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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病可以救助
大病如山,压碎了多少幸福家庭团圆相守的梦想。
面对恶性肿瘤、白血病等重大疾病,一些群众往往无钱看病、举债看病,因病致贫、因病返贫。有的只好回家维持治疗,有的干脆放弃治疗,无助地遭受病魔的肆虐,因大病无助造成的悲剧不时上演。
为了兑现“病有所医”的承诺,近年来党和政府在医疗保障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一个覆盖全民的医疗保障体系已经搭起框架。但由于医保都有报销的比例和最高限额,如果患上大病,个人支付的医疗费仍然大山压顶,对于许多家庭是难以承受之重。
一方面是欠缺的救助机制,一方面是越来越多的求助渴望。
初春时分,记者深入城乡,探访大病中的人生和家庭,耳闻目睹了大病危困人群的生存境况和深切呼唤,并沿着这一呼唤,遍访社会方方面面,集纳民心民智,探求建立大病救助体系的可行之路。
人民群众强烈关注的问题,与人民利益休戚相关的问题,正是政府和社会应当关注、研究并着手加以解决的民生大题。
一个完善的医疗保障体系应该是多层次的,基本医疗保险是基础,医疗救助是补充。让更多的大病弱势群体享受到政府和社会救助的阳光,是深得民心的举措。这是民生的大需求,也是民生的迫切呼唤。
如果大病可以救助,生命多了保障,也更富有尊严,公平和正义的阳光终将驱散病魔的阴霾。如果大病可以救助,科学发展的和谐社会才会实至名归。(雷路展)
案例探访
刘丹阳:渴望阳光
“叔叔阿姨,你们还来不来采访呀!”电话那头的刘丹阳带着哭腔。
因为在北面,阳光照射不到刘丹阳所在的病房。这使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理光了头发,白色口罩上面,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眼睛。
河南省肿瘤医院血液科21病床,满眼血丝的父亲讲述着儿子得病求医的经历。刘丹阳不耐烦地打断父亲,纠正父亲讲述中不正确的时间、地点、经过。
母亲立在病床前,半天才说一句:“这一年多来,孩子脾气有点大了,有时莫名其妙发脾气。”
“丹阳得病前可不是这样,特阳光,特开朗。”一旁的父亲补充说。
21岁的刘丹阳,来自巩义市北山口镇山川村。父亲原来是民办教师,十几年前转为公办,由村小学调进了市里的中学。为了方便照顾有病的儿子,他又申请调回了村小学,工资由3000多降为了2000多。“淋巴瘤白血病,学名非霍奇金淋巴瘤,属于淋巴母细胞型。”教了33年语文的父亲,对这些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专业术语,像给一届届的学生讲课一样,讲给每一个亲戚邻居。
他记住了治病的每笔开销
刘丹阳对每一家治疗的医院和花钱数目记得非常清楚:2009年3月21日由市医院来到省肿瘤医院,3天后检查结果出来,确诊。10个疗程,每个疗程花费2万~3万元,共计花费25万元。其中新农合报销5万元,就读的市直高中捐款3万多元,父亲给市长写了封求救信,市长批示市慈善总会捐助2万元。如今欠外债15万元,有亲戚邻居借的借款,有高息贷款。其间看过郑州所有有名气的中医院,到过石家庄的医院。
刘丹阳需要骨髓移植,骨髓源已经找到。据主治医生讲,移植、医药费用需要50万~60万元。因为费用还没有着落,刘丹阳已等了两个月。“40天左右需打一个疗程,每多打一个疗程多花2万~3万元。”流泪的母亲插话说。
“有父母在,有医生护士在,有人来探视了,刘丹阳特别开朗,有说有笑;但他们一走了,就我们两个在,我发现刘丹阳会对着天花板发呆,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同病房的病友说。
病床前,放着一本出院的病友赠送给刘丹阳的书——《心灵成长》。这是一本与病魔作斗争的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太专业了,我还看不太懂。”说这句话时,他露出了孩子般腼腆的笑容。
病好了想去晒晒太阳
查出淋巴瘤白血病时,刘丹阳正读高三。当时他还把课本带到病房,想不耽误当年的高考。一年多了,课本都已经淡忘了。“那些高考落榜复读的同学,正在紧张准备今年的高考,与他们联系,手机经常关机。”
文笔不错的父亲一遍一遍地给各级政府、慈善机构、企业、媒体写《紧急求救信》。他用的最多的话语是“我儿子的病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生死乃一瞬间……”每个疗程期间,父亲安顿好学生和功课,匆匆感到医院,交费、化验,与医生商量治疗方案。
刘丹阳的病情,巩义电视台、郑州电视台两次给予报道,有两个人捐款4000元。“效果也不是太好。”父亲说。
全家的2亩多地,全靠母亲来种。自从刘丹阳有病,地也荒了。
哥哥原来在郑州一家企业工作,工资不高。自从弟弟得了病,辞职来到上海的一家企业,想多挣钱为弟弟治病。“走了半年多,我们都不知道到底在哪个企业,没有寄来过一分钱,我们知道在上海不容易。他也28了,朋友谈了好几年,女方几次催着结婚,都被他拒绝了。我和他妈也感到对不住他,但小儿子救命要紧。”父亲说。
读大三的姐姐与刘丹阳交流最多,说的最多的是鼓励他的话。
春节前,父亲求助的郑州一家企业,老板派人送来了1万元。得病后没有哭泣的刘丹阳,一下子跪在病床上,泪流满面地向他致谢。来人再三叮嘱,不要对媒体公开企业名称。
“病好了,我有两个愿望,一是好好晒晒太阳,一是重新读高三,将来考大学,工作了,有钱了,来报答父母和像我一样需要救助的人。”说起将来,刘丹阳游移不定的目光,此刻变得明亮起来。
案例探访
薛贺永:不能舍下孩子
(一)
时间:2010年3月31日14:25
地点:河南省肿瘤医院血液科住院部走廊
关键词:患病
“爸爸,我的红领巾呢?”“爸爸,我穿粉红色的上衣好看吗?”“爸爸,你看我是不是有新头发长出来了?咯咯咯……”
这是春天里一个宁静的午后,裹着厚棉衣的薛贺永呆坐在病房走廊加床上发愣,7岁的女儿薛培艺一连串的问话和铃儿般的笑声,猛然惊醒了他。
薛贺永与妻子李巧芝都是驻马店上蔡县的农民,常年在青海打工,养育有两个孩子。这是他们第二次来郑州,给女儿薛培艺做第三期化疗。
“培艺年初左眼害病,开始当泪腺炎治,可到第10天头上,孩子的眼球凸出来了,半边脸肿得像发面馍,左边的耳朵也开始流黄水,还喊着浑身的骨节疼。” 回忆往事,薛贺永的瞳孔里如同平静的水面突然着起了火。
青海一家医院初诊孩子得上了血液疾病,2月2日,薛贺永携妻带子马不停蹄地赶至河南省肿瘤医院。
“那也是个下午,大夫看过孩子后,就没让走,直接办了住院。” 薛贺永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低下头,藏起表情。一旁细心的李巧芝递上了一杯水,灌了下去,薛贺永胸口快要涌上的一股气流,也随之退去。
诊断结果:薛培艺患上了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
手握诊断证明,薛贺永脑子一片空白,在6楼病房的一片窗子前站立了许久。当天夜里,他从噩梦中惊醒,才悄悄告诉妻子:“站在窗子前,俺真想一头栽下去!培艺这么小,得上这样的病,摊上咱这样的人家,不是要孩子的命吗?”
2月14日是农历春节。病房里的薛贺永,看着一包方便面被培艺吃得干干净净,他借故出去打水,又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小角落里。在那,他能独自待上一会儿,甚至有权利也有机会哭出声,然后擦干泪,不让任何人看到。
“2009年的春节,俺们一家4口,在青海的出租屋里,炒了火腿肠、鸡蛋、鱼,还有培艺喜欢吃的土豆丝,在外打工的日子虽苦,可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很知足!” 薛贺永从那一天就下定决心,就算花干最后一分钱,也不能舍下孩子!
经过两期化疗,病症缓解,正处在生长期的薛培艺时时展现着生命之光所绽放出的希望——她时而欢蹦乱跳,时而写字画画,咯咯的笑声不绝于耳。
女孩穿梭在午后的阳光里,在走廊上留下狭长的影子,每次回望我们的笑靥,都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二)
时间:2010年4月5日13:10
地点:河南省肿瘤医院血液科住院部21床
关键词:求助
由走廊里的加床搬进病房,薛贺永忙活了一中午。这会儿他看着已经睡下的培艺,才安心地找了一处角落,拿出了早晨剩下的馒头,就着女儿没喝完的面条,一顿中午饭,就这样打发了。
“我跟巧芝一天的饭钱最多10块,培艺要吃些好的,有时候食堂3块一个的鸡腿,会买给她。”薛贺永说,为了给孩子看病,钱得紧着花。
在青海近6年,都是干些搬砖、刷漆、拉车、送货的零工,省吃俭用,薛贺永夫妇不过攒了三四万元,而治疗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的有效方法必须进行骨髓移植,这笔花费需要十几万。
“为筹钱,俺们想了可多办法。”掰着手指头,薛贺永一个个算:
——腊月初八回了老家,一打听才知道,参保的“新农合”,不能提前支钱。
——乡亲们带俺去了民政部门,说了情况,写了材料,给了1000元的救助款。
——给红十字会写求助信。
——去慈善部门求救。
——病友帮着上网给一个白血病基金会写申请。
——往培艺所在的小学打电话。
——找媒体。
——最后沿街求助。
……
这期间,有一件事,让薛贺永最不能忘。
“我写了求助信,希望有善心的人救救孩子。巧芝让我在医院看孩子,她拿着信上街去了。等了一下午,她才回来,灰头土脸的,身后还跟着警察。说是她举着信,跪在地上,拦下了电视台的采访车,人家报了警,警察来医院看看真假。”薛贺永有意把事说得简单,可半湿的眼睛只有一次次猛地望向远处才能“咽”下泪水。
“警察见了培艺,啥都没说,留下了500元钱,走了。巧芝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又举着信去了郑州二七广场。在风口上站了两天,只有一个人给了一块钱,都说巧芝是骗子,俺不让她再去了。”薛贺永说。
这期间,也有一件事,让薛贺永非常振奋。
3月2日,薛培艺与哥哥薛培研的骨髓配型结果得出,完全相符,只要进行移植手术,孩子就能保住命!
“多少得了白血病的孩子,因为找不到相符的骨髓配型,只能等死,培艺很幸运啊!”说话的薛贺永,不忘给女儿拉拉被角。
这已经是春日渐暖的午后,薛贺永还是把女儿的小棉裤、小棉托,晒得暄软,叠好放在病床边,“俺是爹,要守好孩儿!”他说。
(三)
时间:2010年4月7日16:40
地点:河南省肿瘤医院血液科住院部走廊间
关键词:希望
这次见到薛贺永时,他刚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渗着汗珠,神情有些恍惚。
多日来的内心惶恐和整宿守候女儿操劳,让薛贺永这条汉子难以支撑,就在当天的下午,他破例有了一次“奢侈”的午休。
他的起身处,是一张铺在女儿病床旁的席子和一床薄薄的铺盖。两个多月来,医院是“家”,地板是“床”, 薛贺永带着妻儿在一场生命“大逃亡”中苦苦挣扎。
用冷水洗了脸,站在走廊上的薛贺永说,“这几天病房又有几个病友‘走’了,俺梦见小培艺放学,牵着她的手回家,有说有笑的,可走着走着,她突然不见了……”薛贺永的表情分明还陷在梦里。
“培艺才7岁,可她特别懂事。刚开始她浑身骨节疼时,见俺给她揉得累,就说‘爸爸,歇一会儿吧,我能忍疼’;在医院做腰穿,多少大人都疼得叫唤,培艺不吭声,疼得没办法了才问俺‘爸爸,我能哭两声吗?’‘能哭两声啊!’她这才开始流眼泪;孩子打化疗,吃不下饭,头发成把掉,可稍好些就吵着要上学,说喜欢上美术课、音乐课、英语课……”薛贺永说不下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小培艺来到了我们的身旁,和第一次见面判若两人,大剂量的化疗药物,让她这朵娇嫩的“花蕾”打了蔫儿。
她不蹦不跳,脚步很轻,摘下双重口罩,脸上的笑容依然那么灿烂,“阿姨,我给你唱首歌吧,‘小宝宝睡着了,睡在摇篮里微笑,摇篮像只船,妈妈轻轻摇,摇啊摇啊……’”甜美的歌声回荡在走廊里,穿透午后的阳光,穿透听歌人的心。
“培艺会迈过这个坎,会继续上学,会一直唱她喜欢的歌。”薛贺永的眼睛里,闪着希望!
-案例探访
王晶晶:妈妈不哭——一个大病患儿的自述
我叫王晶晶,爸爸妈妈喊我晶晶,医院里的叔叔阿姨喊我小晶晶。
我家住在滑县高平镇前子厢村。我是今年4月9日过的6岁生日。那天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大蛋糕,还有西瓜、香蕉吃。
爸爸妈妈说我懂事了,与医生说的好多话都不让我听。但我的耳朵特别灵,他们说的什么我全都知道。
2009年6月我来到省里的医院,医生给爸爸妈妈说,我得的是肾母细胞瘤,一出生就有了。我的右肾都切掉了,两个月后医生说瘤子又跑到了肺里,现在有一个大人拳头大的肿块。刚一来医院,一打针就疼,我就哭。妈妈也在哭。我发现哭还是疼,后来就不哭了。有一次,护士阿姨说我的血管太细了,扎针扎了4次都没有扎好。妈妈在一边哭,我不哭,还给妈妈擦眼泪。
我原来体重40斤,现在还有34斤。我原来眼睛就大,和我的名字一样亮晶晶,妈妈说我现在眼睛更大了。叔叔阿姨,你们看我眼睛亮晶晶吗?
我原来爱说爱笑,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笑了。我能对着输液瓶看好大一阵子,看瓶子里的药怎样流过管子,流进我的身子里。
我的病,爸爸妈妈过去不给别人说。现在,他们说了,都知道我得的是很难治的病。我很想我的姐姐、弟弟,想让他们来看看我。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一次医生叔叔偷偷对爸爸说,女儿的病也别治了,治不好,白花钱。爸爸说,孩子又不是个小猫小狗,怎么能扔了不管呢,看不好也要看。又过了几天,爸爸偷偷给妈妈说,咱不能回家不治了,能治几天治几天吧。
昨天,爸爸还对妈妈说,能借到钱就再给孩子治治,借不到钱了,就回家。
别看我年龄小,都上一年级了。妈妈给老师说我聪明,不用上学前班了。我想快点回家,回家上学。不过我的手扎针扎肿了,拿不住铅笔了。
叔叔阿姨,你们六一儿童节还来吗?来了,别忘了给我带个喜洋洋玩具。
叔叔阿姨,我给你们说得太多了吧。这是我半年来说得最多的一次。
专家解读
移植就有希望——省血液病专家宋永平一席谈
宋永平擅长白血病、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淋巴瘤、多发性骨髓瘤的诊断和治疗。现为河南省肿瘤医院副院长,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中华医学会血液学会全国委员,中国临床肿瘤学会全国委员,河南省血液病研究所所长、河南省血液病治疗中心主任。
“像薛培艺这样的急性白血病患儿,通过骨髓移植,治愈的希望很大。”宋永平院长说。
“薛培艺来院时左眼肿大,那是白血病浸润的高危表现。经过进一步诊断,孩子所患为急性非淋巴细胞性白血病,这种白血病仅通过化疗是不能治愈的,但通过配型相符的骨髓移植,成人治愈率可以达到60%,儿童治愈率更高。”
宋永平进一步分析说,由于儿童尚处于生长发育期,细胞的再生能力极强,小培艺的现状就具有相当的说服力,通过两次化疗,孩子的病毒细胞浸润症状完全消失,活泼可爱,坚持治疗与正常孩子没有两样。
“小培艺十分幸运,她与哥哥的骨髓配型完全相符,这为移植手术的成功和后期治疗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宋永平说,与成人相比,儿童骨髓移植所使用的药物更少,效果更好。粗略估算,小培艺骨髓移植的手术费只是成人费用的50%,需要七八万元。
从事白血病治疗多年,宋永平感到白血病患者中儿童的比率在不断增多,一些家长对白血病治疗知之甚少,如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的患儿,只需接受化疗,缓解率就可以达到90%,但一些家长却放弃治疗,未曾绽放的生命之花就此凋谢,十分可惜。另外,白血病治疗费用较高,大病救助仅靠媒体呼吁、社会捐助和医护人员的救助,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困难。政府有关部门应尽快建立大病救助机制,畅通救助渠道,开启生命之门!
来源:河南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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