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仕沛经方医案——炙甘草汤案三则

小吹

案一、肺癌术后案
卢某，黄师之老友也，已70开外，尚返聘任职园林局下属之餐厅经理，每年春节前必有水仙花头送来以供玩赏，30多年从未间断。2006年春节未见送来，心甚奇之。4月间，其夫人来电云卢君春节前因患肺癌往广州市呼吸病研究所手术治疗，现术后仍气喘痰鸣，消瘦不能食，欲师往诊视。师即詣家，见其形瘦神疲，喘息难卧，痰多如沫，心悸，脉细数，舌质红绛无苔，如剥油猪腰，舌面满布裂纹。
此真阴亏竭也，病乃肺痿，“肺痿唾涎多，心中温温液液者，炙甘草汤主之”。
遂以复脉汤加减。
麦冬24，五味子15，生地90，阿胶（烊化）15，石斛24，西洋参30，炙甘草30，大枣25，龟版30，鳖甲30，白果（炒）10粒。
以水10碗，花雕酒一瓶同煎。3剂后，气顺痰平，心悸已缓，神清气爽，一周后，舌红绛转为淡红，已有薄苔，可下楼饮茶。如是加减调治月余，已能回餐厅巡视；再半月，返回工作岗位。
读后解析：观其脉证，乃肺癌术后耗气伤阴，气血两虚，真阴亏竭，肺失所养而失于肃降，气不化津而津液不布，故见气喘痰鸣，消瘦不食，痰多如沫，心悸脉细数等。用炙甘草汤去姜桂之温通，加二甲、石斛、五味以滋阴养血，白果化痰敛肺平喘。化裁之后，既含炙甘草汤，又寓三甲复脉，重在滋阴养血以峻补真阴之耗竭。
案二、冠脉支架植入术后案
粤剧名伶罗品超，素禀壮实，思维敏捷。2004年以94岁高龄，上演其首本戏“罗成写书”，破世界健力士记录。2006年春节前因急性心梗行支架植入术，自此精神渐差，至4月28日，因腹泻又入院治疗至5月6日出院，腹泻虽止，但神疲不欲食，语言謇塞，口角流涎，时有糊涂之举，夜不能眠，家人来电，请师往诊，因是旧友，即驱车前往。甫入门，问曰：“鉴叔认得我否”？答曰：“啊啊，好久不见”而已，脉尚调匀，舌淡苔少。
实阴阳气血亏损也，即书炙甘草汤，原方生地用45g，人参用高丽参10g，加北芪120，当归24，水煎服日2次。3剂后，精神转佳，二便通调，能食，再处3剂。师刚好要赶武汉出差，交代家人服药后电话联系，再处方药。一周后，武汉回穗，再到他家，按铃竟是亲自开门，问曰：“鉴叔，尚认得我乎？”答曰：“认得，黄医生嘛，你驳长我命的”。诊脉间，谈笑风生，几如旧日风采，还取出高胡，亲自调琴，要师伴他唱几句。
此案可见，炙甘草汤非仅为复脉而设，大凡气血虚损皆可用之。
读后解析：炙甘草汤能双补气血，适用于多种慢性疾病后，气血耗竭，体质虚弱羸瘦，面容樵瘁、贫血等表现者。方中以胶、麦、麻、地、枣、草补益营血，参、桂、姜、酒补益卫气，合之则气血双补，阴阳同调。故为病久气血损伤，虚弱羸瘦患者恢复体质的上上之选。本案黄师又增入当归补血汤，则补气养血之功更胜。
案三、心动过缓案
温某，72岁，黄师友人之母也。2006年6月24日晨10时，友人来电，谓其母因心脏病，入我市某三甲医院住院已一周，病情有增无减。师因要往香港作《仲景经方临床应用》的专题学术讲座，未即时应允往诊。踌躇间询知母乃一周前突发心动过缓50次/分，室早三联律，心悸胸闷，眩晕汗出，神痞。友人夫妇，心急如焚，垦之至切。师思其为炙甘草汤证，如能收效，可作明日经方讲座的又一活例，即带上行李，往市二病房，见患者形体消瘦，闭目倦卧，呻吟、汗出，胸闷，舌质淡，苔少，脉结代，参伍不调，三动而一止。主诊医生谓已加大西药剂量，病未见改善，建议安心脏起博器，家人犹疑，故欲先试中药效果，再作决定。
遂开炙甘草汤加减：
    生龙牡（先煎）30，炙甘草24，麦冬45，五味子15，枣仁24，生地60，桂枝6，菖蒲15，党参30，大枣15。
以水十碗，花雕酒半瓶同煎，复渣再煎，日服2次，并嘱地日早9点前给电话告诉病情。次日8点友人告知药后汗出已止，精神佳，已能起坐，眩晕胸闷已减，嘱其继续服药。26日回穗，再往诊视，病人诉说药很好吃，下大便如漆，现仅胸部尚有翳闷，已较前舒服多，按之脉虽仍结代，但无前天之乱矣。
正欲处方，医生又来趋促安装心脏起博器，师建议家属请多家医院专家综合判断，即介绍其往省人民医院，下午经省医英东心脏中心医生诊视，谓无须安装起博器，方如前，生地改用90，桂枝10，并加阿胶15，苦参30，去菖蒲。以水十碗，花雕酒一瓶同煎，2剂。28日往省医院诊视，病人已活动自如，但觉脘满不欲食，方如前法去阿胶，党参改用高丽参10，加山楂15，煎法如前继续调治，病情稳定，7月9日出院，7月17日来我院复诊，心电图：偶发室性早博。2007年1月因恶寒呕吐，师往视之，乃外感而已，脉调匀，未见结代，小柴胡汤两剂遂愈。自谓原体形瘦小，自服几个月炙甘草汤，现肌肤胖嫩，肤色白里透红，精神焕发。
按：总观三案：
卢案暗合《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并治》附《外台》炙甘草汤“肺痿唾涎多，心中温温液液者”。然一派真阴亏竭之象，故以加减复脉汤取效。
而温姓老妇，脉结代，心动悸之典型，又与《金匮要略.血痹虚劳脉证并治》附《千金》炙甘草汤之“虚劳不足，汗出而闷”相符，阳虚之象又著，故参、桂之温不避。
罗案则既无脉结代，也无心动悸，但属阴阳气血不足，亦可取效。
读后解析：观以上三案，一为肺癌术后真阴亏竭，肺津失养而气喘痰鸣；一为高龄心梗，支架植入后体虚难复，脑失所养而神呆语骞；一为老年气血两虚，心脉失养而心动悸、脉结代。三案皆用炙甘草汤以滋养阴血，温通血脉而治愈。说明炙甘草汤非专为“心动悸、脉结代”而设，凡老年、久病体虚，虚弱羸瘦，但属阴阳气血不足者，均可取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