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八求医记

梁知行

从前有个财主叫王老八，人们当面恭维他喊他八爷，背后喊他老王八。
   

这家伙除了收点租课，啥事情也不干，就爱敲钉锤（白吃白占）。到酒馆里要喝一碗“白”酒，路过肉案子前面拿一块肉就算白拿，就是卖耗子药的被他瞧见了，他也要顺手弄两包。就算这样，谁也不敢得罪他。老王八哪来这么大的狠气？原来，他的靠山是县太爷，每年正月初一他要给县太爷送一份酒礼，县太爷免不了要管他一顿酒席，老王八的腰杆就这样硬起来，谁要和他打官司，有理也得输三分。


这一天，老王八又上街溜达，忽然看见西桥头新开了一家小药铺，他心想，哪家铺子开张不请我八爷？一个小小药铺敢不买我的帐？又一想，这咋办呢？别的白吃白拿还说得过去，药总不能白抓一点吧，再说无病抓药也不是好兆头呀，要不敲一下钉锤？这一夜，老王八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想的心里像猫挠了似的。


翌日一大早，老王八就叫一个长工去请西桥头药铺的老板来给他看“病”。再说那药铺的老板是又看病又抓药的大夫，外带还要炼制膏丹丸散，忙得屁砸到脚后跟都顾不得。一听说老王八请他去看病，明知有鬼，也不能不去。大夫收拾东西跟着长工进了财主大院，只见老王八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大夫看看他的脸色，摸摸脉络，问问病情，老王八哭丧这脸说：“吃饭不香，浑身无力”。大夫本来看他没病，又怕他说自己本事不高，砸了招牌；要说他有病吧，不但以后天天要跑腿看他，还得送他几付太平药。唉，那才是屙屎打喷嚏——两头吃亏。大夫想了想就推说：“八爷，这病是寒从脚下起，病从根上生。內火外寒，七窍失调。查处病根才能对症下药。等我回去翻翻《本草》，查查“汤头”，一定会药到病除的”。这一说，老王八头上的青筋爆起，冷汗直冒，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俗话说：大夫门前过，请来坐一坐。虽说用不着，是个冷热货嘛。老王八马上叫佣人端茶摆酒款待大夫。


大夫出门来，碰上一伙正在地里做活的长工，有人问：“大夫！你看俺们掌柜的得了啥病？”


这猛一问，大夫愣头愣脑还真答不上来。

   
有个长工说：“啥病？油吃多了，糊住了肠子，好吃懒做百病生。”

   
另一个长工接过来说：“掌柜的生活好啊！早晨汤泡肉，晚上肉泡汤，一天三顿肉，越吃越不香。依我看饿他几顿，包管他刺芥芽（一种野草）也能吃几碗。”大夫一听，暗暗叫好，心里有了主意。于是他装作叹气，直摆头说：“八爷的病重、重、重，难、难、难啊！”

   
伙计们七言八语，越说越神，风言风语传到老王八的耳朵里，老王八一想到连大夫背后都说“重重重，难难难。”看来自己真的有病了，他一心指望大夫早点查出病根，找到妙方，治好病，至于药铺开张，没有请他做客的事情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老王八急忙喊佣人请大夫进来喝茶，他吩咐将准备孝敬县太爷的山珍海味也拿出来款待大夫。

   
大夫酒醉饭饱之后说：“八爷， 你这病呀，若是用汤头，我那小药房还真进不起这贵重药材，一付药得几亩地换呢。”老王八一听直打哆嗦，哀求大夫有没有便宜一点的药，大夫说：“祖传秘方倒是有一个，换了别人我还真不想说！”在老王八的苦苦哀求下，大夫告诉他三天莫进五谷，饿空了肚子再喝药。

   
大夫的祖传秘方就是泡了一坛子刺芥芽子。老王八又想省钱又想治病，完全照大夫吩咐的办，整整饿了三天。等到第四天早晨，老王八爬到菜坛子边上，抱起坛子咕咚咕咚喝起来，就连那扎嘴的刺芥芽也恨不得一下子吃它两碗。越吃越饿，越饿越馋，这下子才算服了大夫的“祖传秘方”了。只有伙计们心里明白，这秘方还是从他们那里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