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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丁晟荣
一直想把手记（二）完成。但因本人天性疏懒，又加上有太多的故事可写，所以许久以来只有一些凌乱的思绪。直到最近才将这些片段做了一下整理。
大道至简，大巧若拙 先生会在诊务结束后就某一病例向学生们讲解授课。其言简明易懂，深入浅出，间或夹杂俚语而妙趣横生，一些疑难病症的病机只用几句话或一个比喻就生动形象地展示在我们面前。比如有个重症肌无力的病人，除了典型症状外，眼珠还不能转动，先生说这是因为被东西卡住了，所以要做的就是让它不再卡，那么能卡住眼球而不动的又有哪些可能的原因呢？不外淤血、痰浊、湿邪，那确定的依据又是什么呢？患者的病机。这样的说理方法在崇尚烦琐套路的教科书上是决计看不到的，但我们一听就懂了。
有些病人比较好学，先生亦会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讲解病情。他或以桑麻，或以股票，或以政治，或以古今，为各行各业的病人演绎中医之道。
与一切众生乐是为大慈；拔一切众生苦是为大悲 有一位皮肤病患者令我印象颇深，因为我的第一堂课就是那时上的。此人全身皮肤增生，布满结节，皮肤厚度是常人的十倍，肌肤甲错，缔结勾连，形似败革，状如蟾皮，“不堪入目”。自述看遍沪上名医皆束手，某位中医泰斗更是连他的手都不碰。
先生为他把脉，并仔细验看其皮肤性状。当时先生说的一番话我时刻铭记在心，面对病人因疾病而造成的污秽和丑陋，有抵触情绪是人之常情。但坐在医生这个位置上，我们看到的除了污秽和丑陋，更有病人的苦难，而我们所能做的唯有尽心救治。
这件事虽然才过去一年，可那时的先生看上去比现在的他要年轻许多。
抄方时会有那么多的感动，这是我未曾料想到的。一位江苏的肿瘤患者来诊所之前已接受了十几次化疗，还看过不少沪上其他的中医。那天来的时候，情况已经很危急了。她也很明白这里有她绝望之中的一星生机。我第一次看到性格刚毅的先生流泪了，因为她的一句话：“张医生，我深知自己病已危重，但您一定要鼓励我啊！”事后先生跟我说在那一刻，他听到了病人在地狱门口向他发出的亲情呼唤，他感到生命的无尚珍贵，也为病家来诊过晚丧失转机而深感莫大痛苦。
虽然在以后抄方的日子里我再没见过这位女士，但我总会想起她，因为她让我明白了在面对死亡时生命也可以如此美丽！
先生是个大性情的人，所以他会有很任性的时候。先生喜欢吃草莓，每次买回来等不及洗就先吃开了。吃到胃痛还不罢休，弄几片胃药，等胃痛稍缓又再继续。几斤草莓只用一晚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前一阵子先生感冒咳嗽，服了圣金汤后立见大效。但晚上忍不住吃了包鱼片，于是咳嗽再次加重，而且变本加厉。第二天我就见他一边自言自语要先享受胜利果实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改良过的对付顽固性咳嗽的新圣金汤的方子给自己配药。可仅过了两天，全体员工吃年夜饭时先生又兴起喝了两杯白酒，结果这位对付别人的咳嗽可以兵不血刃就拿下的大师，自己的病竟延滞多日。年初四我去拜望时先生依旧痰声漉漉，先生问我：“怎样，听这痰声我是否真是老中医了？”俨然一副大师派头。但如果病人也这样不知忌口、不遵医嘱的话一定会被他拍案怒骂，而他自己在这方面的自觉性还不如一个孩子。
中医有其理性的一面。为大医者只有达到所思得道，所行合道，用药精到的境界，才能够以天地不变之道应对世间万变之病。
中医更是性情的。唯真性情方可为大中医，唯真性情方可作大学问，唯真性情方才是大英雄。
[ 本帖最后由 chinadr_ding 于 2007/8/7 22:13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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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7 22:07: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