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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医大师颜德馨:在现代医学科技潮流中,中医学必须保持学科独立性。
当下,随着各种健康问题的凸显和科学认知的加深,中医药的传承与发展再度成为热门话题。博大精深的祖国医学瑰宝,如何在百花齐放的现代医学科技潮流中发挥独特功效、保持其绵延不绝的生命力?耄耋之年的国医大师颜德馨教授,以长期实践体悟和深入思考,提出了独到见解。
传承与发展并重 中医药喜逢盛世
颜老认为,中医学的传承是中医药事业发展的核心问题之一。当前,中医药事业进入一个非常好的时期。一方面,国家出台了一系列鼓励、扶持中医药发展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措施,加大了对中医药的投入力度,“中医药法”的立法工作正有条不紊展开,发展的政策环境和发展氛围将更有保障；另一方面,中医界形成了传承与发展“两条腿走路”的共识,对传承工作的重视程度明显提高。
尽管年逾九旬,颜老思维清晰,声音洪亮。近年国家推进中医药传承的新举措,他了如指掌:1990年启动的全国老中医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至今已开展5个批次；“十五”和“十一五”期间,国家将200多位全国名老中医的学术经验总结和传承列入科技支撑技术进行重点研究；国务院《关于扶持和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的若干意见》提出要做好中医药集成工作,研究名医的学术思想、技术方法和诊疗经验,总结中医药学重大学术创新规律；国家《中医药事业发展“十二五”规划》中,明确提出“开展名老中医专家学术思想及临床诊疗经验的传承研究”,并启动了全国名老中医传承工作室建设项目,中医学术流派传承工作室项目也在进行中……这些对抢救性发掘名老中医学术思想和经验起到了显著效果,培养了大批后继人才,抓住了中医药事业发展的“牛鼻子”。
继往开来 中医学必须保持学科独立性
几十年研究和实践,颜老深切感受到:中医药有自己的范式,有自身的发展逻辑和发展轨迹。他强调,即使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仍然不能否认这点,这也是中医药学比其他学科更重视传承的根本原因。
然而,繁荣背后不乏认知的偏差及其带来的隐忧。来自中医世家的颜老指出,“中医学传承”的命题决定了传承的内容要始终围绕中医学的精髓展开,“中医学传承”不是一个大口袋,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装。他举例说,中医学、中西医结合医学、西医学是并列的“三驾马车”,有各自明确的内涵和外延,彼此不能混淆和相互替代——既要承认科学交叉的益处,也要正视学科各自的相对独立性。他不无担忧地说,目前的一个倾向是中医学和中西医结合医学不分,扰乱了中医学传承的正常秩序。在各地的名老中医继承班中,相当部分是进修西医的内容,失去了中医传承的本义,许多学员没有因此得到中医学的真传。长此以往,难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颜老认为,现行的中医评价体系难辞其咎。眼下,在评各级名中医时,中医的学术水准反倒不是最重要的评价尺度,而建立在西医学基础上的评价标准大行其道,“课题、论文、报奖等材料的表述都非常‘现代’,这样评出的名中医名实相符吗?”“丧失了深厚的中医学和传统文化底蕴,这样的名中医何以对祖国医学感同身受,又何能带出真正的弟子?!”
颜老分析说,中医的传承模式和中西医结合的传承模式并不一样,中医的传承有着独特思维习惯,再现中医数千年的神韵；而在中西医结合的“帽子”下,中医学所占分量不一而足,其本身的学科基础有待夯实。
他提出,中西医结合学科关注的是用现代科学技术来揭示中医药的原理和奥秘,着重点在于合理搭配中医和西医两种手段提升诊疗的水平,首要任务是实现中西交融。其理论有待通过对前人的继承进一步提炼和升华,但不能原封不动放在中医传承的“篮子”里。
保护“原汁原味” 重视师徒传承
多年前,颜老就曾对中医药事业的发展和教育问题列陈己见。迄今,老人仍坚持“中医药传承有着战略层面的独特价值”。
他认为,中医学在认识论、方法论、生命观、本体观等方面均有独到之处,在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中,完全可以扮演更为重要的角色。
他指出,中医药的对外输出除了医疗技术、产品的输出以外,更应是人的输出、文化的输出。现在已有中医孔子学院在澳大利亚建成,表明国家已经有意识地从文化战略层面发挥中医药的作用。中医药在外国的传播,基本上还是遵循了中医的传统理论,在外国考中医的执照,仍然离不开中医自身的学术体系,那些深受当地百姓信任的中医医生以及中医医疗机构走的仍然是传统的路子,采用辨证论治的原则以及草药、针灸、推拿的传统方法,不用西方的诊疗设备,甚至连改良的中医设备也不用,他们同样生存得很好,这启示我们:原汁原味的中医药是有生命力的!
更好地传承,才有更持久的发展。对于中医院校教育在传承中的作用,老人也是直抒胸臆。中医教学内容不断压缩,而外语和西医课程比重越来越大,“这样的误区,又如何维护中医的主体思想,坚守中医的核心价值和信念?”他强调,中医院校教育改革势在必行,中医思维的培养在教学中应提到更加重要的地位,培养出的学生应能真正理解气血阴阳等中医基础理论,熟练掌握望闻问切、辨证施治、针推手法等基本技能,而且在院校教育阶段就应加强临证实践和传统文化的学习,而不要把他们都放进实验室。只有这样,中医界才能承担起国家赋予的文化复兴任务。
从古至今,中医传承模式主要有三种:王官之学、师徒授受、院校教育。颜老说,半个多世纪来,中医高等教育已成为中医培养人才的主要途径。在科学昌明、民智开化的今天,院校教育模式的主导地位无人撼动。而师徒传承模式在经历几十年的短暂沉寂和衰落后,人们又开始重新发现它的价值。中医学讲究心悟、实践、体验的特点,决定了院校教育无法包打天下。他提出,有必要将院校教育的模式和师徒传承的模式有效结合,取长补短。
另外,信息时代人人都拥有一座“网络图书馆”,自我研习方便快捷,在进行中医人才培养的时候,可先接受院校教育,奠定宽广而扎实的基础,再跟名师学习,不断研读经典,总结临床体悟,融入自身体会,假以时日,当能登堂入室。毕竟,中医的境界修为主要还是临床一线的摸爬滚打。
基于这样的认知和经验,颜老近年在同济大学主办了中医大师传承班,探索高层次中医药人才传承培养新路子,目前已完成二期培训。在形式上创新,在内容上雕琢,使学子们甚得真传,更对中医学建立浓厚兴趣。由老人发起成立的“上海颜德馨中医药基金会”,也对中医药青年人才培养项目予以极大支持。
这位对中医学一往情深的老人期盼,中医的传承工作能走出一条符合时代规律和特征的新路,为中医药事业的代代相传、薪火不熄提供坚强的支撑。
记者：姜微 仇逸
来源： 新华每日电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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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12 11:3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