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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2 17:5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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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向中醫之路】之一
我在台大醫院12D的日子(三)
父親的情況時好時壞,「時好」的意思,是說「壞」的白血球 又被壓下去了,「時壞」的意思,是「壞」的壓不下去,好的倒殺了不少。他開始會喘,會咳,夜裡會熱的睡不著,曾經壯碩的他,開始變的枯槁。有一次,他突然對我說,他發現化療有一個好處,就是煩惱他多年的香港腳竟然不藥而愈。我想,這麼毒的藥,連香港腳的霉菌都想逃了吧?又有一次,他說,化療以後很方便,再也不用刮鬍子了,因為鬍子長不出來。看在家屬的眼裡,這很難跟「康復」兩個字連在一起。
但是,我們台大醫院血液科的王牌教授們不這麼想,他們依然有住院醫生開道,有實習醫生前呼後擁,也依然一張撲克臉。父親總想從他們嘴裡聽到些什麼,不過你最好別問,因為他們要忙著看數據,眼前這個人是貓是狗,不太重要。他們覺得,這些治療是正確的,不過劑量可以再加重些,次數也要變頻繁些。記不得進出台大多少次了,住院可以化療,門診也可以化療,台大醫院成了我們最常進進出出的地方。
那時,離我要出國唸書的日子越來越近,父親的病情不見起色,反倒虛弱了不少,能不能出國在金錢上已經不是個問題,問題是該不該出國?父親堅持,有沒有我在 旁邊,對他的病,影響不大。從小,父親都一直想讓我出國唸書,他曾說,從我出生那一天,他就在幫我存出國唸書的錢了,反而當我告訴他我拿到全額獎學金時, 他還有些倀然。長大之後,我才瞭解到為什麼父親一直想讓我出國唸書。我的祖父很早就過世,父親在七八歲的年紀,從河北跟著學校撤退,他在上海、杭州都唸過 書,最後整個學校到了台灣。他常說,他小時就看過鬥爭死了的人,一路上逃到台灣,生離死別看得多了。他的前半輩子,都在顛沛流離中度過,好不容易,到軍中學了一技之長,跟著當時的美軍顧問團,學會了無線電的技術。退伍後作了個機關裡的公務員,也管一些無線電的器材,所以我從小看過最多的書,是一本叫「無線電界」的雜誌,到現在我還記得裏面漂亮的插圖,長長的天線,和父親幫我銲的第一台只會轉彎不能倒退的白色遙控車。他常說,如果不是戰亂,他可以讀更多的書,甚至,當年在美軍顧問團的時代,他可以出國進修,可是因為家庭的因素他放棄了,所以他很想讓我出國看看。我到現在,如果能說有什麼成就,都要感謝父親在他自己最危殆時候,能讓我完成了學業。
1996年八月,我到了美國,開始讀碩士。照顧父親的重擔,落上了母親和我的姊姊和妹妹。從每週的電話裡,我知道病情還是時好時壞。就這樣過了將近兩年, 包括其中一次因父親感染嚴重,趕回台灣,後來又救了回來。終於,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來了,大姊夜裡打電話來,哽咽的說這次可能真的不行了。天亮,我帶著妻子,飛馳在往洛杉磯的高速公路上,還記得,趕進機場時,已經聽到在廣播我們兩人的名字。到了台灣,進了醫院,眼前的那人哪還是我認識的父親?當年精壯的北方大漢,現在已成了乾枯的瘦小老人,那天夜裡,我抱他去上大號,他用盡全力,拉出小小的一顆屎。他沈重的喘息聲,一次一次的越來越深,像是吸不到下一口氣。當時,已經打了強心針了,但是他還是離我們越來越遠。最後,我們簽下了不急救的同意書,他就這樣過去了,痛苦的過去了。
人走了,也解脫了,我們也解脫了。痛苦終將過去,但是這個治療的過程,在我心中成了永遠抹滅不去的痛。西醫對白血病的治療,我從崇拜,到疑惑,到否定,一直到多年後,我無意間逛上了漢唐倪醫師的網站,我才恍然大悟。他一個一個的醫案,就像一記記的重拳,打在我的心口。我迫不及待的讀完了他所有的醫案,看完了所有的文章,我才瞭解到,原來我所經歷過的,竟然是一場荒謬的鬧劇。
當我看到倪醫師的網站提到「陽不入陰」這個現象時,我看到的是化療後父親一次次夜裡坐起來,說身體熱得不能睡。當我在內經裡讀到「腎主髮」這個觀念時,我看到化療後枕頭上一撮撮的落髮,和上氣不接下氣的父親。當我知道「男人的鬍子,就是相當女人的月經」,我看到那長不出鬍子的臉龐。當我知道「十棗湯」可以去肺積水時,我馬上看到你們手裡的大針筒,刺進我父親的胸膛去抽肺水。當我學到倪醫師的健康六原則可以自己知道你們的治療有沒有效時,我想到你們叫我父親不要說話,你們看數據就可以了。當我知道人體必須陰陽調和時,我看到化療後正氣崩潰、奄奄一息的父親。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兩三千年前就知道的道理,在兩三千年後的今天,你們所有的治療都是反其道而行?
親愛的台大醫院醫師們,請問我父親的例子,化療以後活了三年,這算是化療成功呢?還是化療失敗?還是你們要說,以三年的「存活率」來講,是成功的這種鬼話來讓下一個倒楣鬼來作你們昂貴的化療?做完以後過三年沒有生活品質的日子再痛苦的死去?
所以我要學中醫,正統的中醫。
by 柱子 (全文完)
March 27th, 2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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