律师授意病人家属组织亲戚及
乡亲三四十人,到医院静坐,结果医院负责人迅速出面,并答应了患者家属的绝大多数合理要求。
这种巨大反差,真让人哭笑不得。对比下来,人们一眼就能看出哪种才是最现实的选择。
普通百姓无钱无权无势,他们对哪种方式有效最敏感,而且现实。何况,闹的方法,成本低、见效快,还有点出恶气的感觉。
专家称之为,“在公力救济和社会型救济不足、个人严重质疑医疗过程和效果时,患方采取的近似于‘报复’性质的私力救济”。
“花钱买稳定”思维的助推效应
有研究发现,在2000年至2006年全国各地的100件医疗纠纷中,几乎都存在患方向医方发起的暴力行为,其中99例为患方的单方面暴力。而医方的姿态多为回避、忍受,力求避免与患方发生正面冲突和暴力对抗。
一内科住院部临床医生朱睿(化名)对记者说,在医患冲突出现的时候,院方只有责任向患者指明道路——患者家属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才是最恰当的。至于患者家属要怎么做,院方是管不了的。如果闹得超过了法律、人情、社会道德所能容忍的范围,那也应该由相关部门出面,按照相关规定,对其进行相应处置。
但警方、甚至政府部门的出面,并不像医院希望的那样。在大多数医闹事件中,人们明显感到医院甚至警察、政府部门的无力。2009年6月,福建南平医闹事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
福建南平医闹事件之所以闹到举国皆知的地步,与警察、政府部门一味忍让不无关系。
大批警察来到南平市第一医院,却始终只是“待命”,“维持秩序”。在警察“待命”的情况下,医务人员只有自己冲进去救被围困的医生,而后在冲突中一名医生身中6刀,10余名医生、护士不同程度被砍伤。
最后,市政府经研究决定,责成医院赔款21万元,不追究双方任何责任。这一事件的反向激励效应不言而喻。
朱睿说,他们医院遇到类似的医闹事件,地方政府和公安机关也是这种态度。“向卫生局报告后,卫生局反而总是向医院施压,让尽快赔款了事。”
政府部门在处理医闹事件上的顾虑,从南平市延平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宋建喜的话中,也许可以窥见一斑。宋建喜说,“总的原则,就是绝不允许因为处置不当引
发更大的矛盾。将医患间的纠纷,转变为患者家属和公安机关甚至政府的矛盾”。
2006年,卫生部新闻发言人毛群安声明,“医闹”是一种违法行为,它严重扰乱了正常医疗秩序,卫生部对此坚决打击。《医疗事故处理条例》也有规定:“以
医疗事故为由,寻衅滋事、抢夺病历资料,扰乱医疗机构正常医疗秩序和医疗事故技术鉴定工作,依照《刑法》关于扰乱社会秩序罪的规定,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尚不够刑事处罚的,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
但群体性事件就像悬在所有地方政府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地方政府在处理医闹事件时总会束手束脚,有时候甚至不惜牺牲医院利益,唯求尽快平息事态。如是,医闹事件非但未见遏制,反而愈演愈烈。
种种羁绊之下,医方节节退让,医闹们频频得手。这种逻辑的传播,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在遇到医疗纠纷时,起而效仿医闹,而不是去走合法途径维权。一些社会闲散人员更是从中看到商机,挑拨医患矛盾,无理也要闹三分,牟取非法利益。
医闹,就像是一种社会病症,是社会机体问题的一种爆发、一种预警,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会让病情不断加重。
抬尸大闹医院、打伤医生、软禁院长……近年来,全国各地的医疗纠纷愈演愈烈,发展到“暴力索赔”,还滋生了一个全新职业——医闹。
医闹者固然可恨,但他们并非凭空而来,从周建辉这名职业医闹身上,也许我们可以反省更多的东西。
文-岳勇
周建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职业医闹。
妻子猝死,“闹”出赔偿
今年33岁的周建辉是湖南邵阳人,年轻时他曾在家乡一所乡卫生院做过临时工,被解聘之后,南下广州打工。他先是在越秀区解放中路一家黑诊所里当冒牌医生,诊所被查封之后,他又改行当了一名“医托”,每天在火车站和几家生意红火的大医院门口转悠,伺机给几家地下黑诊所拉生意。
2006年9月5日晚上,周建辉的妻子姚兰患了重感冒,咳嗽并伴有咯血,到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民营医院治疗。医生诊断为支气管扩张,经过住院治疗,病情有所好转。但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姚兰忽然唇甲绀紫,浑身发抖,呼吸困难,出现咯血窒息的先兆。主治医师对周建辉说:“病人得立即进行抢救,你赶紧去补交抢救费用吧。”可是等周建辉交完钱回来,妻子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早上7点多钟,给远在邵阳老家的父母亲及岳父岳母打完电话,周建辉渐渐冷静下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妻子咳嗽咯血,并非不治之症,而且经过院方初步治疗,已有明显好转,可为什么会突然恶化?而且他刚离开病房不过十来分钟,妻子就……凭着他做过几年“黑医生”的职业敏感,他猜测这里面一定大有问题,说不定还是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
他找到院方领导,要求查看和复印妻子的病历和诊疗记录,但遭到拒绝;威胁去做医疗事故鉴定,院方不屑地回应:“要做鉴定你自己去,要告状你尽管去告,咱们不怕。要我们医院赔钱,连门都没有。”周建辉见院方如此有恃无恐,心中也没了底,只好悻悻地退了出来。
中午时分,一些在附近打工的亲戚和老乡听到消息,都陆续赶到医院。周建辉把妻子的死因说了,大伙都觉得冤枉。一个老乡站起来气愤地说:“治死了人还不赔钱,这家医院也太黑了。人命关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干脆把嫂子的尸体抬到医院里闹他一闹,他要是不赔钱,咱就不走了。”“对,医院不赔钱绝不善罢甘休。”人们群情激愤。
周建辉带头在医院里拆了一块木门,从太平间把妻子的尸体抬了出来,径直放到医院门诊大厅中央,在门口摆了花圈,男男女女三十几号人,哭的哭闹的闹,还拉起一条醒目的横幅:“还我妻子,还我公道”。
医院负责人和几名保安想走过来制止,但一看到死者家属个个情绪激动,甚至有人手中还掂着铁棍,谁也不敢上前自讨苦吃。打电话叫来警察,可警察一看死者尸体就摆在眼前,况且人家一没动武二没骂人,也没什么理由抓人。警察也没辙,走了。
第二天,周建辉的父母及岳父岳母都从老家赶了过来,也加入了闹事的行列。自从把姚兰的尸体抬到门诊大厅开始,就引来医院内外不少人围观。周建辉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大喇叭,声泪俱下,一遍又一遍向围观群众控诉医院的“罪行”,竟引得不少人发出同情的唏嘘声。只闹了两天,医院就信誉大跌,病人锐减。
到了第3天,医院再也顶不住了,只得赔偿死者家属4万块钱了结此事。为了感谢老乡们的帮忙,事后周建辉请大伙大吃了一顿,还每人发了50元“劳务费”。
在没有明确责任的情况下,周建辉闹得了赔偿,这固然于法理有些不通,但周建辉在最初并没想到用闹的方式解决。他在发现疑点时,只是想查看病历,这是合情合理的维权办法,而医院的断然拒绝和趾高气扬,让死者家属难以接受。
很大程度上,医院前倨后恭的反应让周建辉初尝甜头。
帮人“闹医”,发现商机
周建辉回邵阳老家处理完妻子的后事,再回到广州,时间已经是2006年10月初了。他重操旧业,继续做“医托”。可这段时间正逢医疗市场大整顿,报纸电视到处都在提醒患者注意提防“医托”,以免上当受骗。周建辉的“生意”一落千丈。
11月的一天,周建辉在一家医院里转悠了一上午,也没找到一个下手的目标,他信步溜达到医院后边,看见太平间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对50来岁的夫妇,正在抱头痛哭。
他上前一问,得知这对夫妇是湖北恩施人,男的叫马庆元女的叫李秀青。他们的独生儿子马斌,本来在广州一家家具厂打工,两天前马斌突然肚子痛,与他同厂打工的叔叔马跃华忙把他送进医院。医生检查说是急性阑尾炎,得马上进行手术。马跃华代表病人家属签了手术同意书。谁知马斌被推进手术室不久,医生便出来说他的病情起了变化,得马上组织抢救。又过了半个小时,医生出来说马斌已经死了。
马庆元夫妇惊闻噩耗,连夜坐火车从家乡赶到广州,可他们看到的只是儿子冷冰冰的尸体。马庆元在家乡做过乡村教师,有些文化,知道阑尾炎切除手术并非什么大手术,怎么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儿子就死在了手术室呢?马庆元当即要求查阅儿子的病历和诊疗记录,医院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可老马却发现儿子的病历和诊疗记录上到处圈圈点点,至少有十几处篡改的地方,老马顿觉蹊跷。他要求院方给个说法,医院不予理睬。
马庆元垂泪说:“我们准备先请专家做个医疗事故鉴定,只有拿到鉴定书,才有证据告医院。”但是,马庆元夫妇把家里全部积蓄都带来了,除去车费还只剩1000多元。周建辉摇头说:“你们这点钱申请鉴定都不够。而且就算你们做了医疗事故鉴定也不一定有用,医学会组织专家鉴定,一个地区的医师基本上师出同校同门,或是同学,或是校友,今天你给我鉴定,明天我给你鉴定,大家互相都有求于彼此,所以通常会‘手下留情’,违背学术良心做鉴定结论。”
听了周建辉这番话,马庆元夫妇顿时面面相觑。看着老两口那凄惨的面容,想起不久前妻子的遭遇,周建辉顿生愤慨之情。他对马庆元夫妇说,自己愿意为他们追讨6万元赔偿,事前不收一分钱,如果要到钱了,则提一成的“劳务费”。马庆元夫妇当即点头同意。
此时,周建辉并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条发财之路。马庆元家与周建辉的遭遇类似,医疗过程中的疑点以及医院“店大欺客”的傲慢,让同病相怜的他产生义愤之情。这时他提出帮忙索要赔偿,还多少带有些同情和仗义的意味。
周建辉立即忙活起来。他打电话叫来二十几个老乡,统一穿着孝服,以死者家属的身份,将马斌的尸体抬出来,放在医院门诊大楼门口,由一帮女老乡带头哭丧,男老乡则手举讨还公道的横幅静坐示威。晚饭时分,周建辉自掏腰包买来盒饭,分发给大家。
医院派人出来制止,周建辉使个眼色,马庆元夫妇立即扑上去死死拖住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闹不休。几个老乡假装上去劝说,实则暗捏拳头,将对方二人一顿好打。对方吃了暗亏,灰溜溜走了。
半夜时分,哭闹的人员精疲力竭,纷纷打起瞌睡,周建辉又不知从哪叫来一帮来路不明的道士,在大门口摆开架式,做起道场来。
半夜三更,锣鼓喧天,在医院住院的病人受不了折腾,纷纷向院方投诉,把医院几个值夜班的医生和领导搞得焦头烂额。
第二天一大早,医院就派了一位姓张的副院长来跟周建辉谈判。
周建辉把张副院长拉到一边商量赔偿问题,开口要10万元。张副院长摇头说:“不行,院长交待了,最多赔8万,一次性了结。”周建辉当即答应,但要求死者后事一切费用由医院出。
他很快从医院财务科领到了8万元赔偿,2万元揣入自己的口袋,6万元交给马庆元夫妇。马庆元夫妇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又依约给他付了6000元“劳务费”。周建辉立即让人协助马庆元夫妇将马斌的尸体送到火葬场火化。清场完毕,他给每位参与人员发了100元辛苦费,加上前期买孝服盒饭等,一共开支3000多元。
医闹一族,渐成气候
这之后不久,周建辉又牵头组织人员帮人“处理”了一起因医生用药不当而致残的医疗纠纷,从中赚取了1万多元的“劳务费”。头脑精明的他渐渐发现,干这种活儿可比他当冒牌医生当“医托”赚钱多了。广州有大小医院上百家,国营的民营的,几乎每天都有医疗纠纷发生,“职业”前景广阔。
周建辉索性干起了“专职医闹”,印了许多有“医疗纠纷处理顾问”等名号的名片,在熟人老乡中广为散发。自己则天天在医院手术室、妇产科、心脏外科等高风险科室甚至太平间门口溜达,四处寻找目标,一旦发现有病人死亡,就主动上前与死者家属搭讪,借机招揽生意。2007年2月和3月份,仅两个月时间,他就接了4宗“大生意”,一下就赚了5万多块。
为了方便开展“业务”,周建辉干脆组织成立了一个“医闹团”,约有“团员”50人,大多是一些没有固定职业的老乡熟人。
周建辉和几名机灵的“业务员”每天都在各家医院里转悠,一旦招揽到生意,立即电话联系或直接找到“团员”住所,根据需要召集一定数目的人手,都以死者家属的身份披麻戴孝,或聚集在医院门口静坐示威,或在医院里拉起横幅要求赔偿,或将死者尸体抬到医院门诊大厅扰乱就诊秩序。有时为了给院方施加压力,周建辉还派人假扮记者,扛起摄像机装模作样地拍来拍去。
一旦赔偿到手,他再按12%~15%左右的比例提成。如果他与医院的谈判结果超过了患者家属要求的金额,超过部分则全部装入自己腰包。拿到提成后,他再按每人每天100元的标准给手下“团员”发“工资”。一单生意做下来,最少也能“赚”个几千元。
但是做这样的生意也并非全无风险。2007年9月的一天,周建辉聚集一帮人在白云区一家民营医院索要赔偿。因为不久前该医院才被他带人闹过一回,所以院方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交涉过程中双方发生肢体冲突,周建辉一怒之下竟将对方一位儿科主治医师的鼻梁骨给打折了。结果赔偿没要到,周建辉还因为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被拘留10天,罚款500元,给受伤医师赔付了1800多元医疗费。
自此以后,周建辉为了减轻“行业风险”,决心做一个“懂法”的“医闹”,一般情况下不动手打人,就算有时为了形势需要拿出刀子匕首来,也只是吓唬吓唬对方,并不真的动手伤人。主要派一些妇女甚至是孕妇来哭闹,拉扯纠缠医生,这样就算院方打电话叫来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这样折腾个三两天,医院受不了,最后只好跟他们私了。
周建辉的“医闹团”在广州打开市场之后,生意非常火爆,还有不少索赔无门的患者家属看到他的名片主动上门联系,几乎每月都有生意可做,忙的时候一个月竟能闹上四五回。到2008年6月,周建辉当“医闹”头目刚刚一年多时间,就已经赚了近40万元。
但是好景不长,2008年9月2日,周建辉到一家医院代人索赔时,中途拿出匕首威吓院方人员,结果在推搡过程中误伤对方一名女医生,把人家的右眼给刺瞎了。因涉嫌故意伤人,周建辉被刑拘了。
周建辉的“事业”随着他被刑拘戛然而止,但令人担忧的是,周建辉后继有人,目前广州已涌现出不少“医闹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