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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牧坡”贤弟有一份继承传统中医的心愿,虽非医者心意甚坚,与愚拟办一具明清风格的纯中医馆,馆名取“德善”二字,源于易老“厚德载物”“上善若水”之语,名则美矣!心亦大矣!然不知斯愿是否能成?十月二十八日午间,于市中心弟那还算雅致的一间办公室里相聚,共筹“德善中医馆”的一切开办事宜。愚一落座即与弟言:“德善”二字可谓大名矣!弟可思你我兄弟二人有此德行悲智乎?虽有此心,但实无一丝德行善举,名不符实,万万担待不起啊!是否改为“扶元”二字或许勉强相应。弟然之。午后即驱车整个市区为将开办的“扶元中医馆”作详细的前期考察工作。
近两日的考察下来,愚一脸慽然,弟疑问之,愚言:贤弟啊,市中医院名存实亡,或许是走所谓的专科路子吧,简陋的四五间诊室竟是一溜儿的骨科,一块暗黄的针灸推拿诊牌藏在一处隐蔽的角落,破败的院落不过千多平米吧。院中鹤立鸡群的耸立着一座六七层新楼,愚诧以为这是中医院的希望,然与弟进楼一看,哪里还有一丝中医的影子,尽是这样仪器,那样设备,愚不忍再睹,退而出楼。慨叹及弟:这里没有中医了,几百万的市辖人口,几十万的市区人口,难道中医胃病;中医肝病;中医肺病;中医肾病;中医脑病......整个中医内科会没有病人对此有需求吗?弟笑道:没有人才啊!愚叹回道:也是!弟又笑道:再看看遍城兄长你所谓的民间诊所,民间中医吧!驱车下来,只见大街小巷尽是所谓的XX诊所、XXX诊所之类雅名大名招牌,再观其实,窄小的门面,一张诊桌,一幢药柜,两三个玻柜,,堂内尽都玻橱分隔,里面三五张输液病床,这还算好的,大概开诊所的多少是名中医或者中西结合的医生吧,更有所谓诊所尽是病床的不下数十家,这不必说了,想必尽是学西医的先生了。民间诊所考察下来,弟又问道:如何?愚默然摇头,心中暗叹---如之奈何,罢了,罢了......弟再问道:可去看看市区的两所三甲医院,数家私人医院,那可都是富丽堂皇,气派非凡的哟!那里面的中医,说不定个个都能像西医先生一样昂首阔胸,扬眉吐气啰,你看这些寒酸的民间诊所,不是我们要取的模式----,愚知弟之笑语,那些西医院里,哪里还能找到真正的中医?
二十九日上午十时许,愚去市区一间小诊所拜望我那年近七旬的《伤寒》老师。老师与我恩重,刚一落座,即叹与愚道:当年你是学得好的,比你差的同学都发了大财,你知道这是啥原因?愚一时哑然,师又叹道:唉!你没有那些同学灵活应时应世的脑瓜子呀!你啊!明清的朝代,才是适合你生存的土壤(师七八十年代市医学院校教中医伤寒课程的讲师),现今的时代似乎不适合中医了,当年教你们的那批中医老师大多这个样子,满城能真正用中医方法看病的中医不过四五人而已。三甲医院里的中医不过是个摆设,小诊所其实都成输液诊所了,老师不待我问,幽幽的叹息声里是不尽的伤感和遗憾。告别老师后我心重如铅,师在那间小诊所里还能看病多少年呢?
二十九日下午五时,驱车往一片新建的高档社区考察,不意间看见一位小资扮装,于街边手机私语的中年雅者,愚一怔间,即知那可是我的《内经》老师啊。车从师旁驶过,愚更认得分明,忙要嘱弟停车,鼓足勇气去认认师的,只怕十九、二十年的光阴,老师早已不认得我这样不争气的学生了,弟刚要缓下车来,只见师却悠闲西派的往街对面的一片豪华住宅区去了。也罢,师断不会认得我的,就让学生在心里再感谢一次昔日老师的教授之恩吧!师曾任市医学院附属医院中医科主任,壮年即游于达官贵富人中,但愿师莫成了那些达官贵人的保健医才好。素问无痕,灵枢莫测,老师啊,学生自愧,连认你都不能,还能再向老师说些什么呢?
我那教授《金匮》的老师,当年“风引汤”“候氏黑散”的论述,几欲天花乱坠。然学生如顽石一样迷钝,哪知师之心意,而今顽石点头,方知师当时如生公说法之妙,只是师啊,而今如石沉大海,茫茫人海中,教学生去哪探听师之法音。愚之《金匮》笔记还在,尽是师言,也算是可作长忆师恩之物了!
我那教授《温病》的老师,尽吐上池之水,集头膏,甘露饮之妙,当日味同嚼蜡,今时方晓得醍醐美味,师心如水,润物无声,愚常在静时细品,也算不枉老师教授一场吧!
我那临证见习之师啊,已归道山,师乃县名老中医,平生致力临床,日诊尽在百人以上,愚忆当时抄方,一日下来,手已不听使唤了,师午饭,尽是家人送至诊室。师平生用方只“越鞠丸”,“半夏泻心汤”“温胆汤”三方合方加减化裁以应万病,当时肤浅童蒙,怎识师之深意,而今方小小会得,是否与师心相通,唯祁愿梦中与师相见,尽禀所悟,望师领道!
而今我这情同父子的师父,已垂垂老矣!然师“老夫犹发少年狂”于中医多事之秋,愤然拍案而起,定要写篇檄文以伐国贼。愚知师体欠安,故力劝师父息下心来,留些精神给病家才是,弟子愿代师写篇文章以尝师愿。师耿耿然应诺,语重心长与愚道:三十六七年龄段,能有你这样水平的中医少啊,我是担心这中医真会绝了,你看看这下面的还有人跟上来吗?一代不如一代,远比不得古人了,不是中医不行,是学中医、继承中医的人不行啊,不争气啊!......师过誉于我,我怎么不知师之希望,遂顿觉双肩之沉,智拙如愚,我能承担一份传统中医的家业吗?
我那恩同再造的道师,云栖“卧龙”;峨冠山上,人去房空;漫山松柏,满坡松针;一围红墙,山扉紧闭.....前几日,师从西安捎来口信, 嘱愚不要狂妄,中医水平还很差,不然罪业深重,还将遭坠,并嘱愚千万要奉请敬读那“地藏十轮经”。敬读师语如鞭,愚惕惕然无措,唯祈愿道师来春早归,弟子定当洒扫精舍,恭请道师于山脚之下,朝夕聆听教诲。
如今让我尊敬的刘力红老师,撑一杆宏扬传统中医的大旗在风中挺立。愚有幸得见师之一面,师满身疲惫,一脸憔悴,以身作范,呐喊师承中医之重,传统中医千钧重担,师能独挑几时?愿师自护,许才是中医长久之幸。真想替师分担一份心力啊,只是学生才微智拙,及不得师之千万之一,闻师习藏密,大宏誓愿之心,之力,之行,让学生敬佩!
让我仰望的卢崇汉老师,“扶阳讲记”已奉请来敬读毕,书中一份自信,一个理论,一味药物,让习医者似乎看见中医的一缕曙光,只是书中文章大多引而未发,想必老师后续文章定会将幽微精罗处一一指出来吧。想师一定会如著“景岳全书”“张氏医通”“赤水玄珠”等书之诸先贤一样合盘托出的,学生想这才是中医之福,习医者之幸。不然仅是“扶阳讲记”会有贻害的,老师之书,非得有一定临证功夫者,方能悟得玄机,然老师此书似乎让习医者及爱好者又觉中医太过简单。真阳之理确然,然老师是否再多些“道”的包容,补偏救弊之外,“中医”二字师应实当泰山北斗才是。愚之成都友人两诊于师处----竟失望于中医,十月三十日夜诉苦于愚,学生亦敬阅师方,愚劝友人言:上工亦愈八九,或许你是那未痊之一二吧,怎可非议于中医,非议于师,难道不会从自己身上找找将息的毛病?愚一二三五说来,友人渐渐恢复信心,学生至诚说来,许有不敬老师处,望老师见谅,近日一胃癌患者,老师你可知那是我友人介绍而来。老师是习医者的榜样,更是病家的希望,冯学成老师赞师“独步杏林,堪称圣医”,诚愿师当之!
今时还有多少前辈老师,往时,还有多少古圣先贤,学生不能一一赞叹,唯在心中一一供奉礼拜,一一聆听教诲......
“牧坡”贤弟,胸藏医心,不是医者,胜似医者,为兄肤浅实难于一方撑一杆继承传统中医的旗帜!为兄今时犹如一颗青青的果子,并未成熟,若要生生地摘下,那个苦涩揪心的痛啊!坏了为兄无妨,让千万病家坏了对中医的信心,那才是你我兄弟难赎的罪啊!贤弟,你再等等为兄,再等十年,五年,哪怕三年也好啊!“扶元中医馆”不会是镜花水月,你我兄弟恒存此心,事未竟而功已成,贤弟以为然否?为兄结庐依山傍水的小镇,再让为兄在那青山流水之间,在那田园牧歌之中多感受些中医的根坻,多体会些中医的气息灵魂吧。
十一月一日晚,我与已满十岁的孩儿说“孩儿,父亲教你写背《药性赋》,今后当一名救苦救难的好医生成不?不想孩子雀跃,即刻要我去楼上书房取出药书来,他要马上抄写背诵,愚欣然莫名忙取了《药性赋》置于孩子小小的书桌上,孩子拿出一本崭新的作业本,在首页恭恭敬敬的用幼稚的笔迹写下“药本”二字,并边写边稚气结巴的朗读了出来......
“药有温热,又当审详,欲温中以荜拔,用发散以生姜,五味子止嗽痰且滋肾水, 腽肭脐疗劳瘵更壮元阳.....”
我这孩子的幼稚之声,网上众同道学友闻见了吗?多愁善感的我又何来痛哭中医???
-------和子草于2006.11.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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