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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中国中医药报》2004年11月3日一篇文章报道(汪少颖《听中医高校领导聊教育》),全国各中医院校校长借南京中医药大学五十周年校庆之机,汇聚一堂,召开了一次小型研讨会。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管理局科教司司长、教育部高教司办公室主任等出席了会议,并听取了各中医院校校长的建议。
研讨会上,站在中医事业前沿的中医院校校长们有着怎样的一些言辞呢?
关于中医药事业发展的载体,某校长说:“现代中医院不能没有西医,这是中医的特点决定的,所以在现代中医院用西药是完全合理的。”不知是中医的什么特点决定了“现代中医院不能没有西医”?现代中医院用西药“完全合理”, 究竟“完全”合的什么“理”?并且这分明也是非法嘛!举国上下,中医界几乎全都在超越执业注册范围地非法执业,医界内外、民众国人、上下领导皆习焉不察,甚至视为当然,以至咱们新一代的中医院校校长会如此坚定地认为“完全合理”。殊不知如此“完全合理”的结果, 就是中医药管理局科教司司长在研讨会中大吹了一通“这些年高等中医教育”取得的好大喜功的泡沫成就之后,不得不承认的“但也出现的一些问题”:“一是名医在减少;二是不少中医院的中青年医生不能在辨证论治的前提下开出中医处方;三是一些小科学术发展滞后,病员减少,被撤并掉了;四是有一批中医院处于生存危机;五是中医院中药的使用量在大幅下降。”
关于目前中医学术的发展远跟不上疾病变化的需要,某校长说:“从张仲景的六经辨证到叶天士的卫气营血辨证,针对不同的疾病谱,中医的学术始终在不断的发展。可是为什么现代的疾病谱已经不再是叶天士、张仲景时的疾病谱了,但我们却还在用过去的理论在指导治疗呢?为什么我们的应用型科研成果这么少呢?” 这个校长也感知到了某些不对劲,比如“为什么我们的应用型科研成果这么少呢?”可是,他不反思咱们中医大学让学生扎不下中医根的教育内容和教育模式,却归结为“现代的疾病谱已经不再是叶天士、张仲景时的疾病谱了,但我们却还在用过去的理论在指导治疗”。的确,中医的学术是“始终在不断的发展”的,而现代的疾病谱也已经不再是叶天士、张仲景时的疾病谱了,但是用“过去的理论”就不能指导现代的治疗了吗?那么请问,咱们真正有几人读懂了张仲景、读懂了叶天士?“过去的理论”,你可曾深入研究过?你可曾已经懂得?或者你究竟懂得了多少?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序中,就说到《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虽未能尽愈诸病,庶可以见病知源。若能寻余所集,思过半矣。”我们明白了吗?没有!连咱们中医院校的校长们都是一脑子稀里糊涂,我们不禁要问:如今的中医大学还有中医吗?
2004年11月7日在上海,浙江中医学院和上海中医药大学的部分中医博士、硕士和本科生前呼后拥地跟我去参加传统医药临床应用与研究学术研讨会。路上,一个博士问我他的亲人的病,我说:“应该属一种痰证,痰证可用什么处方?”博士嗫嚅地回答:“二陈汤。”我笑着“表扬”:“不错不错,一个堂堂皇皇的博士还知道有个二陈汤!但是治痰的处方就只有一个二陈汤吗?”我忽然严肃起来:“还有什么处方!快!回答我!”博士竟不能回答。我想起了上海中医药大学据说现已闭关著述的元老级教授裘沛然前辈曾经愤然说过,现在的中医大学培养的中医博士,很多连庸医也不如,庸医还多少记得几个处方。湖北中医学院教授李今庸老师也多次慨叹“吾人生性太鲁钝,发展中医愧无能。多少年教学工作苦,培养自己掘墓人!”谁曾想到,咱们的老医家们会普遍认为,中医大学“几十年来,没有培养出真正的中医”。
在某场主要针对在读中医博士硕士的演讲中,我适度引用了一些中医经典名言熟句,我说上半无人能补充下半,我说下句更无人能补充上句;问到某个汤头,尤其是汤头的药物组成,大家都面面相觑,茫茫然不知所以。我终于忍不住生气:“博士硕士们呐,你们都是学了这么多年中医的正规军呐,难道连我这个土八路都不如呀!我们那儿,初中一流人物读中专中师去了,二流人物读高中考大学去了,而三流人物给我当徒弟来了,我的徒弟们都熟记的东西,怎么你们反而茫然?象牙塔里这么多年的学习,你们究竟学的是中医的什么?你们居然还没有扎下中医的根呀!没有扎下中医的根,凭什么济世救人?不能济世救人,你是什么中医博士硕士!进入中医大学,最后却学成了一个‘兽医’,只会成天在实验室里给耗子兔子造病治病,岂不是滑咱们中医之大稽?这是你读中医的初衷吗?浪费了这么多年的青春,你不觉得痛心吗?”一番痛责,当头棒喝,博士硕士们这才立地惭愧,大梦初醒。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反省吗?
最近,一位中医学子在一封信中再对我说:“我也很相信很热爱中医,也跟过我们当地的医生抄过方子。但学得很粗,很难深入,又苦于没有老师的指导。我被你生动的讲座所吸引,很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发展。我以后断定要走中医这条路的,只是觉得现在的教育模式对我们很不利,我们很迷茫。”又说:“这次联系您只是想和您交流交流,我知道您很忙,也许没看到我写的信,没关系,至少您可以看到现在中医学生的心声。”
还有一位澳洲的中医留学生在信中也告知我她的心声:“我开始学中医是因为误打误撞考进了‘针灸系’(在当时悉尼还没有中医系)。也许是毕竟有着中国人的血统,大学的四年很顺利的度过。但是由于念的都是中文翻译成英文的课本,对于很多的观点都是一知半解,老师也无法解释清楚。虽然顺利毕了业,但是面对临床总觉得茫茫不知所措。我当时把它归咎于因为我没有读到中医药的部分,所以我又花了两年的时间念了中医(硕士),又画蛇添足的认可了西方一般的观点,认为中医只是一门辅助西医的‘辅助医学’,学中医就该讲求‘中西医结合’、‘中医科学化’,而读了一个以科学研究中国及西洋药草为主的‘草药硕士’(这两年让我体悟到中西医结合并不如想象中简单)。读到这里,八年的时间,我对中医学并没有如我预期的有更深一层的认识,反而使我在临床实践中更加感到困惑。我真的不愿意花那么多时间读书,到最后只能当一个只能医感冒,或是‘医不好人,也医不死人’的医生。这跟我当初的‘行医济世’理想差太远了。花那么久的时间却始终在中医的门外打转,我很灰心!我真的很想放弃了!!因为我觉得我也许根本不是学医的料!拿了那么多名不副实的文凭,在别人眼里也许光鲜亮丽,但我内心却是有苦说不出!我很沮丧,很彷徨,很无助。我很想放弃!!但是又觉得不甘心!毕竟,八年的时间并不短!总觉得‘头已经洗一半了,不得不洗完它’,所以经过一番考虑,我来到中国。”她接着说道:“到了中医学院,才终于领略到中国医学的博大精深,过去那八年的所学,居然只是一些东拼一块、西凑一块的皮毛而已。但是,在此同时我又对于这里的中医‘讲一套做一套’感到怀疑。理论讲的是中医,但真正到了跟临床有关的内科却都讲究中西医结合,而且是以西医为主导的结合。这是我来中国之前始料未及的!难道我心目中神奇的中医,能治百病的中医,只是我心中的理想吗?是不可能被实现的吗?直至我有幸遇到老师……”
除此,还有更多的中医学子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了他们的困惑与彷徨。
研讨会上,某个校长还就中医大学人才培养模式发言说:“人才培养是多元性的,中医药事业的发展需要不同类型的人才,在人才发展的不同阶段也要有不同的培养模式,因此关键是要对不同类型、层次的中医人才培养制订不同的标准。如果总是以一种标准去衡量所有的中医毕业生,就会觉得中医教育的问题很大。”他的意思,中医教育的问题不大,看来他对当前中医的泡沫还蛮自鸣得意、沾沾自喜。我在某一场中医演讲中曾说:“当行内外不少有识之士大声疾呼‘救救中医’的时候,更多的既得利益者却还在津津乐道地高唱泡沫中医的赞歌。”这不就是又一个根据吗?不错,中医药事业的发展的确需要“不同类型”的人才,在人才发展的不同阶段也要有不同的培养模式,但中医大学毕竟是要培养“中医”呀!难道培养出来的中医大学生个个都只能昂首背诵成年妇女子宫的长宽厚,或者在实验室里成天睁着大眼跟兔儿耗子交流,而不能在临床上给人看病,这样就代表了人才培养的多元性吗?不能培养能够给人看病的中医人才,那还叫什么中医大学吗?
更不可思议者还在后边。报道说,1999年以后,随着高校的扩招,中医教育的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在这样的背景下,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及时调整了中医教育的思路,提出了“发展是主题,调整是主线,改革是动力,质量是根本,教育重心适度后移,院校教育和继续教育并重”的中医教育主导思想,并一直坚持到2003年。当时的中医院校规模小、底子薄,为了谋求更大的发展,扩招和异地重建成为中医教育的必然选择。通过“发展两头,调整中间”的方式,即通过发展硕士、博士、非医攻博等高素质中医药人才的培养和面向农村基层、城市社区和中药产业的高级技术工人的中职高职教育,并调整本专科教育中医、中药、护理专业的比例,高等中医药教育在这4年间取得了“辉煌”的成绩。这4年间的“辉煌成绩”都是些什么呢?管理局科教司司长自豪地介绍道:“目前各级中医药院校的在校生已达27万,比此前的8万人翻了三倍还多;中医院校的办学条件有了根本性的改变,有14所院校进行了异地重建,校园面积超过1.5万亩,而此前30所中医院校的校园面积的总和只有5000亩;学校建设的总投入超过70亿。与此同时,中医教育的结构调整也初见成效,攻读硕士、博士学位的学生数量从1999年底的2000人左右发展到2003年的1万1千人左右,而2004年还将新招生5500人。此外,面向农村基层的中职高职在校生也达到8万人,比此前翻了一番。”真是如数家珍!如此大吹大擂,还美其称曰:“这是高等中医药教育发展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段!” 难道这种好大喜功就是办中医大学的真谛?什么是“大学”?大学应该是有“大师”的学校,而不是空有钢筋混凝土构筑的吓人建筑的东西,那和佛家有寺庙而无和尚有什么区别?大家都只知争先恐后地在规模上、数量上、硬件上做时髦文章,这分明是中医虚阳上浮的戴阳证,无根的浮躁!好大喜功,后劲不足,其结果中医大学就只能别无选择地挂着中医的什么头,卖着其它的什么肉,办成了没有中医特色和特长的理工医文大杂烩学校。
这些年随着足迹所到,我不声不响地观察过部分省市的各级中医医院,同时也偷偷地了解过几所中医大学,解剖麻雀,以管窥豹,因而出言不逊,总不是无中生有没有根据。有的中医大学,和中医、中西医所谓结合有关者,三五个系,而寥寥三五个系,还有一个和“中药专业”并立的“西药专业”!居然让学子们不是去西医医科大学而是进中医院校学西药专业,合不合式?这大概也只有匪夷所思的国人才想得出、做得到。而且有的中医大学还开有更多非医系、非医专业,比如什么计算机系、外语系、市场营销专业、公共关系专业等等。这些知识可能确实也该学,但在中医大学作为专业作为系肯定不合式!还有部分中医大学有系或专业和医尤其是单一的中医八竿子杵不到边。好象综合性的北大、清华如今已成为各中医大学有意或无意追求的目标 —— 这年头不知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追求大而全,偏偏没谁讲究特而长。这当然没什么不好,但中医大学何妨把 “中医”两个字取掉,就叫综合性什么什么地方大学最好,免得亵渎了“中医”两个字。
中医大学嘛,就是办中医嘛!不办中医,什么研讨都是吃饱了撑的!何必居心叵测地假借中医搞那么多并无实质意义的游戏呢?对于“假打”是否也应该打假?
再问一句:中医大学还有中医吗?
附:
祝彼得(成都中医药大学校长)这个人,他给研究生上课的时候,竟然说了一句大跌眼睛的话,说中医无非要么是阴虚,要么是阳虚,搞不懂就阴阳两虚,他竟然连中医的根本都搞不懂,还给研究生上课!!”
美国的中医是华人带过去的。后来美国人发现中医有效,渐渐开始承认它。从七十年代中国的针刺麻醉震惊世界后,有很多西方人开始到中国来学习这种古老的医学。这些早期的开拓者,回到国内后开诊所,办学校,使中医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传播。他们崇尚中国古老的文明和智慧,他们甚至深入研读那些被翻译得词不达意的《周易》和《老子》。他们以临床疗效来说服那些固执的政府官员,中医不是魔术,也不是迷信。
在这个时候,中国的中医正在学西医。“秀才学医,笼中捉鸡”。但笼子里装的不是鸡,而是兔子和老鼠。政府给了他们很多条件,他们拿起“屠笼刀”,看看老鼠生气的时候肝脏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我(王不留行)曾经问过一个参加过攀登计划经络课题、拿过数个经络大奖的研究人员关于经络的问题,“经络?!”,这位博士、针灸副主任回过头来:“不过是巫术罢了!”话语中那种心平气和、漫不经心和对经络深深的厌倦让我胆战心惊,黯然无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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