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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22 16:4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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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大天 说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往事渐渐成为零星的记忆,但廖厚泽老师当年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为传统的中医学术得以流传,日以继夜地从事临床教学工作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当年与老师、同学们一起促膝长谈的欢快酣畅的情景令我终身难忘。
与老师初识是在1989年秋,一次,偶尔从树春处看到了他作的《伤寒杂病论》听课笔记,当即便被其中廖厚泽先生对中医辩证思想及医学伦理学的精辟阐述所深深吸引,如获至宝。之后,我便尽量去旁听廖老师讲课,放假了便去廖老师当年所在的长峰门诊部跟随老师临床。1992年,老师受海大聘请再讲《伤寒杂病论》,我得知消息后便与单位领导协商,请求多加班,利用上、下夜班和加班的补休时间去听课,与同学每周三次,每次骑自行车当天往返88公里,从单位赶到海大听讲。老师当时所讲授的内容不仅限于中医临床的应用知识,古代哲学、伦理学、文学、化学、物理学、数学、艺术、气功、武术……,几乎无所不谈,甚至偶尔涉及到我国古代的"相"、"卜"之学,可谓丰富多彩,"如入宝山"。听课的时候,恨不得把老师所讲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记下来,一堂课听下来真是滋味无穷,有时实在太过疲倦,没有记全笔记,下课后必会找同学借阅笔记,加以弥补,回到宿舍后,再反复整理、研究笔记内容,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找机会向老师请教。虽然学习十分辛苦,但感觉却是乐在其中,就连当年迎着凛冽的北风骑行的情景至今都记忆犹新。
参加工作以后,常常和树春约好去老师家聊天,老师总是那么风趣幽默,与老人家聊天,从来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隔阂"、"代沟"。老师很少发表高谈阔论,只是随便讲讲当年的故事,一些建国前后及"文革"前后的经历和一些临床治疗有趣的病案,有时甚至只是愉快地倾听我们同学之间发表对人、对事的看法,回想当年与老师促膝长谈情景,仍能感到融融快意。
其实老师给我印象最深的还不是他高超的医术,正如前人评价傅青主先生那样,老师的人品是我最敬佩的。老师从来不尚玄谈,讲话十分平实,刚认识老师时感觉倒也很平淡,但跟随老师临床日久,我越来越感到惊讶--老师平时所说的正是他生活中不折不扣所行的!当时我还很年轻,已经产生了极大的敬意,现在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十多年了,天天看惯了周围上上下下说一套做一套的事,更感到老师言行一致的难能可贵!
记得老师当初跟我们说过,周先生曾对弟子有要求,只管为患者看好病,不要和患者拉关系,不要收患者的物品。当时我只是把这段话当作一般的德育教育对待,认为道理是对的,但如果人家盛情难却,难道一定也要铁着面孔拒绝吗?后来跟老师时间长了,发现老师真是一点儿东西都不收,有时患者为表示谢意,送来一点儿家乡土产,老师实在推辞不掉,待患者走后,一定会全部分给门诊部的同事们,有时分给正上学的同学们一点儿。自己从不吃一口、拿一点儿。真有点儿"守戒律"的味道。
有一次与老师聊起当年他拜周潜川先生为师的经历,周先生曾让老师立过一个誓--"如果不到'饿饭'的时候,绝不改行!"之后,周先生才开始为老师传授医术。这段故事现代人听起来简直象是笑话,但我想周先生和老师当年都是非常认真地看待这件事的,所以老师也常和我们说医生是"天职",是"代天宣化"的,是最崇高神圣的职业,要好好干,不要光为了挣钱改行!这其实是老师自己一生所行的轨迹--文革前,周先生蒙冤入狱,老师也像当年傅山先生为袁继成洗冤一样,与同门师兄弟为周先生上书鸣冤,不幸不但未能为先生平反,反被康生指为"周潜川的黑爪牙",勒令"劳动改造,终生不准行医"。老师半生坎坷,但从未忘记立过的誓言,在最艰苦的岁月中从未间断过对中医的研究与实践,为许多患者治愈了沉疴。老师虽没有让我们立这个誓,但我当时心里是暗暗下了决心,终生依照老师的嘱咐,作个好大夫。这也是我在许多同学纷纷改行发展的情况下,死守专业至今的原因。
在老师心中,最重的恐怕是患者和学生了。老师对待学生,就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似的,在生活、学习上都十分关心,有一段时间在门诊部跟随老师临床时,还有不少正在中医学院上学的同学,老师每次总是尽量多带些饭菜分给同学们,怕他们因生活上不宽裕在吃饭上节省影响了身体,当时我和朋友每次中午都去饭馆多买一份菜带回来,大家共同进餐,老师就会很快慰。
老师传授医术,从不保守,就象鸟儿一口一口哺育幼子般的,把知识传授给我们,只怕我们接受不了,常对我们说要多记笔记,光听听,当时能记住,时间久了难免会忘。讲述疾病的治疗方案也往往会反复重申,生怕我们有不理解的地方,每次老师出诊,从早晨7点多一直到晚上7点多,大多数时间是在为同学们讲解,连中午也不休息,和同学们一起分析讨论病案。老师对待患者,十分认真负责,故事不胜枚举,1998年5月1日劳动节,门诊部放假,老师为了当时正在治疗期间的几名重症患者,不顾节假日休息,清晨就出发赶往门诊部,因为平时早晨万寿路一带容易发生交通壅堵,老师未乘出租车,而是骑自行车走小路,半途遇雨,老师为赶时间,不顾避雨,坚持赶至门诊部,为患者诊治,待全部治疗结束回到家中时,老师身上的衣服还是潮湿的!5月2日深夜,老师终于因劳累过度突发脑溢血,并于八天后与世长辞了。在老师弥留之际,我得到消息赶至医院看望老师,并在老师床前照顾了几次,略尽弟子的心意,在照顾老师的时候,我发现老师后来只在同学们呼唤老师时才略有反应,有时睁开眼笑笑,连大师兄廖育群先生(现为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员)为了唤醒父亲,也只得含泪改呼父亲为"廖老师"!想起老师当年为使祖国医学学术不致失传,在学生身上所耗费的心血,想起老师当年对同学们继承、弘扬祖国医学的深切期望,至今仍感觉到热泪盈眶。
老师离我们而去已经四年多了,我曾多次在梦中见到老师的身影,回顾自己经历的三十多年的世事,老师是我最尊敬爱戴的人,也是我人生的榜样。现在有机会表达一下对老师的无限怀念之情,心中既高兴又难过,在回忆当年跟随老师学习、实践的情形时,总是禁不住潸然泪下。老师,您永远与我们同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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