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老舅,名字叫郭春霖,又名生白,字润物,八十三岁,中医世家出身,现在北京从医。他传奇的人生和魅力的人格让人难以忘怀。旧时代他在天津的珠宝行、古玩店给人当过学徒,也当过店铺伙计,种过地、教过书,当过“右派”,行医济世六十余年。 他知识渊博,凡世上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医卜星相,无不通晓。讲易,可叹其出神入化;谈禅,亦叫你目瞪口呆。他临摹启功的书法,让一个经常采购中国字画的日本人,在他女儿的店铺转了三天,竟然分辨不清真伪.后被告知是赝品后,竟花数百元也要买走这个条幅。但他一生最重要的,则是对本草、内经和伤寒杂病的潜心研究。 老舅不仅知识颇丰,记忆力也惊人。十几年前的一个春天,他的一位朋友向他求助,说是家有一玉瓶,不慎让孩子摔掉了一耳,问他能否给粘上。粘合玉器,并做到天衣无缝,这在旧中国的古玩界里,可谓是不传之秘。他让这位朋友在五黄六月把瓶拿来再粘。我问为什么非要等到夏天,他说,蟾酥是粘玉的不可离的关键材料,是从癞蛤蟆身上取的,没有夏天的癞蛤蟆,怎粘啊。说着就从一大罗线装本的《本草纲目》中翻了翻,抽出一本,翻了一会儿,找到一页,对我说,自己看罢,这蟾酥的药用和特性功能都写着呢。一看果然。 老舅一生嫉恶如仇,不为五斗米折腰。一世行医,最悯穷人。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当年他在小县城行医,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是为她的母亲看病抓药的。小姑娘父亲早逝,母女相依为命。用药月余后,其母病愈,小姑娘来结账。他对小姑娘说:“孩子,我呀,和你父亲是多年的好朋友,过命的交情,怎么可能收你的钱呢?”竟分文未取。事后我问起这事,他才告诉我,他其实并不认得小姑娘的父亲,而是觉得她们母女太艰难太可怜了。他讲:“所谓佛心,大慈大悲者是。慈者,与乐之义;悲者,拔苦之心。你看,人之父母,皆大慈大悲,不求儿女回报的。而医者,须有父母心。像遇到这孩子的这种家庭情况,我是必要减甚至全免的,否则,我的心不会安宁。看病,证的不仅是医者的技术,更要证医者的心,不分情况胡乱收钱,岂不愧对济世救人之说?”但是,如果他遇到那些牛气哄哄的大款,他的“刀子”也“快”得很呢。一个公司老板房事不行,来找他开药。一进门就酒气冲天,满口“老子”、“老子”地叫着,说这病治得让他满意了,可投资帮老舅扩展业务,钱不成问题。老舅开了一个“不凉不热”的方子给他,一付药就要了他二百元。来了几次后就不来了。事后他说:“像这种人,有钱也是不义之财,不“拿”他点,对不起穷人。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一天不知要找多少小姐,给他看好了,不是作孽嘛。” 文革”中他被关进“牛棚”,往往有很多老百姓照样拉着病人去找他。一老汉带着病重的女儿,冒着茫茫风雪投医求救,因慕名竟找到关押他的“牛棚”。老汉万般恳求站岗的民兵,但看守的人就是不让见他。争吵一顿,老汉愤懑失望而去。不料他竟偷偷从后墙翻出,追出老远,在漫天风雪的野地里,在牛车上,为病人凭脉处方。后来那得病的姑娘最终得以治愈。感激之下,老汉无惧政治牵连,竟要让姑娘认其为义父。但老舅考虑到日后对孩子的不利影响,便坚决婉拒了。 老舅的胸怀肚量很大。有一年,他的老伴在从北京回家的公共汽车上丢了两万元的现金,老伴跌足痛哭。他劝慰说:“哎!别哭啦,你说钱叫什么啊?那叫货币,货币呢,是要讲“流通”的。不“流通”还叫货币吗?从咱这儿流通到小偷那儿了,不还是流通吗?起到这个作用就行啦。”说得老伴破涕为笑。大儿子结婚时正值“文革”,他尚在“牛棚”被押。儿子来看他,说自己要结婚了,他很高兴。但儿子又说,革委会说了,结婚那天,让他“游街”。那时,“黑五类”游街是要敲锣的。但他满不在乎地说,那更好哇,难得的机会啊。你们就瞧好吧,我一定为你把小铜锣敲出一个欢天喜地的调子来。他真的那样做了,一场游街,成了儿子结婚的喜庆前奏。在最艰难的时候,他说过,一个人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文革”中一个整他最厉害的革委会干部,深夜突发心梗,家人原以为请不动他,没想到他会匆匆而往。在用了个什么外力启动法(我也不知那是什么法子,叫什么名字,暂胡诌这个名字吧)总之,成功抢救后,病人脱险。事后,儿女们很是后怕,纷纷埋怨他说:如果你抢救失败了,病人死了,那你这顶“陷害**干部”的高帽子就戴上了,难道你就不害怕?他却说:“我就纳闷了,为什么你们总把看病和政治连在一起?在我的眼里,病人的脸不是阶级斗争的脸啊!那个病人不是个“官”,是一条生命。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 就是这样的一个老舅,在和我阔别十年后,今年的清明期间又和我见面了。老人只是清瘦了些,但却双目如电,依旧是健谈如昔。须知,他已是八十三岁的人了。在中国历史上,晚年才开始创业的,大概只有一个姜尚,八十岁上还在渭水垂钓,钓来了文王,成就了一世的大业;我这老舅是七十三岁上才闯北京。这岁数,别人都到了叶落归根的年纪,应是在家颐养天年。但他却才开始创业。他把户口想方设法迁到了北京,开始了他生命的最后一搏。
因为,他青春的岁月,壮岁的功名,在整风反右和“文革”中,伴随着一浪接一浪的政治运动,都已烟消云散了。他必须要抓住古稀之后的余年,给世人留下点什么,以不负平生所学。他用形意笔法书写的繁体“马”字,活脱脱是一匹狂奔的红鬃烈马,彰显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当年他去北京时最爱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二十年以后我怎样怎样”,好像不知自己已过古稀之年,似乎还风华正茂,这让我当时心中着实好笑。但这次他回来,我竟发现,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竟是精神矍铄,目光如电。八十岁啊,脸上白白净净,竟没有一个老人斑!真让人暗暗称奇。 七十三岁的他,北京十年,路是怎样闯的,业是怎样创的,我不清楚。但我却知道,他一生致力于《伤寒杂病论》的研究。他的医著《伤寒六经求真》就是在“文革”最艰难的环境中写就的,后来出版时并得以崔月犁同志题跋。到北京后,他曾受北大之邀去做演讲。他讲的题目是《中医生命科学本能论》。他是中国也是世界上第一个提出“中医生命科学本能论”的人。他以老庄的“道法自然”哲学思想为基石,从中医的“整体论””、“辨证施治”和“天人感应”、“天人合一”思想出发,以“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合德、阴阳互根”的观念,全面诠释和开创了中医生命科学的本能论,总结了人体生命在中医生命科学上的若干本能特征,在中医学史上第一次提出了人体自主性本能、共生性本能、排异性本能、应变性本能、守个性本能等等生命本能特征,提出了“阴阳离决”是生命的终结,“阴阳合德”则是生命的开始,“阴阳互根”是人生命的本质,阴生阳长的运动是人生命的过程,以及“生命不存在于当代科学的分割中,而存在于物质的整合中”等命题。他的“本能论”对中医治疗肿瘤、糖尿病、肝病、高血压、心脑血管疾病等一些疑难之症具有重大的临床意义。他曾运用自己中医生命科学本能论的“排异性本能”、“自主性本能”学说,创“生白化瘤汤”、“生白健脾”等方剂,成功地将病人的肿瘤“排异”出去。某女司机,就是身患绝症、在北京已无人收治的情况下,找到他并得以治愈的。他的一句名言是“大道无遮”!就是“越是真理越简单”,真理的光辉是掩盖不住的,谁都看得懂他的书的意思。难怪佛界大德昆弼看了他的《中医生命科学本能论》后,感慨而自豪地说:"中医,全世界早晚来与你接轨!”这是对他本能论的深刻理解而得出的前瞻性话语!是对西方有识之士关于“回归自然、重视中国传统医学”呼吁的最铿锵的回应! 除了北大外,他还在浙江大学、国防大学和其他一些医学院讲演,也坐门诊,是一个医院的名誉院长。07年,在国家相关部门的安排下,他作为唯一的一位民间中医学家和其他15名专家、教授、院士一起,在人民大会堂举行收徒仪式,三名五十多岁的药厂厂长、医院院长给他做了学生。近几年他则是马不停蹄地在一些大学、社区演讲,向知识精英们传播生命本能的理念,向广大社区的市民百姓宣传健康知识。有人说,他的目标要向百万弟子进军,我想,这可能和他近年搞的“全民健身工程”相关。他的梦想就是要用他的“生命本能论”的理论体系武装更多的人,尤其是中医年轻的学者,造福社会,造福人类。从这一点上说,一百万这个数字不多。因为,仅我们中国就有13亿人。其实,从网上他的博客看,留言要拜他为师、恳求收徒的人不计其数。我想,有这样的群众基础,他的“全民健身工程”的目标一定会实现。 他治疗糖尿病的方子,治疗乙肝的方子,曾被国外财团企业看中,以每个方子数千万人民币的高价收买,但他摇头拒卖。他对我说,卖了,那就是卖国,是忘了祖宗。你想啊,咱的方子,让外国人变成药,成了进口药,老百姓买不起了。这事能干吗?什么叫同胞啊?老百姓要骂娘的啊! 老舅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正当他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他离我们而去了。我们悼念他,就是要继承他的遗志,把他未完成的大业进行到底。我们相信,总有那么一天,如他所说的“人人都知医,苍生无枉死;有病自家治,大病可商量。中医发展的高度成熟是天下无医,生民无病。消灭自己是中医的至高理想。”这一天一定会到来,中华民族传统中医的复兴时代一定会到来!
(说明:此文来自本人2010年4月20日的搜狐博客。因本人不懂中医学,纯属门外汉,他在京期间的许多活动本文作者不知,只是根据和老舅重逢散聊,以个人的理解叙述,难免有缪误,还请行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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