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hhbffq 于 2018/9/26 20:26 编辑
经济增速放缓,父母步入晚年,昂贵的养老服务成为社会中坚担忧的焦点。 一键下单「中产生活策略」 养老有多贵 李洁是一家保险公司的中层员工,丈夫做葡萄酒培训,他们夫妻二人来北京打拼近20年,搏出一份典型的白领家庭生活:二人每月收入四五万元,从不炒股,攒下两套房产,膝下有一刚上小学的女儿。李洁是独生女,父母不满65岁,退休后来北京与他们同住,帮忙带孩子。 退休后的父母,不论在自己,还是家人眼中,都还算不上步入老年。他们虽没有异地就医,每年体检、开药都回老家,不过老两口当前身体硬朗,退休金每月加在一起有8000元,足够自理。李洁对养老院没有概念,她想到的是和朋友假期住的民宿,年老后朋友们住在一起,互助养老。但待李洁的女儿长大,老人日常行动不便,李洁难以接受将父母送去养老院。 浙江绍兴的退休居民聚在老街打扑克。图| 视觉中国 可是,她那时将面临的局面是,父母已是耄耋之年,自己也临近退休,子女仍在上学或刚步入社会。而当她自己到70岁时,正值中国老龄化的顶峰。她和她父母的晚年由他人照料,似乎无法避免。 然而当下相对体面的养老院的价格,已让李洁吃惊。她父母的退休金在全国属于一般水平,却加在一起都难以支付中档养老院里一张床的费用。夫妻两人单独住在一起,屋中有地方放张书桌写写字,洗漱有私密的空间,每顿可以吃上可口的饭菜,房间外可以遛弯、晒太阳,平时有老年歌舞、书画比赛、展览等娱乐活动,无法自理有人照料,遇到突发情况可以急救,就近送医。 这样的需求属于中等养老院的水平。目前北京类似的养老院有六七十家,不算护理费,平均价格每人在1万元以上。即使未来不考虑自己的生活,李洁父母的养老问题将与女儿的教育相冲突。 “之前为了学区房,我们卖掉郊区160平方米的房子,换到城里6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如今算上房贷,每月的花销有2万多块。”余下的钱,李洁要在孩子升学、自己和丈夫的意外保障、父母的晚年保障间做平衡。 图 | 摄图网 随着房价趋平,而汇率走低,用房子变现的想法也变得不合时宜。李洁的购买力和资产的价值在无形中下降。多年后父母及自己晚年的日常养老问题,成了她难以企及的盲点。 若退而求其次,只追求基本的生存需求,老人的退休金将就够用,但难有盈余,且很难有空位住上合适的养老机构。不计护理费,养老机构每个月三五千元一个床位,三个人一个房间,每顿饭管饱,平日也有娱乐活动,身体不便有人看护,需要急救时也能抢救、送诊。 类似养老院以公办民营为主,集中在小区里,吸收周边失能失智的老人,常年处于艰难维持价格平稳,而床位满员、需要排队的状态。据相关数据预测,十几年后,北京已进入重度老龄化社会,仅户籍人口中的老年人便将占到总户籍人口的30%。 李洁父母到时能否会在北京养老,成为李洁心中巨大的疑问,而这也将决定她未来是否仍会选择在北京工作、生活。“我在想,如果把北京的房产卖掉,攒出给女儿出国的钱,我也不做这行了,回到老家的省会盘些店铺,虽然生活质量会下降,但能陪父母,生活成本也不会这么高。” 养老为什么这么贵? 距李洁的工作地点仅一公里之遥,东直门养老照料中心坐落在闹市边的小区内,住着37位老人,平均年龄82岁。当李洁趁着工作的间隙,在咖啡馆里为我讲述对自家未来的焦虑时,养老服务中心的老人们正相互监督着吃完盘中的米饭。 图 | 摄图网 如今已经住在养老院中的老人,不论收入高低,均在承担高涨的物价、市场中房租和物业费的价格波动,以及由此导致人工成本提高,所带来的养老院价格高,且仍会不断上涨的风险。 物价的涨幅冲击着低收入人群在养老院的生活质量。“此前我们每月餐费是600元,去年一下涨了300元,但现在的菜价涨得那么厉害,老人退休金就那么多,我们不敢涨价了,可是饭绝不能浪费。”养老照料中心的工作人员杜静带我在中心里转,其中有17个房间,里面不是两人间便是三人间,有的床位之间用帘子隔开。 虽然局促,但房间整洁干净,每天工作人员会为老人换洗衣服、泡脚。她告诉我,他们每个床位每月要2800元,服务对象是周边每月三四千元退休金的老人,这些老人的子女多已退休,且子女的经济条件也一般。“饭钱就这么多,我们和老人们商量着做,但肯定保证不了顿顿都能吃上茴香馅饺子。” 在30公里外,海淀区西山脚下的“和熹会”养老公寓里,王菊夫妇没有物价之忧。她今年84岁,她的丈夫已有90岁。他们夫妇作为离退休的大学教授,每人一个月的退休金过万,是“和熹会”里高龄、高知、高职的“三高人群”的典型。这些在北京属于中等收入的老人能过上相对宽松、舒适的养老院生活,却实属幸运,他们的收入水平并不“安全”。 同档养老院面临的房租、物业带来的成本问题,被“和熹会”屏蔽掉了。我见到王菊夫妇时,王奶奶正推着老伴的轮椅晒太阳回来,她思维敏捷,老伴则一直闭着眼睛沉睡。她告诉我,她的儿子定居国外,老两口是空巢老人。“我现在一天的时间都用来照顾他了,能推他出来走,我就自己做,但把他在床和轮椅之间搬,我实在搬不动,需要护理人员帮忙。” 这样的养老生活在其他养老院平均每人每月需要1万元以上,但这里却平均不到8000元,老人们完全支付得起,即使老两口随着年龄增长,进一步失去自理能力,“和熹会”的价目表上显示,非自理的老人每月的综合服务费最多需要3800元,他们也尚可应付。 图 | 摄图网 “和熹会”院长郭延洲向我介绍,他们的养老院由某地产公司的酒店改造,本身成本就低些;加之由该地产公司自己开发,房租和物业都会减免一些。“花销最大的住户,如今每月每人在1.6万元左右。考虑到老人的房产,一旦老人把房子出租,每月可以支配的养老金还能增加一大块。” 但“和熹会”只有200余个床位,更多的老人需要承受市场浮动的压力。“其他地产商有些是租房办的养老机构,房租、物业的市场价格都要折算到老人每月入住的费用里。有的养老院今年一年涨了四次价,每月每人两万元,即使像这些高知的老人也很难承受,入住的人很少。” 服务人员的人工成本也在增加。在养老院一方,现有价格下,收支的天平越来越难以平衡。郭延洲说:“近些日子因为房租上涨,员工生活成本上升,养老服务业工资水平也有限,有些很优秀的员工都离开了。” 其中,专业护理人员的影响最甚。机构养老之外,居家养老与社区养老的结合是政府首推的选择,类似于日本几乎遍布各街道的托老所,面向人群最多,前景最广阔。像王菊丈夫等无法自理的老人,可以到类似的驿站接受专业护理。但在当前的形势下,目前开办的服务中心也面临成本上升的局面,老人即使选择居家养老,护理的成本正潜在地上涨。 石景山的乐龄是最早建立的类似机构之一,失能的老人可以在驿站里短住,每月最多一人4500元。但据乐龄创始人王艳蕊向本刊介绍,“一名刚入职的护理员,我们管吃管住,为他缴纳社保后,他的工资最少有3800元。而从最近来看,到年底时,人力成本起码要上涨10%。” 如何应对养老风险? “每当经济不好,养老产业都会受青睐。”郭延洲今年不到40岁,他选择进入养老行业,正是发现直到自己退休,中国一直会处在老龄化社会高速发展的时期,不但事业可以做一辈子,还能解决自己和家人的养老问题。 图 | 摄图网 与郭延洲年龄相仿的朱明资产较多,面对未来的养老风险,他的策略是优化资产的配置,尽量保值。他工作后投身房地产业,搭上房地产飞速发展的快车。身在山东济南,他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通过腾挪、转卖房产,把大学毕业之初,与父母相依为命的39平方米的小房子,逐步变为多套房产。 “我从不炒股,也不为自己加杠杆,只是每年固定存一些外汇和黄金。两三年前,我开始把郊区的小房子逐步换成市中心稀缺地段的大户型,抵御未来房产税的冲击。除此之外,便是加大投入子女的教育,起码让他们以后能自食其力,不会连累我。” 朱明对商业养老保险能够维持退休后生活水平的说法心生疑窦,“那些先期投保,到退休年龄后再返回年金的保险,如何抵御货币贬值?” 但在保险从业者看来,无论对富豪还是普通大众,商业养老保险都是抵御风险的可靠手段。“现在的商业养老保险基本都有一个万能账户,保险公司支付的年金,客户可以将其存在万能账户里,它每年复利滚动,帮助客户保值、增值,并能一定程度抵消货币贬值的影响。”宜信博诚产品负责人杨绮霞称。 但若每年投保20万元,连续投保5年,60岁后能够每年获得12万元的年金,对像李洁这样40岁的中层白领仍有困难。宜信博诚CEO尹海坦言,除了延长投保时间、减少投保额度外,其实对于现在的中年人,虽然他们在为上一辈因“现收现付”制而未缴纳过退休金的人支付养老金,又赶上人口老龄化,下一辈可能因劳动力水平不足担负不起所需的退休金,待他们退休时,养老金可能会缩水,但他们也享受到了改革政策的红利,很多都有充足的房产储备,可以作为未来养老的支撑。 如今方兴未艾的“以房养老”,是其中较为特殊的一种方式。房屋所有人把自己的房子抵押给保险公司后,每月从保险公司领一笔养老金,待所有人去世后,保险公司再处置房子,并扣除养老保险相关费用。 图 | 摄图网 幸福人寿是当前国内唯一一家实质开展此项目的保险公司,该公司负责此业务的副高级经理陈磊向本刊介绍,他们优先面对的对象是当下的孤寡失独老人、低收入家庭,以及高龄老年群体,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现在北京承保的家庭有30多户,平均每个人每月可以拿到8000块钱。”陈磊说,“他们可用这些钱满足日常的养老需求,同时房子也还在他们手上,他们不能抵押和买卖,但仍可自住,甚至出租。老人过世后,子女还可以替老人偿还养老保险相关费用,优先把房子赎回来。” 陈磊见到客户里有不少中年人主动带父母来办,他们自己有房住,又无力改善父母的生活,对父母的房子没有企图,希望用房子尽孝。陈磊认为,虽然“以房养老”的模式在美国发展了30多年,也仍占少数,但随着中国社会观念的演变,这种模式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不过,尹海提醒道,如今很多大城市35岁以下的年轻人可能已无力自己购置房产,待他们晚年时,恐怕做不到以房养老。这些人更需要早作打算,逐步配置资产,购买养老保险。 应对养老风险,是一场以40年为尺度的接力。 (李洁、王菊、朱明为化名。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8年35期,原文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