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中的约数初探

梁知行

细读《伤寒论》，常常可以看到“伤寒二三日”、“太阳病过经十余日”、“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少阴病二三日至四五日”等词句，其中计量并不具体，似可归属于现代模糊数学范畴。《伤寒论》中有近百条使用了这类词句，值得重视和探讨。
　　从病因病机上看，由于患者体质和原处环境不同，感邪轻重深浅有异，因此，治疗方法不应刻板划一。条文中约数的使用，乃反映了疾病发展变化等方面情况，充分体现了仲景辨证论治思想。
　　说明疾病发展的阶段 如160条：“伤寒吐下后，发汗，虚烦，脉甚微，八九日，心下痞硬，胁下痛……久而成痿。”指出汗吐下后，津液大虚，不能濡养筋脉，随着时间的迁延，终成痿证。这里的“八九日”是疾病严重阶段的必备条件，继续误治，病情则急转直下。再如316条：“少阴病，二三日不已，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真武汤主之。”本条以“二三日”、“四五日”佐证少阴阳虚病情的发展，出现下焦水邪上泛重证，使读者有词尽而意未尽之感，自然领悟到少阴阳虚进一步加重，则“格阳”、“戴阳”即会发生。由上可知，条文中约数的运用，增强了人们对证情认识的立体感。
　　说明疾病演化的条件 疾病的发展和痊愈，虽与人的体质和病邪轻重有直接联系，但其演化需要一个条件。如8条：“太阳病，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正气抗邪之力强，则邪气不佳他经而在本阶段进行，当太阳之气旺时，邪气被驱，邪行经尽自愈。又37条：“太阳病，十日以去，脉浮细而嗜卧者，外已解也，设胸濡胁痛者，与小柴胡汤，脉但浮者，与麻黄汤”，指出太阳病十日以上有三种不同情况与处置方法，但“十日以去”则是正复邪退的有利条件。
　　说明疾病变化的复杂 仲景在条文中恰当地使用约数来协助说明疾病变化的复杂性，衬托出辨证论治的重要，使读者回味无穷。如98条：“得病六七日，脉迟浮弱，恶风寒，手足温，医二三下之，不能食，而胁下濡痛……”这段疾病发展过程的描述，犹如一份评实病例。其中“六七日”是说邪气有深入发展的条件，引导读者紧扣正邪关系来思考；“医二三下之”，是形容因被下频繁，正气屡遭损伤，给邪气内陷造成可行时机，即能出现复杂病变。这种形象的表现手法，使学者思有所依，辨有所据。
　　协助疾病的诊断 仲景十分重视诊断，并从各个不同角度加以阐明。从计量单位上看，如23条：“太阳病，得之八九日，如症状，发热恶寒……一日二三度发。”强调太阳病八九日这个阶段，发热恶寒如症，每易误诊，应当鉴别。症病寒热，发有定时，绝无“一日二三度发”之理；其中又与少阳寒热往来、休作有时者不同：病虽七八日，依旧恶寒，未见阳明里证，故知邪仍滞留太阳。再看203条以小便次数为据，来推测大便是否将行，指出：“当问其小便日几行，若本小便日三四行，今日再行，故知大便不久出。”
　　指导治疗 《伤寒论》计量单位的使用，往往可以用来说明疾病当前信息，提示病程与处境，为辨证论治提供基本依据。如215条：“阳明病，谵语，有潮热，反不能食者，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也……宜大承气汤下之。”该条强调肠实胃满，燥屎已成，“五六枚”言燥结程度之甚，非具体所指，故以此为辨证要点而用峻剂大承气汤；若大便虽硬，燥屎未成，则宜用小承气汤和之。
　　预测疾病进退 《伤寒论》厥阴病中从厥与热持续时间长短的对比，以预测阳气来复的程度。发热天数多者，为阳复病退；厥逆天数多者，是阴盛病进之征。阳复则病转向愈，反之由阳转阴为病势加重。如341条所说：“伤寒发热四日，厥反三日，复热四日，热反三日，其病为进，寒多热少，阳气退，故为近也。”这里的“三日”、“四日”、“七日”并非具体时日，可看作阳气进退的互词，从这些约数的描述中，可以清楚地透视疾病变化与发展情况，为辨证论治提供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