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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刘京玲
13年，张悟本从纺织工人历练成大红大紫的“神医”；4个月，张悟本用“中医食疗”敛财上亿元；7天，张悟本被赶下神坛。
这就是一个“中医神话”从被缔造到结束的全过程。
当然，很多专业的中医医生不同意称张悟本的那一套为中医，“充其量是中医爱好者。”河北省中医药研究院中医医生曹东义在接受中国商报记者采访时非常客气，并没有直呼张悟本是“中医骗子”。
本报记者在采访前，原本以为真正的中医医生对这些“害群之马”会极其痛恨。曹东义医生的态度不禁让人为中医的发展前景唏嘘。
“张悟本的食疗理念与中医的基本原则是完全不符的。但是，他也引起了社会对养生、中医的关注。没有这个大环境，中医的发展会走得更艰难”。这样一位为中医发展颇为专注的老中医如此表示。
据中国商报记者了解，张悟本虽已被赶下神坛，但他的一些话还是被一些中医大夫认同。“从中医学原理上看，吃出来的病吃回去是完全可能的；还有人生病不能完全依赖医院，要注重自身调理，这也是中医的理念。”
可以看出，自学成才且颇有头脑的张悟本是懂那么一点中医原理，他讲得真真假假，迷惑了众人。这也是“悟本们”的“中医”绝技。靠这些他们迎合了众人养生的需求，又给自己揽来了大把金钱。
那么，被称为中国传统瑰宝的中医知识普及难道只能由张悟本之流来传播？电视养生节目的真假难道只能靠大众的一双慧眼来识别？迷失中医能否凭着这股养生热潮找到新生之路？
“悟本”神话
张悟本之所以能成为“食疗神医”，没有当今广播电视、网络迅速传播的大环境，张悟本不会红的这么快。
成也媒体，败也媒体。在张悟本身份遭遇质疑后，张悟本的所有公开宣传经历都被翻了一个遍，甚至张悟本原来居住的北京慈云寺小区也轮番迎来成批的记者。
张悟本说自己6岁开始从父学医，在事情暴露前几天，他还一直这样自誉。但是他的父亲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却说，他自己不知道儿子跟谁学的医。他跟儿子都曾经是纺织厂的工人。后来，有人发现，在当年铜牛纺织厂的厂部现在还能查到张悟本入厂时间和记录。
接下来是张悟本诸多学历身份造假揭露。事实上，张悟本的学历是初中毕业或者高中毕业，但是张悟本介绍自己的时候都是名牌大学的医学科班的毕业生。调查却显示，在他1997年从纺织厂下岗后，做起了推销保健品的工作。2000年，张悟本到北师大继续教育学院自学了一个函授班，专业名为“中医药”。这是个自学班，开卷考试。
另外，张悟本有几个比较吓人的头衔。首先他自称是“卫生部首批高级营养专家”。但是，经卫生部人才交流服务中心核查，在卫生专业技术资格和公共营养师国家职能考试中，却根本查不到这个人。他还有一个头衔是中华中医药学会健康分会理事，但随之这一称号也遭到中华中医药学会的否认。
睁眼说瞎话式的造假过后，神话却已经被创造出来了：挂一个张悟本的普通号，500元，已经排到2012年3月；一个专家号2000元，这样的号排到2011年；挂不到号可花2万元办会员，参加悟本康复训练营。
张悟本的书接连数月成为书店、网上书店的销售冠军，6个月销售300万册。如果不是被揭露，预计6月底可达500万册，年终达到1000万册。“张大夫”看病原来还号号脉，现在连脉也不用号了，不仅高血压能治，红斑狼疮也能药到病除，甚至癌症……
尽管，他的药方高血压、心脏病一律是绿豆汤、冬瓜汁和生吃长条茄子诸如此类。
聪明的张悟本及其背后被称为超一流的包装团队自认为食疗是风险系数极小而吸金正当时：养生潮起，公众对自我保健处于饥渴状态，而且食疗，吃绿豆也绝对吃不死人，比推销保健品安全系数更高。
但是，张悟本的食疗体系与中医理论还是相悖而行。
曹东义解释，中医从来不把和食疗对立起来，养生也是辨证养生，“乱吃也不行，也有副作用”。对于药物和食疗的关系，《黄帝内经》的一句话最适宜“毒药攻邪，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
要系统学习中医，读懂古文无疑是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也正因不易懂，中医屡屡成为所谓“悟本神医”的吸金工具。
利用中医吸金，张悟本不是第一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人。
“悟本们”丛生
虽然还未浮出水面，但在民间，类似悟本的“中医”大夫着实不少。自然，相比于炒作动静甚大的张悟本，他们影响力小得多。但是，这样号称中医世家出身、包治百病的江湖郎中却打着包治百病的幌子，在接受大范围地崇拜，并干着用良心换金钱的勾当。
据中国商报记者了解，这些江湖郎中瞄准的都是疑难杂症或者重症患者。很多家属或者患者明知道治愈希望不大但姑且一试的心态，但效果往往是事与愿违，比如：牛皮癣患者、肿瘤患者等。
在采访中，中国商报记者接触到这样一位网友。她叫王云。王云的妈妈在几年前患上了牛皮癣，医院也去了、广告药品也试了，但是却一直未见效果。
“后来，我一位邻居给我们介绍了一位老中医。说他治疗牛皮癣可神了，药到病除。”王云告诉中国商报记者，据她了解这位老中医是从解放军医院退休下来的老大夫，退休后返还故里，想凭自己的医术造福家乡。
据王云说，一个月的药花了580元，“是一些研磨好的药末子，充开水泡开后服用。”神奇的是，这种药吃下去，牛皮癣第二天就消褪很多，“很多疙瘩都蔫了，也不痒了。”王云说家里人都很高兴，以为碰到了神医。
但是，一个月后当王云妈妈停药后，牛皮癣却反扑似的从腿长到了胳膊，还有头顶。“医院皮科大夫说，药物中很可能有激素。吃药好得非常快，一但不吃，病情就会更严重。”
这群被神化的游医自由游走在市场，他们清楚，这类来找他们医治的患者大部分都是病急乱投医，真有个好歹，借口就多得是。
而在肿瘤领域，那些“神”一般的“中医大夫”也为数不少。他们巧舌如簧，再来上几句阴阳五行，听的人也都如坠雾里。
李小姐最近就处在这样的烦恼中。李小姐的奶奶现在已经80高龄。年初，查出患有肿瘤。因肿瘤位置堵塞胆管，黄疸无法排泄而遍及体内，皮肤呈黄色，并伴有瘙痒。走遍了各大肿瘤医院，大夫的态度比较一致。“大夫给出的意见是，因为奶奶年龄太大，不适合治疗，最好就是调养着。实在要治疗，有两种办法。”
李小姐告诉记者，医生的处方一是给胆管做支架，使黄疸流动起来；再一个就是做手术切除肿瘤，但这两种办法都被拒绝了，“家人觉得奶奶年龄太大，不适合做手术了”。
后来通过一个朋友介绍，李小姐认识了一位广东的“名医”。“因为信任朋友，所以才信任了这位大夫”。李小姐在3月份跟这位中医大夫通了电话，只根据电话，这位医生就开了药。
“这位大夫非常肯定地说，没事，肯定能治。他还讲吃药后，肿瘤会自己排泄下来。”让李小姐颇感惊奇得是，李小姐的奶奶在吃药后，黄疸消退了一些，并觉得自己排下了肿瘤，“原来腹部很硬，现在已经摸不到硬块了。”但是，副作用也随之出现了，从脚开始出现浮肿，现在已经到腹部了。
“他的药是一些研磨后的药末，甚至不用见病人的面就能开药，我妈妈对此有些怀疑。”张悟本事件出来后，李小姐非常纠结，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药。
“我也是半信半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的这招”。
李小姐说，他自己也说，来他这里看病的基本都是医院都不接收的病人，“即使出了什么问题，恐怕也难找到他身上”。而价格显然比一般中药价格贵，“开一次药1000多元，他随时给调”。
李小姐害怕他是另一个“张悟本”。“他对张悟本很不赞同，就说喝绿豆汤，他就说并不是所有人适合喝。像北方人，除了夏天之外最好少吃绿豆。”比较起来，这位广东名医似乎比张悟本要可靠很多。
“我现在盼望他的药能有用。”李小姐心里没有底。让人无奈得是，一但消费者碰到了这样的“悟本”，即便上当，也将面临无处投诉的境地。就像张悟本一样，尽管中国中医药管理局已经表示，工商已经介入调查。但朝阳工商局表示，在检查中并未发现张悟本非法行医证据。
张悟本们在法律监管真空地带受到的惟一处罚似乎只有舆论的口诛笔伐。
养生热潮下的监管真空
一方面是一些江湖游医在市场兴风，另一面是真真假假的媒体包装，再加上舆论掀起的养生热潮，而这些恰恰没有一个有力的监管。
“现在有很多养生方面的书，有些书为取噱头，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位出版社的孟姓工作人员告诉中国商报记者，更有些人以出书为名，实际上是在卖产品，对这样的书稿，有常识的出版社一般都会拒绝。但并非所有出版社都能做到这一点。
据报道，当初包装张悟本的出版达人贺雄飞就利用私人关系找到了权威出版机构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张悟本的《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对此，出版社却表示只负责编书，其他一概不知。倒是出版达人贺雄飞自己透露，“现在很多出版社都是卖书号。只要你这书不是刊登反动违法内容，其内容真伪没人去仔细核实。”
有舆论质疑，如果在出版准入门槛严一点，或许张悟本就没有接下来的电视触电。在张悟本的书面市后，经过幕后团队的炒作，这本书很快就登上了销售榜首。2010年2月，张悟本做客北京电视台《城市》栏目，清明节再登《天天悦读会》，收获了一批粉丝。而3月登湖南卫视《百科全说》栏目，张悟本及其背后团队终于完成了“造神”任务，粉丝遍及天下。遗憾得是，面对荧屏上众多的养生类节目，没有人说不。BTV《养生大讲堂》的主持人曾在节目上说，很多观众看了他们的养生节目，在家里开起了中药铺。今天吃吃这个药，明天试试那个药，这种做法十分不可取。
但从张悟本事件来看，很多节目显然没有验证座上嘉宾身份的真实性。甚至更有人猜疑，有些节目不排除给这些所谓嘉宾打广告的嫌疑。
中医在商机中迷途
医改中一个重要部分就是提升中医药在整个医疗体系中比重。但是，究竟如何提高中医水平、发展中医却依然在黑暗中摸索，毫无章法。
专家认为，目前大众有接受中医进行自我保健的需求，但信息来源却相对狭窄。正规医院的中医门诊很少组织专家讲座，导致充斥生活中的中医信息大量来自未经核实的网络和电视。
与此相反，嗅到商机后，各大电视台纷纷推出养生节目。此类节目之多，可谓火爆；同时，网络上的养生话题也风生水起，秘方、配方满天飞。
难道，真正的中医就是这个样子吗？“中医现在处在两个极端。喜欢它的人愿意将它神秘化，不喜欢它的人又认为中医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曹东义认为，这两种观点都不利于中医的健康发展，“中医是一门系统的科学，需要5到10年的系统学习。”曹东义还认为，现在全民掀起养生热是一个很好推广中医的时机。“从‘非典’到‘甲流’，大家也看到中草药的效用；特别是随着大家观念的转变，现代人会越来越注重自我保健，注重自我调节，这与中医的理念是非常契合的”。
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医的推行应该更加顺利。“我建议，应该大规模组织宣传正规的中医知识，其实中医的五行并不像想像中那么难懂。”曹东义的观点，只要常识正确的中医知识在大众间普及，大众对中医的鉴别水平也会随之提高，从而减少受害于“中医”的机会。
言 论
“养生专家”为何层出不穷
●刘英团
“厨房就是你家药房”，“隔壁菜市场就是最好的医院”……几乎在一夜之间，这样的食疗养生理念大行其道。而其推崇者，正是被称作京城“最贵中医”的张悟本。时下，如果你不知其为何人，那么你可out了！如果你也不知道喝绿豆汤、吃长条茄子可治各种疑难杂症，那你太out了！（5月24日《北京晨报》）
人吃五谷杂粮，岂能避免看医生，原本稀松平常的绿豆、茄子和苦瓜也成了“稀世之宝”。据说，当初每斤3元的绿豆飙升到每斤10多元就是这个“养生专家”张悟本的“贡献”。而且，记者调查发现，被称作“京城最贵中医” 张悟本1800元的号已排到明年，300元的号已排到2012年。如此看来，张悟本这个原北京针织三厂纬编车间维修设备的维修工的确“炙手可热”。笔者估计，很多人都在骂这个所谓的“养生专家”张悟本“心太黑”。但纵然如此，笔者还是不想谈论“养生专家”张悟本虚构的那些头衔和无证座堂问诊是否违法，只是替那些花了1800元或者300元的挂号费老百姓感到惋惜。但是，笔者又想，如此畸高的挂号费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病人“趋之若鹜”呢？
近些年来，关于养生保健方面的“专家”和“著作”可谓“多如牛毛”。应该说，养生保健热是个好现象，说明大家开始了对身体健康的关注，在某种程度上也表明中医养生理念得到认同。但刘太医谈养生是喝牛筋汤、林光常让地瓜成了包治百病的瓜，绿豆、茄子和苦瓜成为张悟本包治百病的“祖传秘方”，我们就不得不理性了。但理性的背后难道我们就不该审视一下这些事件背后的真正问题吗？
其实，在笔者看来，很多老百姓之所以被这些所谓的“专家”们忽悠了，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的医疗体系发生了“癌变”，老百姓有病看不起，而这些所谓“专家”恰恰抓住了老百姓看不起病的现实状况和又急于减少疾病痛苦的心态而肆意地“忽悠”。试想，生活必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可以用来治病，疾病缠身的老百姓怎能不趋之若鹜呢？纵然现在身体健康，吃点这些东西，早做“预防”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所以，在笔者看来如果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不能彻底解决，那么像刘太医、林光常、吴清忠、曲黎敏、张悟本等这些所谓的“专家”就会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
而且，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不论这些所谓的“专家”如何杜撰“资历”和“显赫的家庭背景”政府职能部门几乎很少介入调查，估计只有像胡万林那样的傻蛋用砒霜闹出十数条人命才能引起政府职能部门的重视。这一点从各类“专家”屡屡在电视、广播等媒体上代言广告、讲座就足以证实。当然，笔者这样说并不是说政府职能部门监管失职，终究绿豆、茄子和苦瓜是吃不死人的。
来源：中国商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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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3 23:54: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