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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晓红
关键词 余霖 清瘟败毒饮 热疫 运气
余霖,字师愚,清雍正乾隆(1723~1795年)间安徽桐城(一说江苏常州)人。著有《疫疹一得》,创制重用石膏的清瘟败毒饮治疫三十年,活人无数。
1、余霖创制清瘟败毒饮的时代背景
1.1治热疫以伤寒之法:余霖感于“后人纷纷立说,祖述宪章,俱以伤寒立论,其于热疫一症,往往略而不讲,……流弊于人,沦肌浃髓,举世同揆,万人一法”(余霖《疫疹一得》,下原文不加标注者同),而当时所见热疫不鲜。
1.2抱恨其父染疫不治:“乾隆甲申(1764年),予客中州,先君偶染时疫,为群医所误”而“抱恨终天”,遂“思于此症,必有以活人者,公之于世,亦以稍释予怀”。因读本草参合时之运气而“恍然大悟,非石膏不足以治热疫,遇有其症,辄投之,无不得心应手。三十年来,颇堪自信,活人所不治者,笔难罄述”。
2、清瘟败毒饮及主治
2.1清瘟败毒饮组成及方义:生石膏(大剂六两至八两,中剂二两至四两,小剂八钱至一两二钱)、小生地、乌犀角、真川连、生栀子、桔梗、黄芩、知母、赤芍、玄参、连翘、竹叶、甘草、丹皮。此十二经泄火之药也。重用石膏直入胃经,使其敷布于十二经,退其淫热;佐以黄连、犀角、黄芩泄心、肺火于上焦,丹皮、栀子、赤芍泄肝经之火,连翘、玄参解散浮游之火,生地、知母抑阳扶阴,泄其亢甚之火,而救欲绝之水,桔梗、竹叶载药上行;使以甘草和胃也。实为白虎汤、犀角地黄汤、黄连解毒汤加减,共奏清热泻火、凉血解毒之功。
2.2清瘟败毒饮主治:热疫,气血两燔,表里俱盛之火热实证。狂躁烦心,口干咽痛,大热干呕,吐衄发斑,头痛如劈,烦躁谵妄,舌刺唇焦。六脉沉细而数,即用大剂;沉而数者,用中剂;浮大而数者,用小剂。
3、余霖清瘟败毒饮治疫效验举隅
3.1蔡曾源:“岁甲申(1764年),桐邑中人,大率病疫,时先生方游大梁,痛其尊人为群医所误,乃益肆力于古人书,研究于阴阳寒暑及气运主客之分,纤悉无遗,而后恍然有悟,独于疫疹一门,神而明之,实能辟前人之所未见未闻者,逆之则死,顺之则生。三十年来,自南而北,所全活人,殆不可以数计”,“予则于壬子(1792年)夏五,谒选入都,家人半染疫,先生治辄霍然已。是岁都门故多时疫,凡活于先生手者,十室而九。盖此道中,诚不啻三折肱矣”。
3.2《疫疹一得·论疫疹因乎气运》:“乾隆戊子(1768年)年,吾邑疫疹流行,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八九,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内,大率如斯。……大小同病,万人一辙。……予因运气,而悟疫症乃胃受外来之淫热,非石膏不足以取效耳!且医者意也,石膏者寒水也,以寒胜热,以水克火,每每投之百发百中”。
3.3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天津古籍出版社,1994.9):“乾隆癸丑(1793年)春夏间,京中多疫。以张景岳法治之,十死八九;以吴又可法治之,亦不甚验。有桐城一医,以重剂石膏治冯鸿胪星实之姬,人见者骇异。然呼吸将绝,应手辄痊。踵其法者,活人无算。有一剂用至八两,一人服至四斤者。……此亦五运六气,适值是年,未可执为定例也”。此“桐城一医”,即余霖,其《疫疹一得》亦载有此事,“癸丑京师多疫,即汪副宪、冯鸿胪亦以予方传送,服他药不效者,俱皆霍然,故笔之于书,名曰清瘟败毒饮,随症加减”。
3.4张若:“医有立效”,“抄其方而亦愈,饮其药滓而亦愈”。
3.5吴贻咏:“甲寅(1794年)寓青岩师宅,距师愚居不数武,晨夕过从。时久无雨,暑气盛行,人多疾病,病则必死,医家齐束手不治,师愚辄予以石膏、黄连等剂,无不立效。其得之则生,不得则死者,不可更仆数。”
3.6庄制亭:“甲子(1804年)秋,得乡前辈余师愚先生《疫疹一得》,谓疫乃无形之毒,宜用石膏,不宜用硝、黄等语,……以之治疫与疹,奏效尤多。……予每临症,……无不应手辄效。”
4、余霖行医三十年间疫病流行年份运气分析
上表表明:1763~1794年32年中,疫病流行年份15年。疫病流行15年中,主运为水运者仅1786年,占6.6%,且该年司天为少阴君火,在泉为阳明燥金。其余火运4次占26.7%,金运4次占26.7%,土运3次占20%,木运3次占20%。从主运分析,此15年疫病流行,几无寒疫,而多发热疫、燥疫。疫病流行15年中,司天为少阳相火3次,少阴君火3次,太阴湿土4次,厥阴风木2次,太阳寒水2次,阳明燥金1次。火占40%,土占26.6%,木占13.3%,水占13.3%,金占6.6%。而丑未之纪(太阴湿土4次),太阴司天之政,二之气,客气少阴君火加于主气少阴君火,“大火正,……其病温厉大行,远近咸若”(《内经·六元正纪大论》)。从司天分析,此15年疫病流行,易多发热疫、湿热疫。综合主运与司天,此15年疫病流行,凡有“火”的干支年份共9个,占60%。且从当年运气情况来看,确为暑热流行,如甲寅年土运之年而“时久无雨,暑气盛行”。
5、余霖制清瘟败毒饮、著《疫疹一得》的科学性与创新性
余霖制清瘟败毒饮乃因时之运气,著《疫疹一得》乃为“公之于人,使天下有病斯疫者,起死回生”,而非为“著书立说,自矜能事”。
余霖强调参合运气,以石膏治热疫,遇有其症辄投之。这一点从上文“治疫效验举隅”中可见一斑,甲申、壬子、戊子、癸丑、甲寅年所流行之疫,均为热疫。如《疫疹一得》论乾隆戊子年疫疹流行,谓“此天时之疠气,人竟无可避者也。原夫至此之由,总不外乎气运。人身一小天地,天地有如是之疠气,人即有如是之疠疾,缘戊子岁少阴君火司天,大运主之,五、六月间,又少阴君火加以少阳相火,小运主之,二之气与三之气合行其令,人身中只有一岁,焉能胜烈火之亢哉?医者不按运气,固执古方,百无一效”。
余霖以石膏治热疫,而非以石膏治疫。正如吴贻咏所言,“夫师愚无必用石膏之意,而有必用石膏之症,观入秋数月以来,未尝轻用凉剂,……乃谤之者谓师愚非石膏不立剂”。
笔者已无从了解当时详实的气候、物候、社会背景,但仅就其说与多方效验,便不由感佩先生之不执泥经典之说,不盲从时行之风,实事求是,富有科学与创新精神。中国温病学发展史上不断出现用药自成一家的名医,如庞安时以圣散子方治疫、李东垣以普济消毒饮治疫、吴又可之达原饮治疫、杨栗山之升降散治疫、叶天士之甘露消毒丹治疫,当其时均济人无数,而彼此之用药相去甚远。应该说,无论哪一位都是当之无愧之名医,运气之差异使然而已。
来源:《浙江中医杂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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