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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世纶 卫生部中日友好医院
经方辨证论治理论体系,即含于《伤寒论》中,那么后世为何不能认识其理论实质呢?主要是认知方法存在问题,其中关键是《伤寒论》的成书和解读两个问题。
关于《伤寒论》成书 后世普遍褒扬王叔和对传承《伤寒论》的功绩,却又贬其对《伤寒论》序“作伪”,“忽悠”桎梏后世千余年,误导后世认为张仲景据《内经》撰成《伤寒论》。不过历代不乏有具慧眼者,如章太炎、恽铁憔、喜多村之宽等,皆认为《伤寒论》的六经不同于《内经》的六经,更不同于十二经络。刘渡舟老师于20世纪90年代提出:“我从‘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农之经’两个“本”字悟出了中医是有学派之分的,张仲景乃是神农学派的传人”;经方大师胡希恕先生更明确提出:“仲景书本与《内经》无关”、“《伤寒论》的六经,来自八纲”。不过他们得出这一结论,真是来之不易,是付出一生艰辛才摆脱桎梏,通过反复考证、临床体验、潜心研究才逐渐体会而得。近有钱超尘教授考证:“赵开美《仲景全书》所收《伤寒论》,对该书作者题曰‘汉张仲景述’;南宋赵希弁《郡斋读书後志》卷二沿其说:‘仲景伤寒论十卷,汉张仲景述’;明著名藏书家及刻书家毛氏《汲古阁毛氏藏书目录》亦云:‘仲景伤寒论十卷,汉张仲景述’”。说明《伤寒论》的主要内容,在张仲景前多已存在,并不是一人由无到有而撰成。皇甫谧谓“论广汤液”,是张仲景撰成《伤寒论》的主要方式、方法。由以上分析可知,《伤寒论》的祖祢为神农,其撰成的基本素材是古代积累的方证,基础理论是八纲,是由神农时代的单方积累,到复方方证积累,至汉代方证经验更丰富,并意识到病位不但有表有里,还有半表半里,形成了六经辨证论治理论体系。张仲景及其弟子,正是补充、完善、总结了经方的学术经验,由八纲辨证上升为六经辨证而集成了《伤寒论》。
关于解读《伤寒论》 当然此与前一问题密切相关,即入眼功夫很重要,所谓入眼功夫即认清学术渊源及传承。以上考证说明,《伤寒论》的祖祢是神农,从学术发展史上说早于岐黄,但王叔和等仅从《伤寒论》出现时间推算,即《伤寒论》在《内经》后,而误认为《伤寒论》的祖祢是《内经》,是在学术传承上颠倒了历史。当然认清学术特点,主要看书中的内容,因此,读书方法也很重要。如柯韵伯、章太炎、恽铁憔等,虽未辨“撰用《素问》”之伪,却明确指出《伤寒论》的六经不同于《内经》之十二经脉之含义,不用五行,并批判王叔和强引《内经》一日传一经之说,主要功夫用在攻读《伤寒论》原文、分析全书内容而得出:因“仲景并无是言”。胡希恕先生更重视读原文,并“始终理会”《伤寒论》全篇,解读了六经实质、书中诸多疑难问题,尤其明确指出:《伤寒论》中的“阳气”、“阳”是指津液,是经方独有特殊理念。他们是不但仔细读《伤寒论》全篇,而且又仔细研读了《内经》等书,分析对照而得出的结论。如果只是了了草读一遍《伤寒论》原文,又不结合临床,是很难理解经方理论体系的。如只是强引“名人”、“权威人士”之言更难认识经方。
必须指出《伤寒论》是经典之作,学习起来本不容易,没有端正的学习方法、不下苦功夫,想一蹴而就是学不好的。所谓端正的学习方法,不光是刻苦读原文,还必须吃透原文、前后联系分析,并密切结合临床,才能渐渐理解原文。解读《伤寒论》,长期临床和长期读原文两者不可缺一。一代经方大师曹颖甫,熟谙经方方证,临床疗效卓著,名噪一时,但未明《伤寒论》笫264条、笫265条“不可吐下”、“不可发汗”,实指和法,却认为小柴胡汤为发汗剂,更遗憾死于日寇刀下,未能继续研讨经方,亦未能进一步理解六经实质;杨绍伊考证贡献功莫大矣,但临床实践太少,最终亦未跳出王叔和、成无己樊篱,受其影响,认为伤寒是“伤于寒”,为里病;中风是“中于风”,为表病,亦因此认为《伤寒论》的病位概念只有表和里,把小柴胡汤列于可发汗篇中,当然也就难解六经实质了。一个人的生命是短暂的,对经方存在的诸多探讨毕竟有限。对《伤寒论》中的一条、一个问题,需要几年、几十年反复研读,需要在临床反复体验,如胡希恕老师直至晚年才认识到:《伤寒论》笫315条白通加猪胆汁汤,为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之误;第148条的小柴胡汤为柴胡桂枝干姜汤之误。胡希恕老师从攻读原文入手,为我们明确了六经实质,指明六经来自八纲,病位有半表半里,并分阴阳,但不无遗憾的是,尚留少阳及厥阴的方证未能一一明确提出,诚是解读经方有待几代人的不断努力。
经方理论特点是把外邪与人体正气相争、以及气血营卫、瘀血、痰饮、食毒、脏腑等对疾病的影响、所反映出的症状,用八纲分类辨清六经所属,再进一步根据古人总结的方证经验辨方证,用相对应的方药治疗,这便是经方临床治病的全过程。也就是说,经方医学是以六经辨证和辨方证为特点的理论体系,起源于神农时代,发展于殷商,成熟于东汉,是总结以八纲用药、八纲辨方证,发展为六经辨证的理论体系,其代表著作是《伤寒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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