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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的概念是“两阳合明”。这里的合,不是汇合、叠加的意思,而是与开相对应,是合拢、聚合的意思。“是把阳气从一种生发的状态、释放的状态收拢聚合起来,使它转入蓄积收藏的状态”。(思考中医•227) 阳明的合承接太阳的开,是发布、外散为用的阳气转为敛降、内收为用的气化过程。如果说一身升降出入的气化过程中,太阳的开主要是使阳气升、出,那么阳明的合就是以降、入为主。在人体中那些生理功能是以阳气的入内、下降为主呢?很显然是胃肠,阳气入内以腐熟、传化水谷,并以通降为和。故知阳明的气化所涵摄的主要内容是以胃肠为主的“宜降则和”的生理功能。这些功能发生了异常变化,就是阳明病了。所以《伤寒论》对阳明病提纲契领地概括为“胃家实”。 “胃家”即整修消化道,它不但肩负着腐熟水谷的消化作用,而且也肩负着排泄粪便的传导作用。如原文中即有“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之说。既然涉及到了胃,那当然与会与脾有关联;涉及到大肠,还和肺有关联。所以这个“胃家实”不但包括胃与肠所出现的实证,还涉及到以此为主的一系列相关的气化功能。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六经为川,肠胃为海”,这是以海纳百川为喻,说明“胃家”可以汇集诸经之气。这一点正与阳明之合承接太阳之开的比拟相吻合,因为太阳的开是开出一身阳气,阳明的合当然也就是合拢一身之阳气。可以认为,凡所诸经中开发盛大的阳气转入敛降的过程出现障碍,阳气当合而不能合,都属于阳明之病。所以阳明病不但有腹实不降的承气证,还有阳气不能合入、热势外张的白虎证。这也就是阳明病的两大主要类型。
阳明病是如何发生的呢?就《伤寒论》中所载,有以下几种情况。一是素体津液亏少,或感邪后治疗不当,津液耗伤,以致无津载气下行而出现阳明病。如“本太阳病,初得病时发其汗,汗先出不彻,因转属阳明也。(185)” 、“问曰:何缘得阳明病?答曰:太阳病发汗、若下、若利小便,此亡津液,胃中干燥,因转属阳明。不更衣,内实,大便难者,此名阳明也 。(181)” 二是素体阳盛,感邪后邪从热化或邪热与肠胃中宿食、粪便相结。即论中所谓的“正阳阳明”。此外,还有一种是体质稍偏阳虚的人,并没有伤津的原因,但感邪后正邪交争日久,至七八日后正气得胜,但阳气来复太过,也可以出现阳明证。还有一种“阳明中寒”的情况,表现为“不能食,小便不利”、“大便初硬后溏”,这是由于“胃中冷,水谷不别”的原因,导致津液不能正常分布,虽然体内津液并没有亏少,但脾胃阳气不足以运化之,还是可以出现大便(初)硬,小便少或不通畅,甚或口干舌燥等形似燥性的病变,所以也可以称作阳明病。但这种情况的主要矛盾已经不在阳明,而是在与之密切相关的太阴之脾,所以《伤寒论》阳明病篇中并不对这种情况作更多的讨论。我们也在太阴病中再加以探讨。
由上述可知,阳明病主要有两种情况:一是津液亏少所导致的燥,二是阳气过盛导致的热。病重者还可以燥、热同见。综前所述,从病变性质上看,内在的燥与热是阳明病的主要特征;从气化运动的方向上看,阳明病的主要特点是不合、不降。以这两点的有无和表现程度,就可以判定或辨别阳明病了。
阳明病的欲解时是“从申至戌上”即申、酉、戌这三个时辰内。这个时段内太阳开始西行西下直至夜幕降临,“人亦应之”,人体的“太阳”也在这个时段内开始收敛回藏,转入阳明。还是人天相应的道理,人体的阳气在这个时间内回收内合的机能是最佳的,而阳明病的特点就是气机不合,在这个机体内合机能最佳的时候当然就会有自愈或减轻的机会。但阳明病中有一个典型的症状,即“日晡所发潮热”,如《伤寒论》212条所说,这种情况下“微者”要大承气汤主之,“剧者”而又见涩脉是要死人的,也就是说,在“日晡所”,即日落的时段内病情有所加重。为什么在欲解的时间或欲解的情况下,病情反而加重呢?这是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能比较集中地反映出中医学认识疾病的方式,我们不妨以前面介绍过的中医全科病理观来作一分析:中医学认为一切病变的发生与发展都是正邪交争过程的结果及其体现,所以各种疾病的症状也不外乎是某一正邪交争机制的特征表现,所有的症状都是同时反映了正气与邪气两方面的状态及其关系。那么阳明病的这个日晡所潮热是怎样的正邪关系呢?我们看《伤寒论》阳明篇中,潮热是阳明腑实证的特征症状,是用承气汤的一个重要指征,“其热不潮者,未可与承气汤”。可见这个邪的因素是腑实不通,甚至有“燥屎五六枚”。此时正气的因素如何呢?我们知道人体具有精密的自我调节能力,在有燥屎结滞的情况下,机体必然会启动“欲解”机制――气帅津行、调动津液下行以润燥。但此时体内没有充足的津液以供调动,显然这一自愈机制就无法达到预期目的。并且这种情况下,本来是机体启动阳气帅津下行,现在仅仅是阳气下行而无津液同来,则不但不能润下燥结之邪,反而会进一步加重原有的燥热之势。所以阳明腑实证往往会很快地发展到燥极热盛的危重地步,因而阳明篇中有“急下”之训。再看这个日晡所潮热,正是因为日晡所是欲解时,机体此时的自愈机能增强,如上所述,虽“欲解”而津液不足,病解的条件不具各备,所以不但未解,反而因下行之阳气被燥实所阻,使得热势更盛、如潮汹涌。由此可知,正常情况下的欲解时是因为正气得助,正气强则病邪退而疾病向愈,但在邪实顽固,未能祛除之时,反而会因为正气太盛而导致正邪对峙之势增强,从而使病证更为加剧,因而出现欲解反剧的情况。可见,正进邪退则向愈为常,正进邪不退而反剧为变;欲解时向愈为常,欲解时反重为变;病情虽有常变,轻重之别,但其机理都不外乎是邪与正的相对关系。所以中医学特别强调正气,强调在整体、动态中掌握正气的运行规律,强调知常以达变。唯有如此,才能正确地认识病情的发展与变化。
“知常达变,是中医辨证论治的基本思维方法之一。阐常述变,则是《伤寒论》六经辨证的基本特征之一。(《伤寒思辩》山东大学出版社,1995,12:1)”这个欲解机制中的常变思维尤其需要我们充分重视,因为不仅是时间因素,空间因素、治疗因素乃至其他一切干预因素所产生的“欲解”机制,都有可能因为邪气顽固而出现欲解反剧的情况。这种情况下如不能明确此中的常变关系,必然会对此时正常的欲解机制产生怀疑甚至是否认,从而在治疗方向上改弦易辄,丧失进一步辅助、推进此正确的欲解机制的机会。例如《伤寒论》24条“太阳病,初服桂枝汤,反烦,不解者,先刺风他、风府,却与桂枝汤则愈。”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太阳病,一开始用桂枝汤治疗,不但不解,反而增加了心烦症状,分明是病情加重了。但是不是治疗错误了呢?显然不是,否则就不可再用桂枝汤了。这不过是风寒之邪约束得较重,服桂枝汤后正气得助,正邪交争之势加剧,正气受郁,同时又激发了风邪上扰,所以出现烦证。先刺风池、风府二穴,帮助机体疏通治风之机,解除正邪对峙的局面,再服桂枝汤就会治愈了。这一条说的是药物治疗后出现的欲解反剧。药物出好,时间也好,任何因素导致的“欲解”机制都是一样的,都是助正胜邪,以完成机体在患病后所启动的自愈过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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