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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部为什么讲这种“真话”:医改没有“不成功”?
云淡水暖
自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社会发展研究部所做的《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报告》在7月28日公开发布以来,其中的主要结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暴露的问题更为严重,总体讲改革是不成功的。”,一直成为媒体和网络的议论热点,在大多数质疑医改成败和卫生部指导方针的声音中,最近逐渐地出现了反诘之音,意思是卫生部“倡导”的以市场化为导向的医改“大方向”是正确的,缺位的只是“政府”(?),草民不明白的是,卫生部是否并非“政府”或者并非“政府的一部分”,“政府”的“缺位”中,是否包含了卫生部。
在各种声音的热议中间,卫生部的态度一直受人关注,给人的感觉是比较闪烁,有时承认“严重”的问题,却不大提医改本质性的所在。最近几天,一股“说真话”的热风在各媒体上,各贤达雅士口中刮起,似乎也鼓起了卫生部“说真话”的“勇气”,就在昨天《新京报》的一则报道中,卫生部相关官员的“真话”出来了,标题云“卫生部否认医疗改革不成功 称将继续推进改革”。报道说:
“卫生部有关负责人说,卫生改革在党中央国务院的领导下,卫生部自己的工作当中肯定有失误,但改革的大方向是对的。卫生改革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取得了明显和显著的成绩,在目前的经济条件下我们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现在看病之难,不是当日之难,‘此难非彼难’。这位负责人说,卫生部没有‘医疗改革不成功’的报告,也不同意这个报告,卫生部的态度是不炒作,不争论,要扎扎实实地把卫生改革推进下去。”
草民看了,还是一头雾水,首先,没有人说过“医疗改革不成功”的报告是卫生部作的,大家得到的信息是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社会发展研究部作出的,标题是《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报告》,“卫生部没有‘医疗改革不成功’的报告”本身就是一个伪问题;第二,按照卫生部“有关负责人”的意思,是不是相关亿万人民健康与生死的医改报告,只有卫生部的“同意”或“不同意”才是“生死线”;第三,“卫生改革在党中央国务院的领导下”的,就无法评价或者批评了,那么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社会发展研究部不也是在“党中央国务院的领导下”工作的么;第四,“不争论”是一种什么态度?是直面问题的,还是回避问题的,如果没有对问题的“争论”,一切都照旧,那么如何才能“扎扎实实地把卫生改革推进下去”呢;第五,最令人关心的是,将“扎扎实实地”继续推进下去的“卫生”改革,是否还是沿着“市场化取向”前进呢。
虽然卫生部“有关负责人”已经言明“态度是不炒作,不争论”,但作为每一个现实当中的现实的或者潜在的普通患者的人们,还是想“探明”一下,卫生部的“在目前的经济条件下我们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现在看病之难,不是当日之难”、“也不同意这个报告”是如何体现在普通患者的现实患病经历中的,对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社会发展研究部所当中提出的观点,卫生部将如何解读。
第一,新华社发布的《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报告》摘要中,开宗明义地指出,计划经济时期,在整个经济发展水平相当低的情况下,通过有效的制度安排,中国用占GDP百分之三左右的卫生投入,大体上满足了几乎所有社会成员的基本医疗卫生服务需求,国民健康水平迅速提高,不少国民综合健康指标达到了中等收入国家的水平,成绩十分显著,世界银行和世界卫生组织把中国合作医疗称为“发展中国家解决卫生经费的唯一典范”,中国还曾经被相关国际组织评价为发展中国家医疗卫生工作的典范。计划经济时期医疗卫生事业取得成功的决定性因素是政府发挥了主导作用,从而保证了全国绝大多数居民都能够得到最低限度的医疗卫生服务,确保了中国人民健康水平的迅速提高。报告称,这些成绩的取得,说明中国当时的选择符合医疗卫生事业发展的基本要求和规律。
据报道,1985年,时任卫生部部长的钱信忠在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提出,要“运用经济手段管理卫生事业。”,中国医改市场化的方向基本明确,20年过去了,从宏观评价上看,商业化、市场化的医改走向已经基本确立,结果是,据称在公平性方面,不同社会成员医疗卫生需求的实际被满足程度,由于收入差距的扩大而严重地两极分化。在2000年世界卫生组织对成员国卫生筹资与分配公平性的评估排序中,中国列188位,在191个成员国中倒数第4。在世界卫生组织2000年对191个成员国的卫生总体绩效评估排序中,中国仅列144位。从计划经济时期的被推崇为“发展中国家解决卫生经费的唯一典范”、“发展中国家医疗卫生工作的典范”到在世界上的靠后倒数排名,这个落差是验证了“基本不成功”还是“不同意”呢。
第二,根据卫生部自己公布的《第三次国家卫生服务调查主要结果》,全国有48.9%的居民生病不去看医生,经医生诊断该住院治疗却未住院的也达29.6%,生病未就诊、未住院且未采取任何治疗措施的患者中,有38.2%是由于经济困难;应该住院而未住院患者中,70%是由于经济困难,城乡低收入人群应住院而未住院的比例达到了41%。48.9%就意味着每年几乎有25亿人次在患病的时候,无法走进医院。有资料表明,北京大学研究人员于2001、2002年间在安徽、湖南、云南、四川进行了调查,发现农民的家庭两周患病率在48.65%,应就诊而未就诊的比率为81.25%,其中未就诊原因中属于经济原因的占了一半以上。
在高昂的医疗费用面前,上演了一幕幕医疗相关的悲剧,有生孩子去不起正规医院而找小诊所接生母子双亡的,有病患者未交医疗费被医院抛在路边活活等死的,最惨烈的,莫过于儿子冻伤手指无钱医治,父亲剪断其10根指头和四川金堂县白果镇光辉村1组村民付利松将不满6岁的儿子支出去后,关闭院门,在家用炸药将自己炸死。周围村民说,他是因为得了绝症无钱医治而自杀的个例。医药费已经被民间称为压在中低收入阶层头上的“新三座大山”之一。由此种种,难道不可以“争论”一下子么。
第三,在市场化导向的医改中,培育了一批“先富起来”的医务工作者,主要是大型高等级医院中的部分医生,他们利用国家投资建设起来的医疗资源,作为自己牟利的工具,他们暴富的速度,不逊于一个中小企业主。在市场化经济特有的贫富差距的刺激下,他们对金钱利益的欲求,有的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形成了一个由医药商、医院管理层、医生等组成的利益链条,对医疗费用的高涨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有时候简直是在经济上置病患者于死地,还滋生出了一个医疗卫生界特有的腐败群体。
比如,湖南省邵东县有6家医疗卫生单位共计4名院(站)长、1名副院长涉嫌医药交易犯罪,涉案人员100余人,各种非法收入共100余万元。湖北省五家部属、省属医院从2002年7月到现在,共向医药集团索取折扣900余万,收取的赞助费高达92万余元。长春市工商局在查处一家药厂时发现,从1998年初到2000年4月,上海、广州、江苏等地的十几个大药厂给长春市10家医院的药品回扣额竟然高达2000多万元人民币,涉及医生200多名。山东4家医院院长卷入沈阳特大贩卖杜冷丁案,沈阳警方抓获11名犯罪嫌疑人,缴获毒品医用杜冷丁针剂1000枝,杜冷丁片剂400粒,并初步查实涉案杜冷丁针剂4100枝、片剂20800粒和氯胺酮20枝。据报道,一个心脏介入手术,患者花在医疗器械上的钱竟占到整个手术费用的84%;一套医疗器械,用到患者身上时的价格竟是出厂价的3倍多,而参与利益分肥者有生产商、经销商、医院、医生。广州南方医科大学珠江医院是原第一军医大学的附属医院,在广州赫赫有名,然而,据媒体揭露,该院儿科中心大量使走私假药,使医院病房成为药品走私利益链的终端,至今已延续数年,有患儿的家长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患儿还是不幸夭折。人民网曾经载文揭露,河南省肿瘤医院由医生推荐并经手联系,大量昂贵的非医院药品在病区内交易并用于临床,一些药品来路不明,属于假药。…这些市场化取向带来的严重副作用,危及医德医风,党纪国法,难道也要“不炒作,不争论”?
卫生部“有关负责人”的表态,可能反映了一种“唯改革论”的思维,只要一举起“改革”的招牌,就不可言说,不可“争论”,不可“侵犯”,只要“扎扎实实地把卫生改革推进下去”就行了。医疗卫生制度要不要改革,这是无需“争论”的,因为起码创立了“发展中国家解决卫生经费的唯一典范”的原合作医疗制度,已经随着集体经济的彻底瓦解而消失,但如果医改的结果是在旧的消失后,新的无法建立起来,影响了广大底层种地收入者的求医问药,那就大有检讨的必要。
“改革”是动态的,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改革”的结果,是最广大人民群众享受到了更加公平、实惠的医疗服务,没有人会不拥护这样的“改革”,而事实上医改到今天已经对广大中低收入患者造成了有病不敢看,不能治的局面,其改革思路、取向就大有商讨之必要,而不是一味“扎扎实实地推广下去”,可以想象,“扎扎实实”下去的结果,是越来越多的穷人要忍受越来越大的“阵痛”。难不成真要应了经济学“大师”张维迎的那句话“改革造成的痛苦越大,社会的进步就越大”(大意)。
老百姓的要求很实在,比如草民带孩子看一个普通不发热的感冒,X光、一次点滴、加两种两天的剂量的内服药,花掉250元,相当于本地最低生活标准线的一半左右,如果再“改革”下去不是更加昂贵而是大幅度降低,这样的改革谁不欢迎。
所以,卫生部如果要讲“真话”,就应该拿出勇气,直面医改严峻的现实,特别不应该在意于“卫生部否认医疗改革不成功”之类的表态,最广大人民群众中的普通患者,心中自然有一个判断的标准,恐怕比作了《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报告》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社会发展研究部还要“权威”,因为这判断来自亲身体验,更加深入人心。
继续改革,要先摆正心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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