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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子之殇”频发凸显农村“留守母亲”心理危机——重庆梁平县留守妇女砍杀双子调查
新华社记者张琴、张翅
重庆市梁平县云龙镇东风村三组“留守母亲”郑秀伟,在黑暗中举刀砍向两个儿子,大儿子在送医过程中死亡,小儿子经抢救脱离生命危险,但伤情严重。
近一段时间,陕西、四川和重庆先后发生三起“留守母亲”投毒、砍杀亲身骨肉并自杀事件,引发了社会上对于这个特殊群体心理危机的强烈关注。
农家留守家庭惨剧突发
在梁平县中医院,拆除了头部和双手缝线的小明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反复询问“哥哥呢”。对于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小明说:“妈妈砍哥哥,哥哥大喊,我醒来去拉灯,妈妈又关上灯来砍我。哥哥躲在床底下,从大门逃出去了。我从厨房跑出去,摔在沟里,妈妈还疯了一样砍我,我就晕过去了”。
4月2日23时许,郑秀伟趁12岁的小华和10岁的小明熟睡之际举刀砍向他们。四天后,郑秀伟的尸体在附近龙溪河被找到。梁平县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教导员李辉斌介绍,尸检报告还未完成,凶器还没找到,初步认定是郑秀伟砍杀孩子后自杀。
小华在送医途中因失血过多休克死亡,小明经过5个多小时的抢救脱离生命危险,但头部可见伤口80多处。
父亲朱家文从安徽打工地赶回,见到的是大儿子的尸体和遍体鳞伤的小儿子,“不敢相信是真的,想不通,到现在也接受不了,过完年走了才一个多月,怎么会出这种事?!”朱家文使劲摇着头说。
4月26日晚6点,朱家文和小明踏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身上仅揣着好心人捐助的7000元钱,天使妈妈基金会帮助联系了北京304医院,帮助小明恢复治疗。
弑子母亲疑患精神疾病 留守妇女心理危机严重
记者走访了数十位朱家的亲戚和邻居,没人理解郑秀伟怎会如此残忍。五姐朱家蓉说,弟媳平时很节俭,但每次买肉都是好几斤,还常买水果,总说“孩子读书,需要营养”。但亲戚和邻居们说,郑秀伟很少与朱家亲戚和邻居来往,“敏感、内向、猜疑心重”,总是无端怀疑别人在说她的坏话,时而为此与人发生争吵。
朱家文与郑秀伟十多年前在福建认识,两个儿子出生后一直由老人在老家抚养,直到四年前老人去世后只能由郑秀伟中断打工回家带孩子,而朱家文依旧留在外面打工。朱家文说,郑秀伟患有很厉害的妇科病和结石病,心情一直不是很好,经常要自己带她去看病。
4月1日上午,郑秀伟又打电话要求丈夫回家带她去看病,朱家文也给家人打电话说准备回来,但四个多小时后悲剧却发生了。朱家文回忆说,郑秀伟去年底曾说过“你不回来带我去看病,我就买药把两个孩子毒死”,他认为是气话没有多想。事发后,多位邻居对朱家人说,郑秀伟曾表示“我得了这么多病,活不了多久,死也要带着两个娃儿”。朱家文也曾带她去合兴精神病医院就诊,医生诊断为“轻度幻觉”,先后两次开了近两千多元的药。郑秀伟看到药品说明书上的副作用后拒绝服药,并说“医生要整死我”。
东风村村支书杨绍富说,全村2700多人,90%以上的青壮年在外打工,“大道理说不出,但带来的问题确实严重,一出意外,我们几个人哪里跑得过来。”
事实上,朱家惨案并非农村“留守母亲”问题的个案。3月27日,四川省大足县月华乡余家村27岁的“留守母亲”唐成芳带着自己三个孩子灌服剧毒农药“百草枯”自杀,她的理由是“活着太累,不如死了算了”。3月22日,陕西省周至县终南镇一名27岁“留守母亲”喂双胞胎女儿喝下毒药后服毒身亡。
农村留守人群心理关爱亟待加强
有关调查显示,全国有2000万留守儿童、2000万留守老人和4700万留守妇女,留守妇女占54.2%,她们不仅与丈夫常年累月分居两地,还要照顾老人、孩子和家里的田地,身体劳累,心理负担大。
在记者采访过程中,村民、村干部、基层卫生院等均反映,农村留守儿童、妇女、老人的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问题比较突出,长期缺乏关爱和照顾,但基层卫生院没有精神科或心理咨询科,也没有相关资质的职业医师和护士。梁平县唯一的精神病医院合兴精神病院设计床位40张,现在已收治病人140名,管不了抑郁和焦虑等轻度心理疾病患者,更是无暇顾及农村留守人群。
朱美云心理咨询所所长、高级心理咨询师朱美云认为,随着近年来中国城市化进程速度加快,越来越多的农民工夫妻被迫成为了“候鸟家庭”,留守妇女独自承担养育子女、照顾老人、务农等重任,精神压力大,很容易被孤独绝望等负面情绪控制,进而演变成心理疾病,最终对外界剧烈反应。农民工进城带来的农村经济、社会关系的巨变与断裂,是农村留守人群心理危机的根源,要解决这一问题,除了要关爱他们,更要从根本上考虑深层次因素。
来源: 新华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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