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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有作为,大爱在民间
——《周定夺医案医话选编》读后
曹东义 河北省中医药科学院
周定夺(1942-2012)先生是重庆市荣昌县人,行医乡里40年,医术高明,善于总结,集成《周定夺医案医话选编》,内容丰富,足资借鉴,其生前虽未能正式出版,身后却得到当地名医刘世峰主任慧眼识珠,经过整理校勘,补充遗稿,最近由学苑出版社刊行。这部书不仅为神州杏林增添了一朵鲜艳的奇葩,周定夺本人也为当代中医学子走向成功,提供了一条可资借鉴的坚实道路——在民间创业,通过治病救人播撒大爱。
2009年12月,周定夺先生在该书稿的自序里说:“余幼年贫苦,小学后即掇学在家,帮助母亲养家。初学中医,望古藉而兴叹。几经周折,几乎放弃。幸遇偶然,治愈几例疑难之症,尝到中医济世救人之乐,顿增信心。至补入赤医之列,已年过而立也。”
对于周先生的这段“成长史”,刘世峰作了考证,并补充说周定夺能与中医结缘,是因为他的外公读过医书,家里有一些线装古本医籍,虽然看不懂,但是也初步知道了一些方剂、药物,玩味日久,融入心中,乡邻亲人遇到疾病之时,由于缺医少药,他按方书所载试用获效。于是激发了他学习中医的热情。但是,实现美好的愿望,需要历史机遇,更需要现实支持。上世纪60年代,周定夺的母亲叫他到城里跟他表叔学中医,由于家贫生活困难,不能脱离劳动去学习,只能趁着偶尔挑菜进城赶集的机会,听他表叔讲一些医学知识。
越是得来不容易的东西,就越让人觉得其珍贵。中医学的魅力,就在周定夺这种渴求的过程里,不断变幻加强,日益强烈起来。
后来,周定夺先生终于找到了机会,70年代初他成了赤脚医生,虽然已经年过30岁,有了自己的立脚之地,但是他不满足高工分的“优厚待遇”,走上了拜师学艺的道路,先师从于荣昌名中医石定国和大足县龙盘山王氏草药世家。
石定国先生是火神派传人卢铸之的弟子,也就是说周定夺的恩师石定国是清末名医郑寿全(字钦安)氏的再传弟子,郑寿全以擅长温里扶阳闻名医林。这样一来,周定夺虽然身在基层,却能上接历史传统,下采民间经验,在广阔天地里一展中医药的神奇魅力,不分内外妇儿,全科施治,日夜救人,治验无数。80年代中期,周定夺先生通过四川省中医自学考试,获得成都中医药大学中医大专文凭,并有了一般民间中医所难以取得的执业医师资格,晚年在重庆市荣昌县赖溪河畔路孔镇老街生化堂,坐堂行医。
腾讯大渝网2011年7月有一篇报道荣昌县的风土人情:“达人上阵秀‘美’,荣昌街道好‘火’”其中提到路孔古镇小巷,也提到了老中医周定夺:“如今这条街上,还开着一家如同古装剧中的老医馆,一排排药厨中,有200~300种中药材,68岁的老中医周定夺在此已经居住了数十年,每天当他熬中药时,整条小巷都会弥漫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周先生自序说:临证“三十余年,忙于临诊,预防应试,寓治于学,以学辅治。收治病例甚众,乡民就医不便之故也。门诊则内外妇儿诸科,出诊则方圆数村之地。终日碌碌,少有闲暇。今年逾六旬,少有书记,诚憾事也。近年常思写点什么有参考价值之病案,供后学之参考。又恐阅历浅薄,孤陋寡闻;恐言之不当,见笑于大方,故迟迟未能动笔。时日蹉砣,终觉不当。于是决定将平曰零星资料所记,或头脑中印象凿凿者,整理成册。虽曰管窥之见,然古人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后之有缘者,或能从中拾取些须有用之处,李防御治嗽得官之典故或可再现于斯人也。固不揣鄙陋,斑门弄斧,期之能遇子期乎!”
“年逾六旬”之后,周定夺先生经历了2006年的反中医思潮沉渣泛起,深入思考中医学术传承所面临的困惑,深感自己肩负着承先启后的历史责任,中医兴衰,匹夫有责。记载自己治疗经验事小,向世界宣讲中医有效事大,这本医案医话选编的策划,就这样提高到一个急迫的程度上。当然,周定夺先生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是一个忠实于传统的谦谦君子,他非但不把自己真凭实效的经验包装化处理,而且“又恐阅历浅薄,孤陋寡闻;恐言之不当,见笑于大方,故迟迟未能动笔。”正是中医学术传承的困惑,与民间中医历史责任,在他心中不断冲撞、碾压,才促使他“时日蹉砣,终觉不当”,下定决心,把自己的经验原汁原味儿写出来,素面朝天,和盘托出,奉献给中医,也奉献给世界。
这部书稿,分为论述,医案、医话三部分。“所录皆随记随录,故未分年代顺序。只注明发生时间。涉及临床各科,大多发生于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90年代前期及最近两年。涉及传染病方面较少。其中亦有少数中西结合治疗病例。科目较杂,目的则一,治病救人也。”
手段为目的服务,既然把治病救人作为终极追求,那么,就没有必要隐讳实际工作之中对于西医药知识的采纳和运用,也不用隐瞒自己诊治过程之中的某些失误。“书中所载由某些医院未治愈之患者中,确有中医中药治愈者。非自诩其能,实乃学习祖国传统医学之功也。崇尚前辈先贤,未免邯郸学步,几无创新,实为惭愧也。医案中所载药量,皆为余临床常用剂量,大约每剂一般服用两日。与教材药典所载剂量尚有一定出入,学者自度之。”
他在师承清代名医郑钦安温阳学术方面,提出了自己的运用体会,他说:对温阳“在临床实验中的拯危济困作用,特别倾心赞赏。尤其在目前西医的规模之影响下,感觉因阳虚至危者较之过去时代更为突出,对于这类病人在危急关头单靠化学药品和补充体液能量解决效果不佳,特别须要更好的发挥中医的巨大作用。”
“发挥中医的巨大作用”靠一个人不行,靠少数人也不行。因此,必须把个人的经验总结出来,传播出去。有价值的临证经验,经得起历史检验,就会逐级放大,传播到海内外,造福天下众生。要达到这个目的,必须有适当的载体,必须经过有效的传播途径,才能展现出来,因此,《周定夺医案医话选编》的正式出版发行,就是实现这个崇高目标的好方式。可惜的是,天妒其美,夺其所爱,周定夺先生已经见不到这本印刷精美的著作面世了。人们读了这本书,也无法“读其书,欲见其行事;问其疑难,请其脉诊,出其治法”了。
老中医经验的总结,整理出版工作,关系到中医学术的传承。目前,限于人力物力的因素,这项工作开展得还很不充分,国家层面的支持只覆盖到体制内的少数中医专家,而分布于广大民间的老中医,他们积累了几十年的经验,往往“人亡事息,传承终止”了。能像周定夺先生这样,把经验总结出来,变成专著的民间中医,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笔者希望,读了《周定夺医案医话选编》的老中医读者,一定要吸取周先生的教训,不要把经验总结留到生命的最后阶段,只留下一个纸质的文本;年富力强的中医读者,不要急功近利地对待中医传承,要耐得住寂寞,虚心向老中医学习,替他们总结经验,积累素材,编辑成册,等待时机出版。在教学相长的过程里,成就彼此的心愿,铸就中医药传承的时代佳话。
总之,读了《周定夺医案医话选编》,感想很多,收获不少,绝不仅仅局限于学习他的诊疗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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