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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众安桥旁,好大一座高楼,便是城中最大的百年老药号众安堂总店。
刘寄奴此刻正在柜台上配药。莫轻看这伙计营生,众安堂的伙计却非人人做得,不单求又快又准,其中自有许多诀窍。亏得刘寄奴在二花堂也多少做得一些,这方能领悟得快,不由感慨二花堂的招数在此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总店的伙计更加不同,做得三年五载,调往分店,至少便是个主事。若非因了云娘是此间少夫人的关系,再加刘寄奴自己机灵,是断得不着这份好营生。
柜上主事也格外器重这位少夫人的同门师兄,言传身教,俨然视作心腹,平日里到了人后便是大哥了。
这日刘寄奴正配一味天麻,伸手到格子中一抓,便觉手感有异。
此刻店中主顾甚多,刘寄奴不便声张,只悄悄拣取好的配伍。
待到收工,刘寄奴悄悄将主事拉去一旁道:“大哥,这天麻有些蹊跷,与我原先二花堂所收的似乎一致。”
主事笑道:“刘兄弟,今日不谈此事,有人做东,邀我到西湖小酌,正巧同去。”
刘寄奴道:“小弟怎去得?”
主事笑道:“去得,去得。”
西湖风景如画,暖风如醉。画舫中绫罗垂挂,歌女如玉。
刘寄奴何曾消受过这等滋味,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同座是众安堂总店的柜台药库账房三位主事,刘寄奴更是受宠若惊。
酒过三巡,柜台王主事笑道:“刘兄弟,这西湖滋味如何?”
刘寄奴道:“三位大哥抬爱了,小弟见所未见,不对,是想都想不到。”
三位主事哈哈笑道:“这算什么?”
刘寄奴道:“这等开销一定不菲了。”
柜台主事伸出五指,笑道:“不过五两。”
刘寄奴道:“五两这等消受,却也不能言贵。”
药库主事哈哈笑道:“他讲五两,便是五十两银子。”
刘寄奴眼珠子便要掉出来:“五十两?”他一月的工钱尚不足一两,已经是难得的好营生了,忙打个躬:“不知是那位大哥破费?”
柜台主事与药库主事皆笑而摇头。
刘寄奴道:“原来是谢大哥。”便是账房主事了,这账房主事工钱再高,如何能这等破费,莫非竟是贪占店中的钱?这么一来自己不就是上了贼船?刘寄奴脸都吓白了。
柜台主事笑道:“刘兄弟莫怕,大哥还能害你不成?今日是一位老朋友做东,正要与兄弟见见。”
幔帐挑开,走出一人笑道:“刘兄弟别来无恙。”
刘寄奴转头一看,登时跳将起来,怒道:“好你个贼子,与我见官去。”那人正是将假天麻售与二花堂的赵五。
三位主事笑着拦开,柜台主事笑道:“刘兄弟莫恼,有甚事看在我面上不妨坐下来谈,如果真是赵兄不对,要打要罚要见官,任凭刘兄弟发落如何?”
上司开口,平素对自己亲厚,刘寄奴不得不给面子,气愤坐下道:“他害我师叔。此仇不能不报。”
柜台主事笑道:“刘兄弟错怪赵兄了,此事他亦是受害者,他一般吃人暗算,过后多日才晓得。”
赵五一脸委曲道:“刘兄弟啊,怪只怪赵某学艺不精,看走了眼,自己倾家荡产不打紧,却累死了花老板。哎,不管怎样讲,终究是赵某有错,刘兄弟怎生处置赵某毫无怨言。”
柜台主事道:“这事怪不得赵兄,连花老板这等精明的人都走眼,李兄一样是事后方知。”指的便是药库主事。
那主事也摇头惭愧。
刘寄奴心道:“他们这样讲,谁知真假?我总不能揍他一顿,那犯事的却是我了。这种事情又抓不到证据,要想报仇,便要虚与委蛇,把他那些个伎俩全学足,才能以牙还牙,报他个十足十。”当下定下心来,叹道:“也是我师叔命乖。”
赵五道:“只怪那制假者做得太象了,竟瞒得这许多行家。”
三位主事笑道:“可不,这害人精,难为他做得如此象。真正要遭报应。”
赵五笑道:“不谈此事,四位今日赏光,定要一醉方休,刘兄弟,你我可是头回饮酒,更要多多亲近。”
刘寄奴作笑道:“小弟不胜酒力,今后还要赵大哥多多照应,不吝赐教。”
赵五笑道:“好,刘兄弟果然意气中人。愚兄便先传你一句,若要出人头地,四通八达,这酒量是万万少不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