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診心得
打從進入人紀的殿堂, 心中就不斷的告訴自己: 太幸運了, 真是何其幸運, 能遇到這樣古老精純的智慧. 這就是我在中醫學院尋尋覓覓一直找不到的東西. 學院的訓練三年下來, 只覺得穿梭在一堆枝葉之間, 手中捧著一大落的葉子, 卻不見大樹的全貌; 一定有樹幹樹根呀! 根在哪兒? 主幹在哪兒呢? 何其有幸, 在家姐的介紹下, 認識了漢唐中醫, 從此展開了對於中醫全新的學習.
來到佛羅里達的桃花島, 是正式見識老師妙手回春的威力之時, 心中的期盼, 難以言喻. 一個個的案例跟下來, 中醫的骨幹逐漸從理論文字浮現出來, 與人體結合了 : 首分陰陽, 繼辯虛實, 建立五行之間的聯繫…… 從老師不厭其煩的解說, 我試圖理出其中的秩序. 然而很多時候, 聽老師解說得頭頭是道, 左右逢源; 靜心反思: 這個病人若是到我手中, 我能辨得出這個機理嗎? 要如何捕捉那關鍵性的問題, 達到一擊而中的最高境界?
老師非常注重陰陽的分辨, 常說中醫就是陰陽. 健康的人體陰陽是平調的: 頭面為陽, 溫度應該涼; 四肢末梢為陰, 溫度應該溫熱. 手足背側為陽, 溫度應該涼; 手足內側為陰, 溫度應該溫熱. 人體失去平衡時, 就會產生陰陽虛實的變化; 而疾病的演進常自陰虛發展成陽虛, 最後演變出陰實. 但是我們要如何判斷陰陽之虛實呢? 比方說當今中醫界一個常見的誤區, 就是病人身體有熱象出現時, 可能是口乾, 身體局部或全身發熱, 或齒齦腫痛, 等等. 常見的治法就是補氣滋陰清熱, 卻沒有深究這個熱是從哪裡來的. 且看老師幾個精采的論點: 1) 若有人連續一年以上, 半夜一點到三點不能入睡, 煩躁身熱, 此為肝家有陰實, 陽不能入陰, 造成陽反逆而身熱. 2) 若有人連續一年以上, 半夜三點到五點不能入睡, 煩躁身熱, 此為肺家陰實, 陽不入陰, 陽反逆而身熱. 3) 腫瘤處的發熱, 是陽不能入陰, 反逆於外, 故發熱. 若有人經治療後, 腫瘤處熱退身涼, 就是藥力已到, 病情改善了. 4) 雙手心皮膚乾燥, 此乃下焦陰實, 心火不得下注小腸, 反逆到心包經所致.
然而一位林師姐一連數日, 夜晚一點到三點不能入睡, 身體發熱, 甚至白天整張臉都又紅又熱了, 老師斷其為中焦水飲造成的陽反逆, 幾劑淡滲利濕藥就解決了. 末學自己清晨五、六點時, 自後腰部出發蔓延到整個背部發熱; 老師判斷, 此為肺經循行結束時, 肺水欲肅降入腎, 然而腎陽不足, 無法蓄那此水, 反逆發熱. 因此採用溫補腎陽之法, 也立即解除此症狀. 以上所舉數例, 若都使用補氣滋陰清熱法, 想想是不是牛頭不對馬嘴, 怎麼可能有效呢?
五行相生相剋的關係, 也是老師臨床上強調的重點. “見肝之病, 當先實脾” 是我們耳熟能詳的經典文句, 但是以此類推 : 見肺之病, 先護肝; 見心之病, 先護肺; 見腎之病, 先強心; 在每日臨床跟診中, 老師屢屢強調, 頻頻叮嚀. 如何運用母子補瀉, 何時應”瀉南方, 補北方”.中國老祖宗的智慧在此發出光彩. 大夥兒跟診時, 總是振筆疾書, 理、法、方、藥、處處透露著天機. 這樣的跟診, 真是令人欲罷不能!
另外一個跟診時, 末學最想學習的就是老師與病人的應對之道. 老師對病患, 總是給予他們最貼心的建議. 比方說, 老師玩笑似地告訴一位肺癌患者的丈夫, 多買點玫瑰花送給太太, 只見那位女患者趴臥在診療床上還猛點頭. 其實老師的話說到她的心坎裏去了. 另有一位母親, 因為發現孩子所服用的抗癲癇藥遠遠超過安全劑量; 她自己決定把劑量減半, 孩子卻因此抽搐不止, 口中哀叫, 狀甚痛苦. 老師安慰她 : 你是一位勇敢的母親, 你做的很對. 這位婦人緊繃的情緒立即崩潰, 痛哭失聲. 走筆至此, 當時的景況又浮現腦海, 天下父母心, 同為人母, 真是心有戚戚焉.
老師對於病人也是不厭其煩的教導. 老師會告訴他們正常健康的身體應該是頭面涼, 手腳溫, 大小便通暢, 吃飯香, 一覺睡到大天光, 還要有正常的陽性反應. 如果有人替你治病, 愈治腳愈冷, 愈治胃口愈差; 就要趕緊離開這個醫生. 幾句簡單的原則, 其實蘊含了許多道理. 因為西方醫學無法治癒許多疾病, 一些另類療法也如同雨後春筍, 紛紛出籠. 很多時候, 親戚朋友來問這個方法好不好, 那個方法好不好時, 末學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現在我可以把這套原則交給他們, 讓他們自己去判斷, 我們也盡到醫者的責任了. 其他像買來的維他命丸不必丟棄, 可以送給你的敵人和你最討厭的鄰居. 不要喝咖啡, 蘇打汽水, 白糖和加了白糖的點心. 應該喝白開水、綠茶; 吃好吃的天然食物, 還有中國菜等等. 一般人聽到這些的確很合理, 但又前所未聞, 顛覆以往所認知的醫學知識時, 腦子裏真是要做180度的大轉彎. 老師還不忘強調, “My instruction is non-negotiable” (我這套原則絕對不可以打折扣). 太好了! 沒有模擬兩可的字眼, 沒有或許、可能、大約. 老師要讓病人全然信服, 只要按著這套原則去做, 他就可以告訴病人, 你的病由我來替你操心, 你只要開心享受人生. 而當病患回診時, 都表示自己有遵照這套原則, 不再亂吃了.
末學的好友近年來情緒不穩定, 她的醫師不斷的勸說她服用抗憂鬱藥. 趁著這次來美跟診, 我要求她來佛州給老師看看. 臨行時她老公還丟下一句話, “天底下沒有神醫能看好你這一身毛病的!”. 說穿了, 她的毛病其實是燥屎一堆, 一肚子大便搞的. 服藥之後, 排出宿便, 再兼其他調理. 末學與她電話中的對話如是:
“怎麼我這藥吃了就不大想吃飯呢?”
“你不是想減肥嗎? 飯少吃了, 人會疲倦嗎?”
“不疲倦, 精神很好.”
“手腳還冷, 脾氣還壞嗎?”
“手腳都暖和, 也不發脾氣了.”
“睡覺睡的好嗎?”
“很好睡了!”
“行, 那你說, 你是不是遇到神醫了!”
友人忙不疊地說: “是是是, 我是遇到神醫了!”倆人在電話中哈哈大笑.
這樣的醫學多麼美好! 也多麼希望天下人都能接受到這麼美好的醫學的照料.
在桃花島的生活方面, 老師與師母處處替我們設想周到, 有吃有玩. 幾乎每個週末都替我們安排了活動. Jack大叔與Jennifer在生活方面給我們诸多照顧, 讓我們感受到回家般的溫暖. 大師姐, 顏師兄, Emma, 陳先生在診所裏也給我們許多幫助. 在此要一併謝過了. 當然不能忘記一同跟診的同學們. 他們是來自各行各業的精英, 有中醫, 有西醫, 有電腦專家, 科學家, 經濟學專家…. 每天沒有病人時我們聚在白虎廳, 或交換心得, 討論病案; 或聽師兄姐們討論易經, 佛學; 或提出自己生活方面的問題, 一定會得到很好的解決方案. 這樣的生活, 對末學來說, 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浮雲遊子意, 落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 蕭蕭斑馬鳴”.在漢唐跟診的最後一天結束時, 夕陽餘暉斜照入四合院的中庭, 我們幾位將離去的學生向老師辭行. 老師站在”朱雀”門外的長廊, 目送大夥兒離去. 一批又一批的學子, 自四面八方來到漢唐, 許多素未謀面的師兄姐, 到此卻一見如故. 我們本是來遊學的, 到了這兒, 卻彷彿回到自家大宅院般的親切. 學習結束後, 我們就要飛回自己的岡位家園, 爲傳播正確的醫學而努力了.
新加坡學員李燾中醫師敬上05/13/20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