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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门分堂,原先去孙先生处的弟子又回了来,顺带还多了几人。
杜父便在教授经史。
君娘在内暗中准备嫁妆,无奈自小不曾好好习女红,莫说做嫁衣,便是自家的小衣鞋袜也做不好。原本在苏州,衣服皆是随着唐掌柜家女眷一起寻裁缝或丫头做的,如今杭州又无亲属女眷,也难找人代做。
狄大狄四女眷虽在,君娘却与她等无话可谈,更不好意思张口求人。
这日阮风过来,他讲话最爱咬耳朵,君娘厌烦非常,便取针线做活。
那针一上一下,又无整齐节奏,阮风倒先避得远远道:“别家女子做活像是王维作诗,姐姐做活却像高适。”
君娘不禁笑道:“阮先生好会讲话。”
阮风忙道:“不敢当,师弟,师弟。”
君娘笑道:“高适活到今日,也要为阮师弟气死。可常看人家女子做女红。”
阮风笑道:“哪里,不过见过师姐妹做活,要么便是老娘。”
君娘心一动,笑道:“可见过云娘手艺?”
阮风道:“便数邢师妹最好,第二便算银娘师姐,第三便是云娘师姐。”
君娘道:“阮师弟还会品评。”
阮风道:“哪里,是臧师叔讲的。”
君娘心中便怪怪的,道:“云娘姐姐如今做了少夫人,自然用不着自家动手,只怕手艺荒废了。”
阮风道:“云娘师姐如今是众安堂的大东家,更加忙里忙外,自然顾不得了。”
君娘便道:“她家公公便退了,姐夫却不当家?”
阮风奇道:“师姐新寡,姐姐还不晓得?”因将云娘家事讲来。
君娘叹道:“云娘姐姐如此不幸,当去致哀。”换上男装来望云娘。
云娘正与李路盘账,听见杜宇来访,便停下手中活计。
君娘入内,便见李路嘿嘿发笑。君娘看他模样便道:“可是毒郎中李兄?”
李路嘿嘿道:“正是你李家哥哥。”
云娘道:“你却老实不客气。”便要收拾账册。
君娘忙道:“姐姐不必陪我,事务要紧。”
云娘便继续看帐,一页将要翻过去。
君娘忽道:“这笔账恐怕有问题。”她闲着无事,便踱到云娘身后,不自觉看帐册,发觉有误。
云娘道:“倒忘了妹妹是看帐的老手,请教有何问题?”
君娘道:“这一笔犀角,自上而下似乎有数处改动。”仔细看过道:“君娘不通医药,也不晓得行情。只这笔迹似乎是水牛角片,下面五百钱,改做犀牛角五万钱。‘尸’乃后加,‘百’改做‘万’。”
云娘细看过,似乎确有不同,只看不明显。
君娘取来向光一照道:“书写日期相差有别,墨迹新旧不同。想来是正常记账,待封了帐后才私下改过。”翻看几页道:“此乃老手,譬如水牛二字写得小些近些,以便后加。别人写字,由‘百’改‘万’颇难,而他的字体却容易,‘万’字草头横连,第二竖故意成撇,分明是练成的。”
云娘点头道:“这账房主事早知他有手脚,只拿不得实证。妹妹好眼力。”
君娘道:“平素人讲五十千钱,而不讲五万钱。我一时便觉不妥,这才细看。其余如天冬改做麦冬,人参改做元参,干姜改做生姜等等。”
云娘道:“怎又向便宜处改?”
李路道:“总价不改,货改成便宜物事,便是暗中提了单价。这分明是与库房勾结,不然单账房有何好处?”
云娘道:“情形比我想象还严重些。库房已交与封防,暂时无事,正欲处理账房,可好妹妹便来了。便想请君娘妹妹为我主帐,可肯屈就?”
李路笑道:“杜妹妹正忙着做嫁妆,怎生来得。”
云娘便是一愣。
君娘便道:“哪个要嫁。我便来帮姐姐做事。”
李路笑道:“大礼总须要过,不然莫谷怎向大家交待。”
云娘便笑道:“也好。妹妹帮我这一阵,我来为妹妹筹措嫁妆如何?待妹妹要成礼了,我再寻人接替。”
君娘心中有些乱,一时理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