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重压之下向何处去？

梁知行

近日，两个关于中医的新闻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是一名大学教授在网上发起了“促使中医药退出国家医疗体制”的签名活动，二是继成功申报端午节为世界文化遗产后，韩国决定将同样由中国传入韩国的中医改名“韩医”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一名读中医33年的教授，为何带头“倒”起了中医？中医药发展到底面临怎样的困境？重压之下，作为传统文化和医学瑰宝的中医药，到底该往何处去？

北京同仁堂药店杭州分店。“北有同仁堂，南有庆馀堂”，同仁堂在中医药界享有崇高的声誉。

　　发起者：中医药违背科学精神，没有安全保障

　　发起网上签名活动的张功耀，是中南大学科学技术与社会发展研究所教授，自称“读中医读了33年”。最近一段时间，他先后在网上发表《告别中医中药》、《中医科学化失败的原因》、《孔子不信巫医考》等五篇文章，列举了中医的三大罪状：一、装腔作势的医理解释；二、推行异物、污物、毒物入“药”；三、以严格的“奇方”追求“奇效”为难患者，并为医生的无效施治开脱责任。他写道：“采取适当措施让中医在5年内全面退出国家医疗体制，回归民间，使科学医学（西医）成为国家唯一的主流医学”，“立即停止缺乏科学原理、违背科学精神、没有安全保障的中医中药研究”。

　杭州方回春堂国医（国药）馆，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方回春堂已被浙江省和杭州市定为医保定点医疗机构。

　　签名支持张功耀的网友有万余人。他们大都认为，中医算不上一门科学，因为它的经验判断和理论陈述都缺乏足够清晰可靠的原理关系和因果关系的支撑。一位网友说：“中医是一种包含了哲学、玄学、民间医术和巫术的大杂烩。长久以来，人们把中医药提高到民族传统文化的高度，忽视中医药的毒副作用。那些所谓成功的中医疗法实际上是人们的心理作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中医药的科学作用。”有趣的是，这位网友还举出了孔子不吃药的例子来佐证中医药的不科学性。

　　而今年6月中草药制剂“鱼腥草注射剂”由于在临床应用中出现严重不良反应被全面暂停使用的事件，也成了网友要求取消中医药的论据。一位网友反问：“鱼腥草是我国为数不多的被各国医疗组织认可的中药，现在连它的安全性都不可信任，我们还能相信中医药么？要知道，在西方许多国家，中药都因为毒副作用不明、有害成分超标被限制出口。”

反对者：中医是国粹 科学性不容否定

　　针对网上签名活动，国家主管部门在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卫生部明确表示，中医既是国粹，也是目前中国医药卫生领域中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国家的优势和特色。这样的签名行为是对历史的无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也指出，取消中医是对科学的肆意否定，也是对中医药历史功勋、现实作用和科学内涵的肆意否定和抹煞。

　　医学界对于有人发起这样的签名活动深感震惊。浙江省中医药学会名誉会长、85岁的国家级名老中医何任直斥否定中医是对历史和现实的无知。他说，中华民族繁荣昌盛了四五千年，历经了那么多次的瘟疫和传染疾病，都没有发生过一起像欧洲那样的动辄死亡上千万人的“瘟疫病”，靠的就是中医这块瑰宝。如果仅仅因为中西医体系不一样、现代科学无法完整地解释中医的理论，就完全否定中医的科学性，这是在打着科学的旗号反科学！

　资料图片：北京中医药大学，我国最早建立的中医药高等院校之一。今年该校的外籍学生人数达到了1700人，来自38个国家，占在校全日制学生人数的21％。

　　浙江省省级名中医徐珊认为，中医历来就强调“治未病”，主张“辨证施治”、“整体治疗”，通过调节人体之失调达到治病的目的，这是未来世界医学发展的趋势。中医在未来有着广阔的市场和空间。

　　大部分网友也表示反对取消中医药。网友summer说：“以鱼腥草被暂停使用来全面否定中医药的作用是站不住脚的。目前中药受到批评主要是因为缺乏像西药那样明确的药理及副作用说明，在这方面中医确实需要改进，但不是取消。”

　　原中国中医研究院院长傅士垣指出，国外抵制中药出口并非因为中药不科学、没有疗效。他甚至认为，“关键是中药一旦成为主流，西药怎么办？以检测有害成分超标限制中药出口，就是为了保护西药的利益。”

　　在浙江大学留学的非洲姑娘卡马拉告诉记者，在非洲，中医针灸和中草药深受欢迎，不仅价格便宜而且疗效好，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非洲人来中国学中医。“中国有这么好的宝贝，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自己反而要丢弃呢？”她一脸迷惑。

梁知行

反思：民族瑰宝为何面临重重困境

　　中医发展到今天，竟然还要讨论是存还是废，这不能不令人反思。专家指出，这或许与中医界目前存在的种种怪现状有关：

　　中医从业人数不足50万人，其中真正能够用中医思路看病的不过3万人，且几乎都是50岁以上的老医师。而在民国初年，中医的数量是80万；

　　中医院“挂羊头卖狗肉”。大部分中医院挂中医之名，行中西医结合或西医之实，真正能坚持中医药诊疗的少之又少。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中医药战略研究课题组组长贾谦直言：中医医院已经沦落成“二流的西医院”；

　　中药开发与销售落后。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作为中药发源地的中国只占世界植物药市场年销售额的3%到5%，而日本占80%，韩国占15%，2005年我国中药出口额仅8亿多美元；

　　高校中医药学西医化。国家级名老中医、浙江中医药大学副校长连建伟指出，现在一名中医药大学本科生的学制是5年，光实习时间就要1年半，还有半年要学习外语、计算机等公共课，剩下3年时间，按国家规定必须要有一半时间学西医，真正学中医的时间只有一年半。而要掌握中医学的精髓，一年半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对于中医出现种种怪现状的原因，我国已故著名老中医吕秉奎直言：“管中医的人学的是西医，教中医的人学的也是西医。中医还能发展、发扬吗？”

　　有网友更是尖锐地指出，中医和西医各自孕育于两个完全异质的文明系统，因此也有着完全不同的发展和变化规律，用任何一方改造另一方，都必然会导致另一方的消亡。中医药的衰落正是国家有关部门在中医问题上采取了“中医西医化”一系列不合理政策和措施的结果。

复兴：莫让中医在现代中国人手里消亡

　　就在中医在中国饱受“身份质疑”的同时，许多国家却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中医。

　　据了解，统计数据显示，目前中医已被74个国家承认，中国与 176个国家建立了中医学术交流关系；自1980年以来，来我国学习的外国留学生中，学习中医及相关学科的高达70％至80％；在澳大利亚，已经有若干省把中医列入了医保范围；在德国，农民开辟了专门的种植园，正大力发展中草药种植业……而韩国决定把中医改为“韩医”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决定，更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国人。

　　杭州市中医院肛肠科主任周乐平痛心疾首：“中医若在我们这代人手中消失，我们将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中医不是取消的问题，而是保护和发展的问题。”

　　南京中医药大学的王旭东教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论述了中医的出路。他提出，一是法律保障。国家应该制定中医专用的法律出来保护中医；二是体制问题。国家每年用于中医药研究的专项资金要用于真正需要研究的中医领域。同时医疗体制中要加入中医，使中医从业人员增加就业的机会。并发挥中医治疗花费较低的优点，如社区医疗机构就可以增设中医； 三是教育体制需要改革。一方面中医药大学应当以中医药为主，另一方面，政府需要用政策来扶持民间中医教育的发展，因为中医几千年以来一直就是来源于民间。

　　国家级名老中医何任等专家则提出，中医是一门“经验医学”，需要从临床中积累经验。他们建议，今后，国家培养中医，应采取院校制和师承制相结合的方式，让从院校出来的中医师跟师应诊抄方，在实践中融会贯通。

　　一些专家呼吁，加速中医药的复兴，改革中医体制迫在眉睫。莫让瑰宝在这一代中国人手中衰退、消亡！（完）

Waicai

在中医的管理机构中少些根本就不懂中医的专家、领导，建立中医有别于西医的评判标准与准入制度才是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