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道、无极、太极:
《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载:“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其次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其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
无有终时之寿,是由“道而生”或是“全道”所至,如若不能,但能“合同于道”,也可使增加寿命,因不是由道而生,没能全其道,仅仅只是与道相合,所以其寿命也就是有期限的。由此看来,明道体道之行,对养生者而言,是何等重要,其在养生中之地位可谓不言自明。
然则,道是什么?又如何明道体道行道呢?这是养生者,都必须用心参究的事情。在这里我们只简单地谈谈道的概念,让我们建立一个初步的印象。
《说文》:“道,所行道也。一达謂之道。”“所行道也”,即是我们所行走的路。路主观、客观两义互存。在古代,道路是在无所遵循的情况下由人的主动行为造成的。所以说所行即是道,但道路一旦形成,就必须遵从,所以道又有客观义,这是就“道,所行道也”一边解。若就“一达谓之道”说,则道路有许多种,有分岔的道路,有四通八达的道路,
只有沿一个方向延伸的路,才是人们所称的道,也就是说,道是人们必须遵从的。在这里,我们所说的道,也是主客两义交存的,是分而不分不分而分的存在,不必强分。
然则,道究竟是什么呢?我们先从《易经》找答案,孔子说:“一阴一阳之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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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孔子《周易·传·系辞》)也就是说在无始之始的鸿濛时期,虚幻窈冥,无法言喻的一种气化状态,无以名之,曰“太极”。太极不仅是天地的创始者,也是万物生命的持续者。它无始无终,无形无象,无往不在,它是自有的,是绝对的。孔子还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立乎天地之先,超乎阴阳之上。”(春秋·孔子《周易·传·系辞》)可见:这天地万有是由太极的氤氲而生两仪因两仪的作用而生成的。所以周敦颐说:“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议立焉。”(北宋·周敦颐《太极图说》)
从这些述说里面,我们不难看出:阴阳是两仪的别名,两仪是太极的本体,太极就是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生生而又无生的那个“道”。
再从《道德经》来看。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有,名天地之始,无,名万物之母。”(春秋·老子《道德经·第一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春秋·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
这里《道德经》第一章是说:“鸿濛未兆之先,原是浑浑沦沦,绝无半点形象,虽曰无名,而天地人物咸育个中,此所以为天地之始也。及其静之既久,气机一动,则有可名,而氤氤氲氲,一段太和元气,流行宇宙,养育群生,此所以为万物之母也。始者,天地未开之前,一团元气在抱是也;母者,天地既辟而后,一气化生万物是也。”(清·黄元吉《道德经讲义》
第二十五章也是说“鸿濛未判前,天地未兆,人物无形,混混沌沌,浑然一气,无涯无际,无量无边,似有一物,由混沌而成,盘旋空际,先天地而生,所谓无极是也。寂虚而育生机,寥廓而含动意,所谓太极是也。万物皆有两,惟太极无二。自一动而开天地、分阴阳,四象五行包含个内,人物繁衍,日月充盈,岂不生育多而太极衰乎?不知此个混成之物,视不见,听不闻,无物不有,无时不在,孑然独立,浑然中处,却又生生不已,化化无穷,自混沌以迄于今,初不改其常度,且独立之中一气流行,周通法界,开阖自如,循环不已。以凡物而论,似乎其有困殆矣,孰知周流三界,充满群生,天赖之以清,地赖之以宁,谷赖之以盈,人赖之以生,无非顺其自然之运,其间生者自生,成者自成,而太极浑然完全却不因之而稍殆,虽千变万化,迭出不穷,莫不由此而有兆有名,故可以为天下之母也。夫天至高也,以高而可名;地至厚也,以至厚而名;惟此无极之极,不神之神,无声无臭,无形无象,而于穆不已,吾亦不知其所名,惟字之曰道。”(清·黄元吉《道德经讲义》)
从以上的启示,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几点结论:
一:道是无法来命名的;
二:道为天下之母,它超越一切,它虚灵不昧,它是天地的创造者,它是万物的根源。
三:道生万物,育万物,因此,万物不能离道,人为万物之灵,所以人更不能离道,离道之人,非人也。
四:道介乎有与无之间,它超乎越万事万物之上,存乎万事万物之中,万事万物与道,是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五:道的存在与运化,自然而然,本自具足。
由此可见:道就是道路,就是创造,就是力量,就是生命,就是真理,就是必然,就是自然而然。道生生不息,日新又新。
所谓“无极”,即本体之别称,无形无象,无声无臭,仅有理之可悟或曰存在之可推,却无相之可言或曰无存有之事可推,所谓无极本无极也。它离语言相,离文字相,离心行相,不可说不可说也。既然不可说,我们也就不说,说了也是白说,何苦强说呢?不如就止打住。
所谓“太极”,即本体之用也,与“无极”同起,有则俱有,无则俱无,起则俱起。朱熹所谓:“‘无极而太极’,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也。”(宋·朱熹《<太极图说>说解》)即是言此。“无极”不可言,依“太极”立方便之门,巧立名言。
天地万有,成于气化,气化之先那一段慢长而无可名之难以言状的阶段或状态,就是“太极”。“太”乃大乃无大之大,“极”为终极之极。孔子说:“大哉,乾元!”、“至哉,坤元!”(春秋·孔丘《周易·彖传》)在天地未判之前,合乾元坤元为一之混沌境界,即是“太极”。孔子还说:“太极者,立乎天地之先,超乎阴阳之上。”(春秋·孔丘《周易·彖传》)可见还是混沌一气,天地未判,阴阳未分之前,就有了“太极”。所谓“无极而太极”(北宋·周敦颐《太极图说》)是也。
前言依“太极”巧立方便以言说。究其实,“太极”情景亦与“无极”一样难言。它与“无极”
一样,“鸿濛混沌,渺冥虚空,无形无象,无声无臭。”
《黄帝内经·素问》之所以名为《素问》,林亿说:“案:《乾凿度》云:‘夫有形者生于无形,故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疴瘵由是萌生,故黄帝问此太素,质之始也,《素问》之名,义或由此。”(北宋·林亿等《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新校正》)可见,此处之“太初”即是太极,当无疑义。
综而言之,“太极”的境界,可谓就是至大,至极,元始,绝对。它无形无象,无声无臭,无精神无实质,实难以语言文字名之状之。既然如此,那“太极”又是如何肇造出这星罗棋布,千变万化的天地万物呢?这是我们必须去探讨的去思索去体悟的重要课题。
由“太级”而天地万物,其原实渊于“气化”,只是我们要明白此“气化”之“气”字,实不能作“氣”字解而应作“炁”字解。此炁属于先天,所谓由“太级”而天地万物,实乃此一“炁”之化。此“炁”虽无形无象,无声无臭,却有灵有显,有神有气,在此一“炁”流行的作用下,生动生静,分阴分阳,如是化育出了这零零总总的森罗万象的神妙无穷的天地万物。
老子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春秋·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老子此处所说的“道”,非“太极”而何?老子还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春秋·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二章》)孔子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春秋·孔子《周易·传·系辞》)何其相似乃耳。
郑玄说:“太极为极中之道,淳和未分之气也。”(汉·郑玄《周易注》)据此则“太极”就是“炁”。
综合以上引释,关于“太极”,我们可以有这样的一些印象:“太极”为天地的创始,为万有的源泉,一切变化、成长、生灭、盈虚、壮老、盛衰,皆一“炁”之流行,“太极”之演化也。《黄帝内经·素问》所谓:“物之生从于化,物之极由乎变,变化之相薄,成败之所由也。成败倚伏生乎动,动而不已则变作矣。”(《黄帝内经·素问·六微旨大论》)
所以“道”、“无极”、“太极”以及“炁”之类的概念,皆是在同一层面上说的,只是各自表述不同各自侧重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