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凡水肿等证, 乃脾肺肾三脏相干之病。 盖水为至阴, 故其本在肾; 水化于气, 故其标在肺; 水惟畏土, 故其制在脾。 今肺虚则气不化精而化水, 脾虚则土不制水而反克, 肾虚则水无所主而妄行, 水不归经则逆而上泛, 故传入于脾而肌肉浮肿, 传入于肺则气息喘急。 虽分而言之, 而三脏各有所主, 然合而言之, 则总由阴胜之害, 而病本皆归于肾。
2. [内经]曰: 肾为胃关, 关门不利, 故聚水而从其类也。 然关门何以不利也? 经曰: 膀胱者, 州都之官, 津液藏焉, 气化则能出矣。 夫所谓气化者, 即肾中之气也, 即阴中之火也; 阴中无阳, 则气不能化, 所以水道不通, 溢而为肿。 故凡治肿者必先治水, 治水者必先治气, 若气不能化, 则水必不利, 惟下焦之真气得行, 始能传化, 惟下焦之真水得位, 始能分清。 求古治法, 惟薛立斋先生加减[金匮]肾气汤, 诚对证之方也, 余屡用之, 无不见效, 此虽壮水之剂, 而实即脾肺肾三脏之正治也。 何也? 盖肾为先天生气之源, 若先天元气亏于下, 则后天胃气失其本, 而由脾及肺, 治节所以不行, 是以水积于下, 则气壅于上, 而喘胀由生, 但宜峻补命门, 使气复元, 则三脏必皆安矣。 今论其方: 如所用桂附, 以化阴中之阳也, 熟地, 山药, 牛膝, 以养阴中之水也, 茯苓, 泽泻, 车前子, 以利阴中之滞也; 此能使气化于精, 即所以治肺也, 补火生土, 即所以治脾也, 壮水通窍, 即所以治肾也。 此方补而不滞, 利而不伐, 凡病水肿于中年之后, 及气体本弱者, 但能随证加减用之, 其应如响, 诚诸方之第一, 更无出其右者。
3. 证有全由脾肺不足而为肿胀者, 治宜以四君, 归脾之属为主, 固是正治之法, 然亦须兼补命门。 盖脾土非命门之火不能生, 肺气非命门之水不能化。 人知土能制水, 而不知阳实制阴, 人知气化为精, 而不知精化为气也, 虚则补母, 正此之谓。
4. 凡素禀阳盛, 三焦多火, 而病为水肿者, 其证必烦渴喜冷, 或面赤便结, 或热而喘嗽, 或头面皆肿, 或脉见滑实, 此湿热相因, 阴虚之证也; 凡辛香燥热等剂, 必所不堪, 宜用六味地黄汤加牛膝, 车前, 麦冬之类, 大剂与之。 其有热甚者, 宜加减一阴煎加茯苓, 泽泻, 车前, 牛膝之类主之。 其有虚中挟实, 胸膈不清, 宜加陈皮, 白芥子之类佐之。 其有生平不宜熟地者, 则单用生地亦可。 但此等壮水等剂, 必十余服后, 方可望效, 若先因克伐致虚者, 其效尤迟, 慎毋欲速, 自求伊戚也。
5. 凡年少纵酒, 致为湿热所乘, 元气尚强, 脉实有力, 而不便于温补者, 此当逐去湿热, 亦能速效。 宜禹功散, 导水丸, 浚川散, 三花神佑丸之类, 皆可择用, 泻后宜薄滋味, 戒饮酒, 久之方可复元。 古法治肿, 大都不用补剂, 而多用去水等药, 微则分利, 甚则推逐, 如五苓散, 五淋散, 五皮散, 导水茯苓汤之类, 皆所以利水也; 如舟车神佑丸, 浚川散, 禹功散, 十枣汤之类, 皆所以逐水也; 再如巴豆, 朴硝, 针砂, 滑石, 三棱, 蓬朮, 麝香, 琥珀, 土狗, 地龙, 田螺, 水蛭, 鲤鱼, 鲫鱼, 萝卜子, 苏子, 商陆, 葶苈, 杏仁, 防己。 秦艽, 木瓜, 瞿麦, 通草, 厚朴, 赤小豆, 猪苓, 海金沙, 五加皮, 大腹皮, 羌活, 独活之类, 无非逐水利水之剂, 但察其果系实邪, 则此等治法, 诚不可废, 但必须审证的确, 用当详慎也。 凡今方士所用, 则悉皆此类, 故能晚服而早通, 朝用而暮泻, 去水斗许, 肿胀顿消, 效诚速也; 但彼不顾人之虚实, 不虑人之死生, 惟以见效索谢而去, 不知随消随胀, 不数日而复, 胀必愈甚, 苟以年衰积损之证, 而复遭此劫, 则百无一生矣。
6. 水肿证, 以精血皆化为水, 多属虚败, 治宜温脾补肾, 此正法也。 然有一等不能受补者, 则不得不从半补, 有并半补亦不能受者, 则不得不全用分消, 然以消治肿, 惟少年之暂病则可, 若气血既衰, 而复不能受补, 则大危之候也。 故凡遇此辈, 必须千方百计, 务救根本, 庶可保全。 尝见有专用消伐而退肿定喘者, 于肿消之后, 必尪羸骨立, 略似人形, 多则半年, 少则旬日, 终无免者。 故余之治此, 凡属中年积损者, 必以温补而愈, 皆终身绝无后患。 盖气虚者不可复行气, 肾虚者不可复利水; 且温补即所以化气, 气化而全愈者, 愈出自然, 消伐所以逐邪, 逐邪而暂愈者, 愈由勉强, 此其一为真愈, 一为假愈, 亦岂有假愈而果愈者哉。
7. 无论气鼓, 水鼓, 凡气实可下者, 宜用赤金豆, 或百顺丸, 以渐利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