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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痈错治获效案
1977年夏,治一阮姓翁,经某肿瘤医院诊为肺癌,用抗癌药环磷酰胺治疗8个月之久,病势日增,自认必死,举家忧虑,其婿邀师往诊,师坦诚告之:“吾不擅此道”。其曰:“望慰之以言,假之以药,求一时之安矣”。遂往诊之,其脉虚数微弦,苔灰白厚腻,潮热气喘,不能平卧,频吐痰涎,胸痞胀闷,饮食不思,形销骨立,素体70多公斤肥胖之躯,仅剩40多公斤。
诊毕,师聊以好言慰之,并谓家人:“正盛邪衰,病确濒危,抗癌药似无实效,徒损正气,既属不治之症,不若暂停药”。师自问无良法,勉以千金苇茎汤加山甲、皂刺、蜂房、北芪。
服数十剂无咎无誉,亦意料中事也,数日一期往视之。一日阮翁曰:“服前日之药,涌吐脓血瘀浊,至今仍未尽,甚者有两块如橙大,吐时辛苦几不能支,仅服两剂,尚余一剂,不敢再服矣”。思处方并无更移,何药克伐如是?师乃问曰:“药物配齐否”?答曰:“未配齐,唯皂刺一味缺货,药肆中人谓不若以皂角代之”。令取未服之药检视之,为猪牙皂,并按原方24g配足。诊脉无甚变化。
虽大吐之后,幸病未加甚,另处益气涤痰方药,岂料自服后潮热渐退,食欲日增,神爽气顺,吐脓浊血痰达月余之久,后X光放射检查:块状阴影已消失,据阮翁言,肿瘤医院曾作病例讨论,推翻原来诊断,考虑为肺脓疡云云。阮翁形色丰腴,起居如常,至90年代中期方逝。
师窃思此例,错有数端,寓其理也数端,错有错着,错中求理,发人深省。
一错为医院,诊断不确,竟用环磷酰胺徒伤正气,延误病情,几成冤死。
二错在黄师,先入为主,人云亦云,以为不治之症,敷衍了事,并无细心诊断,以无功之药,避有罪之嫌,再误病情,几亦枉死医手。
三错为药肆中人,不明药理,不识病情,擅改处方,以猛峻之品,视同一般。幸错中又错,纯出侥幸。《金匮要略.肺痈肺萎咳嗽上气病脉证并治》:“咳嗽上气,时时浊唾,但坐不得卧,皂夹丸主之”。仲景原已用之攻逐痰巢,峻药缓用,今竟以24g煎汤,峻猛尤加,无怪乎顽固之痰,一朝得破。
冉雪峰先生曾治一肺痿,病已造极,潮热盗汗,脉虚数,肌肉消脱,皮肤甲错,面目黧黑,稍动则息促,气不接续,浊痰胶结,不能平卧,先生多方以求,清肺热,化肺痰,理肺气,润肺燥,补肺虚,遵依古方,似效不效。一日病者自服樟木刨花斤许,煎饮两大碗,逾时腹痛泻利不已,脉弱气微,不能动弹,奄奄一息,经用止泻固脱救治而减。自此,年余未平卧者居然得以安卧,,约月余病有好转。故先生曰:“樟木水何以能治肺痿?盖樟木香臭甚烈,有毒,滑泻力强,能稀释胶结,搜剔幽隐,荡涤潴秽,与葶苈大枣泻肺汤类似,但葶苈大枣泻肺汤是治肺阳实证,何以能治?且前次我按法用药,何以不效?自服樟木水后,何以前方又有效?盖前药未达有效量耳。浊痰随来随积,去少积多,如何能效?服樟木水后,浊痰老巢已破,半疏半调足矣,所以得愈,惟服樟木说过量,是以变生险象,但病反因此而速愈,亦未始不由乎此,可见大病必用大药,不得先将一个虚字横在胸中”。 (《冉雪峰医案.肺痿》)
观此两案,无独有偶,予亦有感于此而录之。
读后解析:本案为一失误案例,其理发人深省,启人反思。高龄病人,罹患肺痈,却被大医院误诊为肺癌,化疗克伐之药用之数月,病渐增而体日衰。见潮热气喘,不能平卧,频吐痰涎,胸痞胀闷,饮食不思,形销骨立,素体70多公斤肥胖之躯,仅剩40多公斤。黄师以尽人事以侯天命之想法与千金苇茎汤化裁治之,无效亦为意料中事。岂料药房竟将皂刺误取皂角,且每剂达24g之多,患者服后涌吐脓血浊痰甚多,此后便潮热渐退,食欲日增,病势渐减,而获意外之效。愈后X光放射检查:块状阴影已消失。最后诊断:肺脓疡。分析获效之因在于皂角峻逐痰浊,使脓血浊痰尽行排出所致。若非误用,医者岂不因患者体衰难支而瞻前顾后,断然不敢投以重剂而致变生险证。此愈出侥幸,乃不幸中之万幸!可见,临床遇重危病症邪胜正衰之时,当用重剂则须果断出手,万不可迁延犹豫而坐失良机。正如冉雪峰所说“大病必用大药,不得先将一个虚字横在胸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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