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新闻里的假信息

梁知行

媒体已经变成制药工业最重要的工具。编辑室里每天涌来一堆研讨会、讲座、参观工厂的邀请，活动都由药商赞助，跟着来的还有一摞摞新闻稿和小册子。为了让记者点头参加，车马费和食宿费基本全包。
　　除了品酒、雪茄之夜与美味佳肴之外，还有像夏天在汉堡湖区游览的活动也排在记者会行程当中。2003年2月，卡德贝辛斯博
士制药公司在汉堡召开记者会，介绍新的睾酮胶，会后活动震惊在场记者：受邀前往皇家餐厅，参加所谓的高级美食烹饪课程和品酒研习会。

　　礼来ICOS公司（该公司是礼来公司专门为推广壮阳药希爱力而由ICOS公司和礼来公司共同设立的一个机构）不甘落后，该公司2003年12月在汉堡会议中心介绍新的壮阳药，会后邀请记者参加在中东风情环绕下的如童话故事一千零一夜中的叙利亚美食。

　　接触记者的渠道，是医生和药厂花大价钱向公关公司买来的商品。“我们让您登上媒体”这是汉堡一家公关公司的广告词，他们的客户包括数个医学专业团体，工作内容是和编辑部门联络关系，以及处理会议上的媒体公关事务。他们的简介上写着：“我们曾接手的会议大小不等，通过公开发布消息和私下接触，记者参加人数可达50～350人，同时每个会议在平面媒体、电视与广播的曝光机会更高达500次。”

　　许多编出来的故事，记者们想都不想就全盘接受和传播。尚在可能阶段的疗法马上变成轰动大事传遍世界，事后呢，再也没有下文。有夸张倾向是很多医药记者的职业病，为了让自己的报道看起来够分量、够重要，他们经常夸大某些疾病的传播扩散程度和潜在威胁。

　　对于医学新闻里假信息的泛滥问题，进行系统研究者少之又少。较值得一看的是哈佛医学院2000年发表的一份报告。有4位学者作者针对3种药物，找出美国主要媒体所做的报道进行研究，资料来源包括《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和其他33份美国报纸，以及4家电视台ABC、CBS、CNN和NBC。4位学者详尽研究了207份样本，分析结果对德国媒体也很有参考价值。因为一来德国媒体运作模式和美国大同小异，二来德国媒体动辄喜欢引用美国媒体的医药故事。

　　这份哈佛的分析结果发人深省。全部样本中，有40％未提供数据资料佐证药物所称的疗效，让读者或观众无从自行了解药物的功效；有告知数据的124份样本中，83％只涉及相对疗效。这么广泛的媒体陋习很容易误导读者。

　　举个例子，某CBS节目报道骨质疏松症的消息，其中提到一种新药可将髋骨骨折危险率减低50％，主持人只说这个数字“真神奇”，但这只是相对危险率，从绝对数字来看就没那么神奇了：没服用该药的100人当中，骨折的有两人；对照组中，100名服用该药者有一人骨折。也就是说，这种药把受测者的骨折出现率从2％降到了1％。

　　另外，有53％的样本只字未提3种药物（阿司匹林、降胆固醇药普伐他汀和抗骨质疏松剂）的大量副作用。当引述的专家和药品制造商有利益关系时，有61％的报道对此保持沉默。

　　做这份研究的哈佛学者呼吁，医药记者急需一套“教育计划”，教他们作出较平衡的报道。但是记者愿意吗？有人说，医药记者活命的工具是挑起民众的疾病妄想症和不断发出疾病警讯。这话虽是讽刺，倒也离事实不远。疾病发明者口中的坏消息，正是媒体的好消息。

来源：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