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山中百草门那块巨大的棋盘边,掌门人甘草和儿子甘遂准备对弈。
这日喧嚣方过,便显得格外宁静了。
甘遂带着几名小师弟清理棋子棋盘。甘草得空便与一旁的云娘李路讲话:“这烂柯老道升天去了,便无人陪我下棋。左右甘遂也不是对手,每日还需面对他一个人,着实无聊啊。”
李路忙道:“弟子也不是对手。”
甘草哈哈笑道:“哪个会来找你?你们这些弟子中,也只甘遂莫谷还能陪我下一下。”跟着道:“莫谷却有两年多不曾回来吧?”
云娘撇撇嘴道:“莫谷如今得意,哪里想得到师门。”
李路嘿嘿一笑,云娘便觉浑身不自在。
甘草道:“今日你等这批师弟出师,正好可听听师兄们如今状况。”
云娘便道:“狄大依旧为成德军买办,数月前却曾来杭州,还见得一面。莫谷便在杭州,离得最近,偏无往来,只听闻他如今在平安堂得意的紧,虽说只是药库主事,却事事皆要插手,那孙先生对他言听计从,行里人讲他是背地里二当家,戏称阴二阳四,那掌柜的徐先生却被人称做阳二阴四。”
甘草却摇摇头:“不好,不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莫谷本不是个贪权之人哪。”
云娘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喽。平安堂如今好威风,风头快要盖过我家众安堂了,杭州城的药店纷纷抢着要进平安堂的成药,全要看莫谷点不点头,好不得意,只怕如今我打他门前过,还看不见我呢。”
李路道:“莫谷本便负责运筹,那孙先生不在时,自然要管事,只是无有这等职位,对外只道是药库主事罢了。甚么人乱嚼舌头。”
云娘怒道:“你讲我么?”
李路嘿嘿道:“你自然不会这般讲莫谷,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来。”
云娘白他一眼,道:“哪里道听途说,是沙仁师弟讲的。”
李路呸一声:“那小子的话你也信。他霸占人家姑娘,到现在还不娶,百草门怎会有这等东西,今后莫唤他师弟。”
甘草道:“此事我亦耳闻,究竟如何?”
云娘道:“那沙仁讲的却不同,照他讲却非他不肯娶,女家也肯了,是那女子抵死不嫁,如今在天台不肯到杭州去。”
李路道:“强占了人,便要人家嫁么,岂有此理。”
云娘叹道:“这却也是。”便不再言语。
甘草道:“其他人呢?刘寄奴呢?”
李路虽然听到这名字便生气,但师父问起,他也无奈,便道:“天晓得。”
云娘望望李路,李路哼一声道:“晓得便讲吧。”
云娘道:“刘寄奴中了武举人。”
甘草哦得一声直起腰来。
李路讥道:“他中得,大家皆中得。”
甘草得意道:“我百草门人想中武举,自然不是甚么难事。”对几名今日方出师的小徒道:“你等可听见了,下山之后只要努力,你刘师兄莫师兄便是你等的榜样。”
李路怪笑道:“皆要学那薄幸。”
甘草忙咳嗽两声道:“要做事,先做人,你等一定要修身立德,记得么?”
那几名小弟子齐声道:“谨记师父教诲。”
甘草着小弟子们退下了,方问李路道:“金娘如今情形若何?”
李路摇头道:“不好。原本已康复,不想我与银娘去杭州,她不知何处听得那刘寄奴消息,竟又复发,只比前次还重。整日里只会一句‘刘寄奴负我’,如今银娘寸步不敢离开。”
甘草摇头道:“孽缘,孽缘。”
云娘心里也不自在,望见甘遂娘子正将孩儿抱出来,忙上前逗弄道:“师父可与孙儿取了名字?”
甘草笑道:“唤做甘露。”
云娘笑道:“好甜的名字。”
甘草便与李路道:“如今银娘已满服,是否预备成婚?”
李路便道:“便想秋后,正欲请师父主持。”
甘草点头道:“你等众师兄弟已皆要成家,莫谷如何?”
李路道:“莫谷事多,不但进货运筹,那日打退来烧店的歹贼,如今还兼守店,过于劳累,身体却不大好。”
云娘抱弄那婴儿走将来,笑道:“如此劳作,正需有个娘子照应。”
李路嘿嘿笑道:“他来信中却提及一位女子。”
云娘淡淡道:“是么?”
李路道:“他道与那女子是兄弟论交,这男女之间哪有甚么兄弟情分。”
云娘不悦道:“何种道理?我和你等不是师兄弟同门情谊么。”
李路笑道:“那姑苏女子可不是同门。”
云娘低头自去逗那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