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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尊如 曹占地(河北医科大学中医学院 , 河北 石家庄 050091)
摘要:地黄饮子是治疗瘖痱证的著名方剂。但历代关于瘖痱证的症状特点以及病因病机则非常混乱,致使其组方用药难以理解,临床适应证也难以把握。本文以为,瘖痱证的症状应是“语声不出,足废不用”;瘖痱证的病机则是下元虚衰,筋骨失养,肺肾阴虚,舌本不荣。而临床使用则应以语声不出,足废不用,手足厥逆,或冷汗自出,舌淡苔白,脉沉细弱为依据。
主题词:地黄饮子、瘖痱证、病因病机、组方意义
地黄饮子是治疗瘖痱证的著名方剂。从全国统编二版至七版方剂学教材,一直作为一级方。关于其出处,历代医家及多数方剂学教材都认为是金代医家刘河间创制而方出《黄帝素问宣明论方》。根据南京中医药大学彭怀仁先生考证,该方早见于《圣济总录》卷五十一“肾脏门”,原名地黄饮,是早于《黄帝素问宣明论方》五十年[1]。除刘河间加薄荷少许外,其余药物组成、主治病证完全一样,使该方原始出处更加准确。然而后世对该方所治瘖痱证的含义,尤其是瘖证含义的理解则众说纷纭。如有作失音不语者,有作舌强不语者,有作舌萎不语者。若为失音不语,则应是说话时发不出声音;若为舌强不语,则应是舌体僵硬而不能说话;若为舌萎不语,又应是舌体萎软无力而不能言语。不同的症状有着不同的病机,而症状表现及病理机制不清,要搞清其原方组方用药的意义是不可能的,临床使用时也必将是盲目的。本文针对这些问题提出质疑,并加以探讨。不当之处,请各位同道指正。
关于本方所治之证,最早见于《素问·脉解篇》,原称“瘖俳”。至《圣济总录》称“喑俳” [2],《黄帝素问宣明论方》称“喑痱”。因喑与瘖同,“俳”有“废”意,故后世又称“瘖痱”。《圣济总录》卷五十一“肾脏门”喑俳证条云:“瘖俳之状,舌喑不能语,足废不为用。……治肾气虚厥,语声不出,足废不用。”至金代刘河间《黄帝素问宣明论方》卷二诸证门中始称本方为地黄饮子,治“喑痱,肾气虚弱厥逆,语声不出,足废不用。”《中医大辞典》则据此解释为:“瘖者,说话无声;俳者步履不便也。”从《圣济总录》、《黄帝素问宣明论方》的记载及《中医大辞典》的解释来看,瘖(喑)似指说话时发不出声音,即失音的病证。全国统编方剂学二版教材宗此说。
清代医家陈修园则以为瘖证应是舌强不语,即舌体僵硬而不能说话的病证。如《时方歌括》卷上云:“其火一升,故舌强不语。……肾病则骨不胜任,故足废不能行。”张秉成也以为,“痰火上浮,必多堵塞窍道。菖蒲、远志,能交通上下而宣窍辟邪。”(《成方便读》卷二)从这二位医家的观点来看,其瘖是指痰浊上泛,堵塞舌窍,而致舌体僵硬,不能言语。全国统编方剂学三版、四版、五版、六版、七版教材、全国统编函授方剂学、自考方剂学及中医药学高级丛书方剂学等宗此说。
清代医家徐大椿则又以为瘖证应是舌萎不语,即舌体萎软无力而失语。如《医略六书·杂病证治》卷十七云:“肾气虚厥,不能上至舌下,而舌萎、足萎,状类虚风。”徐氏之后未见宗此说者。
综合历代文献记述及地黄饮子的方药分析,笔者以为,瘖痱的症状应以《圣济总录》原书所云为准,所谓“语声不出,足废不用”,即失音不语。因舌体萎软也可导致语声不出,且同是肾气虚厥所致,故徐氏所言也应属瘖证。
关于瘖痱证的病因病机,由于受陈修园、张秉成理论观点的影响,近年方剂学教材多以“下元虚衰,虚阳上浮,痰浊随之上泛,堵塞舌窍”而立论,故其功效也多谓为“滋肾阴,补肾阳,开窍化痰”。方中菖蒲、远志、茯苓则多解释为“开窍化痰,以治痰浊阻窍之标”。但纵观明清各家的方论,持上述观点者并不在多数。因果真是痰浊阻塞舌窍,则方中熟地、山萸、石斛、麦冬、五味子等大量滋腻阴柔之品,必有助湿生痰之患。况且麦冬本不擅长滋肾阴,五味子味酸收敛,也为治痰浊之大忌。方中附、桂、巴虽有温阳化湿之功,但同时又可蒸腾肾阴上潮于心肺,也很难达到帮助化痰的目的。故陈潮祖先生在《中医治法与方剂》中说:“痰浊既已阻窍,驱之忧恐不及,反配麦冬、石斛滋其阴液,颇为费解。” [3]显而易见,关于瘖证的病因病机按照“痰浊阻窍,舌强不语”立论,与原书所谓“气厥不至舌本”已有所不同,故其组方用药的意义是难以解释通畅的。而临床用本方治“舌强不能言,足废不能用”者,也多是作很大的加减变化,很少有人原方使用,这样即使有一些效果也很难说明问题。《素问·脉解篇》云:“内夺而厥,则为瘖俳,此肾虚也。”《圣济总录》则不仅清晰地记述了瘖痱的症状,对其发病机理也作了详细的解释。如卷五十一肾脏门云:“盖肾脉挟舌本。肾气内夺,气厥不至舌本,故不能语而为瘖。肾脉循股阴,行内踝,入足下,肾气不顺,故足废而为俳。”从《素问·脉解篇》及《圣济总录》的记述来看,并未论及“痰浊上泛,阻塞舌窍”云云,而仅是因为肾气内夺,上不荣舌本而为瘖,下不荣筋骨而为痱而已。由于心开窍于舌,而“舌者,音声之机也。”(《灵枢·忧恚无言》) 且“心为声音之主,肺为声音之门,肾为声音之根。”(《仁斋直指方论》) 故瘖证之病机除与“气厥不至舌本”有关外,尚与肺肾阴虚,不能布精于肺,而肺失濡润有关。
由于瘖痱证的病机不仅涉及下元虚衰,筋骨失养,且与肺肾阴虚,舌本不荣有关,故瘖痱证的治法,应以温补下元,润肺通心为宜。而全方的组方意义则可解释为:由于肾气内夺,筋骨失养,故用熟地黄、山茱萸、肉苁蓉益肾填精;附子、肉桂、巴戟天温肾助阳。二者相伍,使“阴得阳生而泉源不竭,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景岳全书·新方八阵补略》) 下元得补,则筋骨得养而步履复常。且肾阳得补,又可蒸腾肾阴上潮于心肺,共为君药;石斛、麦冬润肺养阴,五味子敛气敛阴,使肺脏得润则声音自出。菖蒲、远志开心窍、通舌本,交通心肾,使肾阴上承则舌本滋荣,共为臣药;茯苓健脾利湿,既可防滋阴药腻滞敛邪,又可防滋阴药助湿生痰,为佐药;生姜、大枣并用,既可调和脾胃,又可调和药性,为使药。诸药相合,滋而不腻,温而不燥,既可温补下元以强壮筋骨,又可益肺肾、通心窍而发声音,庶几瘖痱自除。至于刘河间将本方加入少许薄荷,也是为了“治中风失音”(《日华子本草》)。因此,关于本方的临床运用,应以《圣济总录》及《黄帝素问宣明论方》所言为依据,即语声不出,足废不用,手足厥逆,或冷汗自出,舌淡苔白,脉沉细弱为辨证要点。若舌苔白腻者,则方中滋阴药如石斛、麦冬、五味子等当减量或不用为宜。若肝阳上冒,或痰热壅盛,面赤气粗,脉弦大或弦滑者,则在所不宜。方名饮子,是取其服药不计时候,以使药力缓慢下行之意,与汤剂水煎顿服之法有别。
参考文献:
[1] 彭怀仁 南京中医学院学报 1986,1:56页
[2] 宋·赵佶《圣济总录》 人民卫生出版社 1982年, 959页
[3] 陈潮祖《中医治法与方剂》 人民卫生出版社 2000年 877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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