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龙木禅师论曰: 人有双眸, 如天之有两曜, 乃一身之至宝, 聚五脏之精华。 其五轮者, 应五行, 八廓者, 应八卦。 凡所患者, 或因过食五辛, 多啖炙卅, 热餐卅食, 饮酒不已, 房室无节, 极目远视, 数看日月, 频挠心火, 夜读细字, 月下观书, 抄写多能, 雕镂细作, 博奕不休, 久被烟火, 泣泪过多, 刺头出血太甚, 若此者, 俱散明之本。 后有驰骋田猎, 冲冒尘沙, 日夜不息者, 亦伤目之由。 又有少壮之时, 不自保惜, 逮自四旬, 以渐昏蒙。 故善卫养者, 纔至中年, 无事常须冥目, 勿使他视, 非有要事, 不宜辄开, 则虽老而视不衰。 大抵营卫顺则斯疾无由而生, 营卫衰则致病多矣。 且伤风冷则泪出, 虚烦则昏蒙, 劳力则眦赤, 白肿则肺家受毒, 生疮则风热侵肺, 黄乃酒伤于脾, 血灌瞳人及赤色, 俱是心家有热, 羞明见红花为肝邪, 黑花则肾虚, 青花胆有寒, 五色花是肾虚有热, 不可一概为治; 若虚不补而实不泻, 亦难收救。 然上虚乃肝虚, 下虚乃肾虚, 肝虚则头晕耳聋目眩, 肾虚则虚壅生花, 耳作蝉鸣, 大宜补肝益肾。 其有热泪交流, 两睑赤痛, 乃肝之热极; 迎风有泪, 为肾虚客热, 凉肝泻肾, 必得其宜。 至于五脏, 各以类推。 虚则生寒, 实则生热, 补泻之用, 须在参详, 毫厘之差, 千里之谬。 余则无非有所触动, 或大病之后, 所患不一。 至于暴赤一证, 多因泛热冲上, 或眠食失时, 饱食近火得之, 加以劳役失于调摄, 过食毒物, 变成恶证。 医者不源本始, 但知暴赤属阳, 或以散血之剂, 或以凉心之药, 纵使退散, 遂致脾经受寒, 饮食不进, 头目虚烦, 五脏既虚, 因成内障。 亦有见其不进饮食, 俾更服热药, 遂致暴燥热气上攻, 昏涩眵泪, 或犯盛怒, 辛苦重劳, ? 生努肉; 心气不宁, 风热交并, 变为攀睛; 证状不一, 是为外障。 又加读书博奕, 筭劳过度, 名曰肝劳, 不可但投以治肝之剂, 及作他证治之, 终于罔效, 惟须闭目珍护, 不及远视, 庶乎疾瘳。 若乎患风疹者, 必多眼暗, 先攻其风, 则暗自去。 妇人胎前产后, 用药亦须避忌。 小儿所患, 切宜善治, 惟略加淋洗。 若披鎌针灸, 断不可施, 犹戒用手频揉, 或因兹睛坏, 至于莫救。 以上诸证, 专是科者宜留意焉。
2. 杨仁斋曰: 眼者, 五脏六腑之精华, 如日月丽天而不可掩者也。 其大眦属心, 其白睛属肺, 其乌珠属肝, 其上下睑胞属脾, 而中之瞳仁属肾。 是虽五脏各有证应, 然论其所主, 则瞳子之关系重焉。 何以言之, 夫目者, 肝之外候也, 肝属木, 肾属水, 水能生木, 子肝母肾也, 焉有子母而能相离者哉? 故肝肾之气充, 则精彩光明, 肝肾之气乏, 则昏蒙眩晕。 若乌轮赤晕, 刺痛浮浆, 此肝热也; 燥涩清泪, 枯黄绕睛, 此肝虚也; 瞳人开大, 淡白偏斜, 此肾虚也; 瞳人集小, 或带微黄, 此肾热也; 一虚一实, 以此验之。 然肝肾之气, 相依而行, 孰知心者神之舍, 又所以为肝肾之副焉, 所谓一而二, 二而一者也。 何则? 心主血, 肝藏血, 凡血热冲发于目者, 皆当清心凉肝, 又不可固执水生木之说。 夫眼以轻膜裹水, 照彻四方, 溯源反本, 非天一生水, 又孰为之主宰乎? 析而论之, 则拘急牵飕, 瞳青胞白, 痒而清泪, 不赤不痛, 是谓之风眼。 乌轮突起, 胞硬红肿, 眵泪湿浆, 裹热刺痛, 是谓之热眼。 眼浑而泪, 胞肿而软, 上壅朦胧, 酸涩微赤, 是谓之气眼。 其或风与热并, 则痒而浮赤。 风与气搏, 则痒涩昏沉。 血热交聚, 故生淫肤, 粟肉, 红缕, 偷针之类。 气血不至, 故有眇视, 胞垂, 雀眼, 盲障之形。 淡紫而隐红者为虚热, 鲜红而姤赤者为实热。 两眦呈露生努肉者, 此心热血旺, 白睛红膜如伞纸者, 此气滞血凝。 热证, 瞳人内涌, 白睛带赤; 冷证, 瞳人青绿, 白睛枯槁。 眼热经久, 复为风冷所乘则赤烂; 眼中不赤, 但为痰饮所注则作疼。 肝气不顺而挟热, 所以羞明; 热气蓄聚而伤饱, 所以饱合。 吁! 此外证之大概然尔。 然五脏不可阙一, 脾与肺独无预何也? 曰: 白睛带赤, 或红筋者, 其热在肺; 上胞下胞, 或目唇间如疥点者, 其热在脾。 脾主味也, 五味之秀养诸中, 则精华发见于其外。 肺主气也, 水火升降, 营卫流转, 非气孰能使之? 前所谓五脏各有五证应者, 于此又可推矣。 虽然, 眼之为患, 多生于热, 其间用药, 大抵以清心凉肝, 调血顺气为先。 有如肾家恶燥, 设遇虚证, 亦不过以当归, 地黄辈润养之, 则轻用温药不可也。 况夫肺能发燥, 肝亦好润, 古方率用杏仁, 柿干, 饴糖, 沙蜜为佐, 果非润益之意乎。 至于退翳一节, 尤关利害。 凡翳起于肺家受热, 轻则朦胧, 重则生翳。 珍珠翳, 状如碎米者易散; 梅花翳, 状如梅花瓣者难消。 虽翳自热生, 然治法先退翳而后退热者, 去之犹易; 若先去赤热, 则血为之冰, 而翳不能去。 其有赤眼, 与之凉药过多, 又且涤之以水, 不反掌而冰凝。 眼特一团水耳, 水性清澄, 尤不可规规于点洗。 喜怒失节, 嗜欲无度, 穷役目力, 泣涕过伤, 冲风凌雾, 当暑冒日, 不避烟火, 饮啖热多, 此皆患生于脏腑者也, 专恃点洗可乎哉? 惟有静坐澄神, 爱护目力, 放怀息虑, 心逸日休, 调和饮食以养之, 斟酌药饵以平之, 明察秋毫, 断可必矣。
3. 张子和曰: 圣人虽言目得血而能视, 然血亦有太过不及也, 太过则壅闭而发痛, 不及则目耗竭而失明, 故年少之人多太过, 年老之人多不及, 但年少之人则无不及, 年老之人间犹有太过者, 不可不察也。 夫目之内眦, 太阳经之所起, 血多气少, 目之锐眦, 少阳经也, 血少气多。 目之上网, 太阳经也, 亦血多气少。 目之下网, 阳明经也, 血气俱多。 然阳明经起于目两旁交頞之中, 与太阳, 少阳俱会于目, 惟足厥阴经连于目系而已。 故血太过者, 太阳, 阳明之实也, 血不及者, 厥阴之虚也。 故出血者, 宜太阳, 阳明, 盖此二经血多故也。 少阳一经不宜出血, 血少故也。 刺太阳, 阳明出血则愈明, 刺少阳出血则愈昏, 要知无使太过不及, 以血养目而已。 凡血之为物, 太多则溢, 太少则枯。 人热则血行疾而多, 寒则血行迟而少, 此常理也。 目者, 肝之外候也。 肝主目, 在五行属木。 木之为物, 太茂则蔽密, 太衰则枯瘁矣。 夫目之五轮, 乃五脏六腑之精华, 宗脉之所聚, 其气轮属肺金, 肉轮属脾土, 赤脉属心火, 黑水神光属肾水, 兼属肝木, 此世俗皆知之矣。 及有目疾, 则不知病之理, 岂知目不因火则不病。 何以言之? 气轮变赤, 火乘肺也; 肉轮赤肿, 火乘脾也; 黑水神光被翳, 火乘肝与肾也; 赤脉贯目, 火自甚也。 能治火者, 一句可了, 故<内经>曰: 热胜则肿。 凡目暴赤肿起, 羞明隐涩, 泪出不止, 暴寒目瞒, 皆大热之所为也。 治火之法, 在药则咸寒吐之, 下之, 在针则神庭, 上星, 囟会, 前顶, 百会, 血之翳者, 可使立退, 痛者可使立已, 昧者可使立明, 肿者可使立消。 惟小儿不可刺囟会, 为肉分浅薄, 恐伤其朋。 然小儿水在上, 火在下, 故目明。 老人火在上, 水不足, 故目昏。 <内经>曰: 血实者宜决之。 又曰: 虚者补之, 实者泻之。 如雀目不能夜视及内障, 暴怒大忧之所致也, 皆肝主目血少, 禁出血, 止宜补肝养肾。 至于暴赤肿痛, 皆宜以卅针刺前五穴出血而已, 次调盐油以涂发根, 甚者虽至于再至于三可也, 量其病势, 以平为期。 子和尝自病目赤, 或肿或翳, 羞明隐涩, 百余日不愈。 眼科张仲安云: 宜刺上星, 百会, 攒竹, 丝空诸空上出血, 又以草茎内两鼻中, 出血约升许, 来日愈大半, 三日平复如故, 此则血实破之之法也。
4. 李东垣曰: 五脏六腑之精气皆禀受于脾, 上贯于目。 脾者诸阴之首也, 目者血脉之宗也, 故脾虚则五脏之精气皆失所司, 不能归明于目矣。 心者, 君火也, 主人之神, 宜静而安, 相火代行其令。 相火者, 胞络也, 主百脉, 皆荣于目。 既劳役运动, 势乃妄行, 又因邪气所并而损血脉, 故诸病生焉。 凡医者不理脾胃, 乃养血安神, 治标不治本, 是不明正理也。 若概用辛凉苦寒之剂, 损伤真气, 促成内障之证矣。 又东垣曰: 能远视不能近视者, 阳气不足, 阴气有余也, 乃气虚而血盛也。 血盛者, 阴火有余, 气虚者, 气弱也, 此老人桑榆之象也。 能近视不能远视者, 阳气有余, 阴气不足也, 乃血虚气盛也。 血虚气盛者, 皆火有余, 元气不足也。 火者, 元气之贼也。
5. 王海藏曰: 目能远视, 责其有火, 不能近视, 责其无水, 宜东垣地黄丸主之。 目能近视, 责其有水, 不能远视, 责其无火, 东垣定志丸主之。 愚谓此二子之说, 在东垣以不能近视为阳不足, 不能远视为阴不足; 在海藏以能远视, 不能近视, 责其有火无水; 能近视, 不能远视, 责其有水无火, 何二子之言相反也? 岂无是非之辨哉? 观刘宗厚曰: 阳气者, 犹日火也, 阴气者, 金水也; 先儒谓金水内明而外暗, 日火外明而内暗, 此自不易之理也。 然则内明者利于近, 外明者利于远, 故凡不能远视者, 必阴胜阳也, 不能近视者, 必阳胜阴也。 由此言之, 则海藏是而东垣非矣。 若以愚见评之, 则但当言其不足, 不必言其有余。 故曰: 不能远视者, 阳气不足也; 不能近视者, 阴气不足也, 岂不甚为明显。 若东垣以阴气有余, 阳气有余, 皆谓之火, 则能视者皆火病也。 海藏云: 能近视责其有水, 能远视责其有火, 则当责者亦是病也。 此等议论, 余则未敢服膺。
6. 王节斋曰: 眼赤肿痛, 古方用药, 内外不同。 在内汤散, 则用苦寒辛凉之药以泻其火, 在外点洗, 则用辛热辛凉之药以散其邪。 故点药莫要于冰片, 而冰片大辛热, 以其性辛甚, 故借以拔出火邪而散其热气。 古方用烧酒洗眼, 或用干姜末, 生姜汁点眼者, 皆此意也。 盖赤眼是火邪内炎, 上攻于目, 故内治用苦寒之药, 是治其本, 如锅底之去薪也。 然火邪既客于目, 从内出外, 若外用寒凉以阻逆之, 则火郁内攻不得散矣。 故点药用辛热, 而洗眼用热汤, 是火郁则发, 因而散之, 从治法也。 世人不知冰片为劫药, 而误认为寒, 常用点眼, 遂致积热入目而昏暗障翳, 故云: 眼不点不瞎者也。 又不知外治忌寒凉, 而妄将冷水, 冷物, 冷药挹洗, 致昏瞎者有之。 愚按: 节斋之论, 甚属有理, 然寒凉点眼之法, 亦非尽不可用, 但用之有宜否耳。 盖点以寒凉, 用治火也。 若火之微者, 其势轻, 甚邪浅, 或偶触烟火风热, 或素有标病, 邪在肤腠之间, 而热不深者, 即用黄连膏之类, 暂为清解, 亦可去热, 浮热去而目自愈, 无不可也。 若火之甚者, 本于五脏而炽及三阳, 欲以一星之寒凉, 济此炎炎之盛势, 其果能否? 此其解热之功毫无所及, 而闭热之害惟目受之矣。 故凡病火眼之甚者, 点以寒凉, 痛必连珠, 正由火郁而然耳。 所以, 久点寒凉而不效者, 未有不致于坏目, 此王节斋之论, 有不可不察, 而凡治痈疽外证者, 亦当并识此义。
7. 薛立斋曰: 前证若体倦少食, 视物昏花, 或饮食劳倦益甚者, 脾胃虚也, 用补中益气汤。 眵多紧涩, 赤脉贯睛, 或脏腑秘结者, 用芍药清肝散。 若赤翳布白, 畏日羞明, 或痛如刺者, 上焦风热也, 用黄连饮子。 若久视生花, 畏日, 远视如雾者, 神气伤也, 用神效黄耆汤。 大凡午前甚而作痛者, 东垣助阳和血汤; 午后甚而作痛者, 黄连天花粉丸; 午后甚而不痛者, 东垣益阴肾气丸主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