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T傷寒金匱方論.本草學研究---酸棗仁藥性的探尋
转帖 酸棗仁藥性的探尋〔摘自2009年2月14、15日,『傷寒雜病論慢慢教』課程第八段第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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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認識酸棗仁湯
在歷代的醫案整理中,我們發現臨床上使用原方原帖酸棗仁湯治療失眠的案例並不多,許多成功治療失眠的醫案中使用的所謂酸棗仁湯,其實都更像是以別的方劑做為主結構,酸棗仁只是加減味的一個角色這樣的狀況。 歷代對酸棗仁湯的療效不太有信心,後世陸續增改;而酸棗仁這一味藥在本草學上不太容易處理。一般對酸棗仁的認識就是養肝、寧心、助脾,但養肝何不用白芍、寧心何不用雞蛋黃?被取代性很高。仲景為何獨鍾酸棗仁? 酸棗仁的方劑結構,是用川芎疏肝,但經方一般用桂枝疏肝,故唐代的酸棗仁湯就加了桂心(疏肝藥性同於桂枝)。《千金翼方》則因半夏交陰陽的藥效較強而以「溫膽湯」取代「酸棗仁湯」。酸棗仁湯也開始有各種加味,例如加麥冬、乾薑,交陰陽的效果比酸棗仁湯好;宋朝再加白芍。但我們要問的是:後世許多增改方是因為酸棗仁湯無效?還是對酸棗仁湯的理解不足?
用酸棗仁湯的時機
酸棗仁湯,在開業中醫師的確很難奏效,現在開業醫師覺得處理調理脾胃最有效、但處理失眠則最頭痛。因為現代人的失眠成因太複雜。酸棗仁湯如果用對時機,其實非常有效。亦即還沒到必須吃安眠藥、鎮定劑的失眠,單純因為身體操勞過度、睡眠淺,酸棗仁湯還是很有效。
失眠的類型:
古方的世界,膽虛失眠、膽實熱嗜睡:少陽調節開關,少陽偏寒、偏熱時,開關就會失靈;用溫膽湯之類。陰陽不交:半夏朮米湯(半夏可去脾胃的痰飲、讓交感神經切換到副交感神經)。 概略地說,仲景方中眾多治療失眠方劑的主證均不相同,黃連阿膠湯主治翻來覆去激烈煩躁的失眠;柴胡龍骨牡蠣湯主治神經創傷、神經敏感易驚所引起的失眠;睡不沉,或是夢中情境多與色情有關的,是桂枝龍骨牡蠣湯的主治;淡淡的煩躁加上胸口食道悶時(腎氣上、心氣下槓到了)用梔子豆鼓湯、梔子乾薑湯;或者是百合湯、甘麥大棗湯等等方劑的主治,其實或多或少都會沾到失眠這個症狀的邊。而酸棗仁湯主治的,則是心中淡淡的煩躁的失眠。以病因而論,是這個人一直忙,沒機會睡好,等到有時間休息了,卻發現睡不好了。 朱鳥湯是:少陰病得之二三日,心中煩不得臥;酸棗仁湯是:虛勞、虛煩不得眠。朱鳥湯症失眠時伴隨煩症,對自己的失眠感到生氣;虛勞、虛煩比較沒有情緒。
失眠的陰陽虛實
用粗略的陰陽虛實區別(陽實失眠先不論,這是能量旺盛所致,若是陽明病太熱就清熱), 陰虛失眠:陰虛常導致乾燥化熱,容易煩。而且煩的感覺頗激烈,朱鳥湯、酸棗仁湯都屬陰虛,但相對而言,朱鳥湯最煩、梔子湯較不煩、酸棗仁湯更不煩,故酸棗仁湯介於陰虛、陽虛之間。朱鳥湯是明顯的心陰虛,酸棗仁湯則偏屬肝陰虛。 陽虛失眠:不煩。身體含氧量不足,腦部組織裡有太多二氧化碳代謝不掉,無法放鬆。純粹的陽虛失眠,用酸棗仁湯不一定勝過補陽氣的藥,如補中益氣湯、生脈散等可快速提高血液含氧量。
陰實失眠:比較像時差失眠。白天無精打彩,晚上不想睡。
我們看看酸棗仁湯的條文「虛勞虛煩不得眠」其實說明了,酸棗仁湯處理的是虛勞所導致的失眠。仲景虛勞篇幾個方劑的臨床使用經驗上,有些案例是使用了小建中湯、腎氣丸、黃耆建中湯等等的補藥之後,病人開始產生需要大量的睡眠的感覺,透過大量的睡眠,讓身體自我療癒的功能得以恢復。足夠的睡眠對於虛勞的消除是很重要的一環,但有些病人在使用補藥之後,仍然沒有上述這種很想睡的感覺、仍然失眠,這個現象說明了在補藥之外,還少了些什麼部分,以致於病人沒有辦法好好的得到充足的睡眠。這種感覺的失眠,是酸棗仁湯處理的失眠。簡單地說,酸棗仁湯所對付的失眠,很像我們剛開始要感冒的時候就趕快用桂枝湯的那種感覺,也就是一覺得開始有些微微的失眠的時候,這時候酸棗仁湯很有效,一旦這個失眠沒有在初期發生的時候處理好,那麼任由虛勞失眠發展下去以後所產生的其他種種失眠,酸棗仁湯用起來就未必有效。
〔※以上為課堂重點整理,非逐字稿,以下為逐字稿〕
在正式來談酸棗仁湯的用藥結構之前,我們先介紹單味的酸棗仁。 研究酸棗仁,我認為是在本草學裡相當不好做的功課,因為你想想看,有些藥味的藥性是很清楚明顯的,像麻黃、防己、甘遂……等等很厲害的藥,在本草上要抓出這些藥的特質是很容易的。用酸棗仁,就是不管一錢還四錢,用的感覺都差不多,到底有沒有效也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定義出它的藥性是不容易的。
從「十二經升降論」理解酸棗仁的藥性
我過去用「把血液像趕小羊趕回肝臟」的說法來教給助教,一直留下很大的破綻。在這兩年之中,助教都會不時問我:「老師啊,你說酸棗仁湯是把血趕回肝臟去養血,那要把血趕回肝臟去養血,不是白芍最有效嗎?那為什麼要用酸棗仁?又為什麼要用川芎?沒道理嘛!」
當你用含混的方法,去說酸棗仁這味藥是讓血液回心、回肝、回脾去養血的時候,就會遭到這種質疑,代表你的論證是不確實的,本身是有疑點的。
甚至如果用升降學說,說酸棗仁降膽、川芎升肝,那人家也會說,桂枝也能升肝、白芍也能降膽,那為什麼不是小建中湯治失眠呢?
在藥性的定義上,處理酸棗仁是需要相當仔細,而且處理這味藥的難,是因為它的藥性不強,在處理的時候,會有更多「臨床上這味藥是什麼藥感」的問題。而在講酸棗仁的藥性,要觸及到我個人比較怕觸碰的「經絡升降論」:陽經的營氣是往下走的,陰經的營氣是往上走的,所以肝經要升、膽經要降。近代是彭子益的《圓運動的古中醫學》在講的,但這套理論,在更早的黃元御也就是黃坤載的書裡就在講,後來葉天士的本草也有在用,不過聽說葉天士注的本草經,是一位叫姚球的人寫的而假託,是不是葉天士寫的不知道。而之後清末還有個很不有名的戈頌平,他的本草的解法也是用這個方法。
我說「經絡升降論」我很怕,是因為我吃藥吃麻黃湯會覺得熱氣湧上來,比較「粗」的藥性方向我感覺得到,可是說這味藥吃下去會「肝經降下去、膽經升上來」,對不起,我不是練內功的人,我的身體無能感知這事情。
經脈的升降即使是存在的,我也沒辦法從我的經驗去肯定、或否定它,所以對這個理論是有點怕的。不是說它不存在,而是我能繞開就儘量繞開,像彭子益什麼藥都用升降論來講,我沒那麼大的膽子來談這個話題,畢竟自己功力不夠。
或許有些學針灸的人比較能經驗到經絡的運行?但剛好我又是很討厭幫人扎針的人,最近又聽說做針灸、按摩、整脊的人特別容易腎衰竭,那更加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不跟別人作多餘的身體接觸。
酸棗仁這味藥為什麼要提到經絡升降論?我們等一下會來講這個話題。(在講酸棗仁跟經絡升降論的相關性之前,)我們先看看中國古時候的人,是怎麼在定義酸棗的藥性。當然同學請不必看講義,酸棗仁這味藥放在講義的第八頁,同學很可能沒拿到或沒帶來……不過,《本經》上面講的酸棗藥性也完全不重要,為什麼呢?因為酸棗是指那一顆水果的藥性,而現在藥房買到的是裡面的仁,藥性不一樣。也就是說,用酸棗仁的時候,不用考慮那整顆水果的藥性。
但,雖說不考慮,在中醫研究而言,卻可以拿酸棗的藥性來做一個思辯的開始。怎麼講呢?《神農本草經》裡面,「棗」字輩的藥,除了酸棗還有大棗。大棗是桂枝湯的五味藥之一,所以我們一開始就花蠻多的篇幅在講它。我們在說桂枝湯的時候是怎麼說的?棗是長得蠻高的一種喬木,上面有長尖刺。長得低的要橫過來擺,變成荊棘的「棘」字,要長得高的才能叫棗樹。棗樹在結果子之前,喜歡人家把它劈來砍去,吸收鐵刀斧的鋒銳之氣,棗子才能特別肥潤多汁,樹木的紋理才能非常緻密,也就是它吸收很粗糙的鋒銳之氣之後,能夠轉化成很陰柔細緻的能量。因此,我們中國人用藥的時候,棗子是用來讓藥性比較入營分、入血分、比較轉入陰分,也就是棗子的藥性讓其他的藥物能夠「內轉」。所以棗子在《神農本草經》怎麼寫的啊?是不是寫「助十二經」啊,因為運行在經脈上的氣是營氣,不是分化到經脈外面的衛氣。那我們注意到棗子是一個內轉而入營分的藥時,那平衛氣、養脾,就是能夠讓脾得到養,而衛氣得到平定,讓人趨於一種陰柔安定的狀態──這是我們所認為紅棗的藥性。我們知道紅棗蠻甜的,所以它是味道比較重的,我們當然覺得味道濃的藥比較入陰嘛。相對於大棗的「助十二經之營氣」藥性來講,酸棗在《神農本草經》裡面,藥性是主治「心腹寒熱、結氣,四肢酸疼濕痺」,能讓身體的酸痛驅除。我現在講的酸棗藥性都不是臨床上的驗證,而是中藥學家用中醫哲學在搞的,都是假設性的,比是較虛構的。我們到時候講酸棗仁,會找證據去落實它的藥性,現在講的是哲學上的虛構。
這些中藥研究者就說,你看,大棗的味道很濃,酸棗的味道很淡(據說像現在市場綠棗的味道,就那種淡淡的酸味也不太甜),味道濃的棗子就乖乖地在十二經裡面運行,味道不夠濃的酸棗,氣就比較淡,在十二經裡面運行的時候,它的補養之氣就會中間不小心散開,可以把經脈附近的濕氣逼開,所以能治濕痺,就是哲學上的一套自圓其說。也有人說酸棗的樹比棗子的樹矮一些,凝聚之力就比較不夠,也就比較散。你想,棗子是脾之果,是補脾的水果,很甜;酸棗比較酸,而且也不是很酸,是淡淡的酸,真要是「很酸」就可能入肝,那,「淡淡酸」是入哪裡呢?這些都是哲學上的推論。
棗字輩的東西本身都具有棗的特質,入十二經走營氣,而酸棗的淡淡酸,會讓它作用的位置跟紅棗不一樣。哲學的推論講到這裡,就要問:在用藥臨床上能不能證明你的哲學推論是有意義的?
結果啊,酸棗仁這味藥還真能夠證明這個哲學推論是有意義的。我們現在肉都剝掉不用,就用那個仁,酸棗中間的那一點點東西,到底會怎麼走?
臨床上有一個很奇妙的事情:如果你的病是一天裡某個時辰會特別發作的話,你就知道是某個臟腑特別不好,比如說如果半夜三點到五點之間會忽然醒過來,那可能是你的肺有問題,所以經脈裡面的營氣運行到肺經的時候受到阻礙不通,身體管你經脈運行的膜網,即少陽三焦的地方,覺得不對勁,就忽然把你人叫起來一下。
那麼酸棗仁的藥性,是如果你的病特別在晚上十一點到半夜一點之間變嚴重的話,就可以不管是怎樣調體質的方,都可以加酸棗仁一兩、生甘草三錢,病就會好得特別快。 針對時辰開單味藥的這樣一種藥性,其實很少有藥有這種功能哦!酸棗仁在許許多多的中藥裡面,是很特別的一味:專治子時病。如果到了半夜十一點到一點之間,突然會胃痛、抽筋、盜汗、或神經病發作……,就你只病這個時辰,酸棗仁一兩加生甘草三錢就是特效藥。
如果我們從這個臨床的驗證來倒推酸棗仁的藥性,會發現棗字輩的東西,果然是行經脈中的「營氣」,而這個酸棗,就特別能夠把你的營氣呵護得好好,讓它好好地走完膽經這一段,也就是十一點到一點的時間。
這時候我們再回頭看本來對於酸棗仁湯的一些疑慮「為什麼入肝血不用白芍,要用川芎?」就能明白許多了。川芎是肝經的引經藥,當你顧護營氣走完膽經,接下來川芎來接力賽,繼續把它打到肝經走完這一段。
因此酸棗仁湯最主軸的作用,其實可以說是:當一個病人的虛勞,也許用其他的建中湯、腎氣湯等方劑治得差不多了,但是他的營氣就是走不通膽經,就要靠這個酸棗仁來打通。反過來甚至也可以說,病人身體裡也許有各種虛勞的傷害,可是無論如何必須讓他的營氣走完膽經這一段,他在子時才能夠睡覺,能睡覺,才有療癒的機會。而酸棗仁的藥性這樣顧護著營氣走完膽經和肝經,就能呵護晚上十一點到半夜三點這一段最重要的睡眠,病人的睡眠品質就有一定的保障了。就算他半夜四點醒過來,再睡個回籠覺調調內分泌也可以了,最重要的那一段睡眠已經保護到了。
所以,搞了半天,一般什麼本草書,講它入心還入脾什麼的,其實主要是顧護一條膽經營氣而已,這樣的一個藥性,如果做功課沒有仔細一點,是非常容易漏失掉這個主軸藥性的,這就是酸棗仁很特別的點。
生、熟酸棗仁的藥性區別
另外,我們在處理酸棗仁這味藥的時候,還有第二點事情要說: 我們一般中醫的通俗想法,會說如果你用的是炒熟的酸棗仁,會幫助失眠的人睡得好;如果你用了生的酸棗仁,就會使平常愛睡覺的人不睡覺,也就是生酸棗仁是幫人提神,而熟酸棗仁是讓人睡覺的。
可是這個說法要怎麼看待它呢?我們用最一般假設型的中醫哲學來說的話,一個藥總是熟的有點補,生的比較瀉,但這個話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像大棗我們也是生的入藥,也是補的,這是通則而已,不用太龜毛去說它的絕對性。我們中醫講到睡覺,我覺得大部分的理論還是指向膽經的寒熱問題:膽虛不得眠、膽熱好眠。所以酸棗仁可能是生的可以瀉膽經虛熱,熟用比較能夠顧護膽中營氣。
但實際上,如果是一個學習經方的人在用「酸棗仁湯」,不會感覺到生的讓人睡不著覺的問題。酸棗仁湯的方劑結構,讓酸棗仁不管生用熟用都還有助眠的效果。(以經方派的人而言,都會說:外面江湖上講的生用熟用都是鬼扯,我們酸棗仁湯生的熟的都有效!)雖然經方派在用酸棗仁湯結構的時候,體會不到生熟的差別,但是臨床上單用的時候,還是有可能體會到生熟的差別。也就是說,沒有知母、川芎來顧護這個藥的運行,那這個藥生的真的比較有瀉膽熱的效果,讓人不會那麼愛睡。
關於生熟酸棗仁的問題,我也讓自己、還有找班上同學做過一些實驗,比如有個同學曾經跟我說白天蠻愛睡的,那我說「拜託拜託幫我吃吃看好不好?幫我吃生酸棗仁跟生甘草各一兩煮水喝喝看。」結果那位同學後來跟我講說,吃了之後連晚上都睡不好了,所以生酸棗仁讓人不愛睡的這件事情,可能還是有意義的。
當然,這件事情在本草學裡面,一直被爭吵著,有人說有個古代方劑是有生酸棗仁來治療嗜睡,又有人說這個方劑是跟茶葉一起做成藥丸,其實茶葉才是治嗜睡,生酸棗仁是反佐而已──有很多說法在摃來摃去──有人說陶弘景說常常吃酸棗可以提神醒腦不睡覺,然後就有人說其實是吃果實,不是吃種子…… 生熟之說,可以說是歷代在爭論的,尤其是經方派的常常會說沒差。可是單用的話就是有差,最近我煮了仲景原方乘以0.3劑量的酸棗仁湯,用的是熟的酸棗仁。熟棗仁一碗就現在劑量的四兩了──對了,聽說酸棗仁效果最好的時候是剛炒熟的時候,如果哪個藥局生意不好,炒完放三年,我看就是爛棗仁了,也沒什麼大用了。──熟棗仁一碗就四兩,兩碗就半斤,加下去然後煮了喝,全方都用熟酸棗仁的酸棗仁湯,其他都照比例乘0.3,早上煮好,中午喝了一杯,下午正在為了這個課編講義的時候,兩眼一翻就昏睡過去,立刻遁入夢鄉。下午在那張椅子上昏迷兩個鐘頭,晚上就睡不著──這個午覺睡得太香甜了,睡飽了。這樣不行啊!這是強力安眠藥啊!妨礙我過日子。我後來再繼續翻書,看有沒有得破解,到底是要用生的還熟的?因為同學跟我講生的睡不著,我吃熟的就無差別亂睡著,就我翻來翻去找書……結果,還真的有招:陳士鐸在他的書寫說,生棗仁跟熟棗仁各半,生的剛好讓你白天不愛睡,熟的剛好讓你晚上愛睡,這樣不是就好了嗎?在家裡是生一斤熟一斤放在那裡備用,這還真是有點扯,但果然還是要這樣用,光用生的晚上睡眠品質也不好,光用熟的白天就睡了,現在想起來這種做法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酸棗仁與心臟病、男科
酸棗仁這味藥還有第三點,如果我們跳開在經方藥理學中強調的「酸棗仁呵護一條膽經暢通」的說法,來看一般時方說的,酸棗仁芳香入脾,又可以入心又可以入肝等之類的講法,是要否定時方的講法嗎?我們要因為知道在經方裡面它是顧護一條膽經營氣,就要說時方他們講的是謊話嗎?
那你說酸棗仁能不能養肝?能不能養脾?能不能養心?這些事情還是要做一番檢證。我想炒過的仁,基本上中醫最通則的講法是這樣子就會芳香入脾,細部我不講,但在中醫的流傳脈絡裡頭,從酸棗仁湯到後來的歸脾湯(就是養脾陰到養心氣的歸脾湯),其實是有個脈絡可尋的,甚至你可以說酸棗仁湯在歸脾湯裡面也用(細的部分我們今天沒有時間講)。大概從這個脈絡看,它入脾的效果可能是存在的,治思慮傷脾,讓你胡思亂想少一點。
那接下來,到底酸棗仁入不入心呢?這個東西在古方的世界和今天的臨床,是從兩個方向看,會讓人覺得酸棗仁可能還是能夠入心:
首先是以古方來講,你用酸棗仁湯,如果效果不夠好,加了麥冬跟五味子就可以效果加成,而麥冬跟五味子本來就是顧護胸中宗氣的氣的藥。酸棗仁它本身可能還是有鎮顧心氣的效果,這是古方的思考之一。(像我之前講的加延胡索,那是幫忙通肝氣的,那比較是肝經營氣的層次。)
清朝的陳士鐸在討論這個事情的時候,他提到說,如果你去看男科(男人性功能方面),古時候男人房中問題的方劑,常常可以看見酸棗仁。當然也不是他說的那麼常,但的確有,就是如果你看古代房事驗方集成那種亂七八糟的方,酸棗仁還放得機率蠻高的。陳士鐸就提出這個問題:房事的方放這是幹嘛的?是壯陽藥嗎?並不是。陳士鐸就提出來說,其實一個人的早洩問題,男人早洩我們都知道是他的交感神經會不該興奮的時候興奮,所以他的射精反應就出來了,據說那是大腦皮質傳到差不多是背後的第十二椎左右的交感神經,然後刺激這個人的射精。在中醫的說法,當這個人的心氣不定,心氣容易動盪的時候(中醫說的心,是形而上的,前胸後背凸出來這個能量的心),當然以心氣動盪來講,西醫是說大腦皮質有什麼訊息發出來了,但他就說,酸棗仁一定有定心氣的效果,這樣子大腦皮質不會發出那個訊息,這個人就不容易早洩,從這個角度來說的話,我想臨床上可以看到這個功用的。
如果從另外的角度來看酸棗仁能不能定心氣,同學知不知道,有一種西藥界發明的中藥製劑,叫做毛地黃還洋地黃的萃取物,是治心臟跳動上的問題。但是這種毛地黃製劑據說毒性還蠻強的,有些副作用。在調整心律的時候,毛地黃製劑在中藥的領域是可以用完全無毒的純中藥來取代。怎麼取代?就是酸棗仁一兩、炮附子六錢,煮煮水,當然有炮附子六錢還是要煮久一點,這樣煮了每天喝,就可以代替掉西藥的毛地黃,一點副作用都沒有。這樣聽起來很好嘛,對不對?這樣來講,也就是可以鎮固心氣了。
鎮固心氣,如果放到男科的治療方子來講的話,比較是能夠治療心氣動盪的早洩,不過如果你從古時候治早洩的方子去看,其實不是單用酸棗仁,類似藥性的藥物還是有的,加到一起可以加成。房中方如果是這個人有早洩的問題,要從所謂西醫說的大腦皮質,中醫說的定心氣來治療的話,那就是「二人一子」結構。什麼是「二仁一子」結構?就是酸棗仁、柏子仁、五味子,很好記嘛,對不對?「兩個人加在一起就生了一個孩子」。
我們講虛勞的時候,常常要帶到男人的性活動,因為男人的性神經衰弱一直是人類虛勞的一大主因,女人的性活動比較自然,比較是依循生物本能,而男人的性活動有太多部分是男人本身能夠操縱的。你知道其實人的身體其實有很多自我調節機能的,什麼東西把主權交給大腦管就會把它搞壞,所以男人的虛勞率在古時候就比女人高很多。我們之前講到遺精的問題,講桂枝加龍牡湯的時候,我們有說張仲景的理論高,一般時方的方劑,常常遺精就用固澀藥,可是仲景是用「流通的」方法,就讓營養跟能量去到該去的地方,這樣就不會往不該去的地方走。用「二人一子」結構來寧心氣,來治療人的早洩問題,我覺得也是比較高段。
這樣的思維,在近代西醫有類似的說法。西醫的研究顯示男性的射精反應是由脊椎的第十二椎發出的訊息,所以將第十二椎,也就是心附近的能量加強,就能夠治療男子的早洩,臨床上也從中開發了一些用法。像是前陣子有人用中醫的補藥貼片貼在第十二椎上下,將藥性直接透入來治早洩的方法。
美國的倪海廈院長也曾經發表過用理中湯治療早洩的方法,他的解釋方式是「土克水」,但是這樣的說法不容易讓人理解。我覺得,第十二椎上面剛好是兩個脾俞,下面是兩個胃俞,所以把脾胃顧好,自然第十二椎附近的能量夠了,就不會早洩了。
極端的交感神經亢奮案例:睡不好、性慾強,而且剛好就是酸棗仁湯症的脈象(弦、細、浮),過去的經驗是降低性慾一定要吃補陽藥如附子劑,所以我開了二加桂枝龍牡湯,再加點酸棗仁湯。但後來我思考到他的弦脈有點太硬了,那是情緒壓抑、精神緊張有點太超過,這是虛勞體質加上陰實的脈象,而且看起來是陰實比較多,開桂枝龍骨牡蠣湯,可能會有藥症相反的問題,吃了之後可能更加好色。因此,如果是陽虛為主的性功能障礙(勃起障礙),桂枝龍牡湯比較有效;若是陰實、亦即交感神經過度亢奮(受一點點刺激就射精),就是柴胡龍骨牡蠣湯。虛勞、跟少陽牽扯到一起,這在臨床上常常很難取捨。虛勞而又鬱結無比,情緒壓抑到肝陰實,治療的時候到底先治虛勞還是先治肝陰實?這就有很多路數了。就像李可老中醫治憂鬱症,四逆湯吃到底,從命門火開始點到爆、再爆肝,因為少陽鬱結,虛勞藥用起來就是不順手。
〔※本段為重點稿非逐字稿〕
川芎使酸棗仁湯具備調理陰陽兩虛的作用:
酸棗仁湯的結構,知母用得不重,所以在酸棗仁這麼多的情況下,吃了並不會被寒到,頂多被潤到而已。之前講桂枝湯的時候有講到,甘草用到二兩是為了要定中心軸的,有了甘草二兩,所有藥的藥性就會以中焦為中心。而酸棗仁湯裡頭甘草只有一兩,這代表酸棗仁湯是沒有中心點,要走全身的,甘草用一兩只是讓藥性緩和而已。既然酸棗仁湯是要走全身,那為什麼不用白芍而用川芎就能理解了。 因為白芍的下拉力量太強了。你喝桂枝湯感覺不出白芍下拉的力量是因為有桂枝在撐著,但是再看看其他的方劑,像是桂枝去桂加苓朮湯或是黃芩湯,都可以明顯地感受到白芍是將藥性往肚子拉下去的,這樣的話藥性就沒有辦法走遍全身了。至於川芎,就要講到為什麼酸棗仁湯也能治療陽虛失眠了。一般的陽虛失眠,在西醫的觀點就是腦袋缺氧,而川芎就能把養氣往上送到腦袋,才能讓你喝完酸棗仁湯之後睡得如此的香甜。古書上說川芎能直達巔頂,在這邊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知母在這個湯劑裡面也很好了解,一般熬夜或是失眠之後都會有燥熱、上火的情形,人的體味會變大。知母扮演的角色就是把這些熱給清掉,把病人虛煩不得眠的「煩」給消除。
而茯苓在這個湯劑的作用,曹穎甫的說法是很值得參考的。曹穎甫談到一個虛勞的人很容易出現水循環和血循環都不好的情況,所以在酸棗仁當中加了茯苓和川芎。
時方則有另外一種說法說茯苓在這個方劑是治療心悸的,其實熬夜熬久了有時候也會有心悸的情況。但是這個症狀並不一定會出現,《千金方》提到這個方,「虛煩」這個症是寫「煩悸」的。在這邊同學也可以把心悸當做一個主症學起來。不過別忘了,事實上以經方的路數,如果要治療心悸,茯苓的量是不會用這麼少的。
一般酸棗仁要治子時病,是在大約晚上十點的時候吃,一次的療程大約是兩個禮拜。而酸棗仁或酸棗仁湯治失眠的時候,如果覺得效果不夠明顯的話是可以加味的。炒過延胡索粉配合酸棗仁湯喝是一個方法,唐代的時候則是加麥冬、五味子做出類似生脈散結構讓人更有安神的效果,也有加入桂枝桂心幫忙舒肝的作法,到了宋朝則是加入了白芍來養肝血。這些加減法同學也可以參考看看。另外各位同學在買熟酸棗仁的時候要注意,酸棗仁療效最好的是剛炒熟,放太久他的療效就會大打折扣。
最後這帖方子還有一個值得借鏡的地方,張仲景治失眠發煩躁,這樣似乎是陰虛的病,卻會用川芎這種所謂行血傷血的陽藥。其實張仲景的方劑,一直在透漏著扶陽思想。小建中湯症這樣一種消化不良、營養不夠的陰虛症,也是用陽藥來醫。反觀時方的一貫煎,有效是有效,但是所有的藥太純陰而沒有運行,吃到體內就容易停滯或是有笨拙的感覺,我吃到第三帖就會拉肚子。而張仲景的炙甘草湯有桂枝湯底來走,「陰虛是用陽藥」的法一直是存在的,這樣的一種法在現代的中醫界仍然是十分可貴的。
〔※以上為課堂重點整理,非逐字稿,以下為逐字稿〕
酸棗仁湯症之外的失眠:
長期失眠的成因太複雜,五臟六腑都可能造成影響。心陰虛會煩,可用朱鳥湯或梔子湯搭配症狀來用;腎虛不納氣、氧氣不夠,也會失眠,其中又分腎陰虛、腎陽虛。……體質偏差造成的失眠就比較麻煩,必須先從五臟六腑調整才會有效,比方肝陽不足失眠,小柴胡湯、溫膽湯都有可能。交感神經過度亢奮,可能是柴胡龍骨牡蠣湯;心陽不足、半夜起來跑廁所要睡不好,調心陽可用梔子豆豉湯加上五苓散。如果尿尿的問題不是心陽而是腎陽不足,有腎氣丸症出來,那就用腎氣丸或右歸丸。思慮過甚造成脾陰虛就可能是歸脾湯。如果睡不著,又有消化不良的問題,那就可能是五味異功散;如果肺不行,呼吸不深、常喘,常常缺氧,生脈散、補中益氣湯都有可能。單味補氧藥還有紅景天、天麻等等。
這樣繞一大圈調體質,失眠的問題無法立即改善。處理失眠問題時,不要忘了還有這一大圈,如果只抓一個朱鳥湯、酸棗仁湯,成功率並不高。另外失眠患者常常已經吃一堆西藥,脈象也變了。這時候可以賭賭看,朱鳥湯可不可以擋住西藥?如果對西藥已經有上癮現象,病人就很難配合撐一兩個禮拜不吃西藥等你調理。據說用甘麥大棗湯(主症跟吸毒患者犯毒癮的時候很像,所以此湯劑對戒毒很有用,降低對西藥的依賴性)加酸棗仁湯會比較好睡。所以,朱鳥湯合甘麥大棗湯、酸棗仁湯合甘麥大棗湯,對同時在服西藥的失眠患者,說不定會有效。
失眠背後可能牽涉到看不到的世界。
大陸有些中醫治療失眠是從金匱的百合病來治。百合病就是現在的神經衰弱,吃飯不香、睡不好,又常上火,口苦、口臭、小便黃。神經衰弱加上點虛熱,就用白合一兩、夏枯草五錢(半夏、夏枯草都可以交陰陽)。單味藥如生的老木香也可以幫助睡眠,在方劑中加一點木香打粉3克或科中1克,也有幫助。
另外晚上合起來會睡覺的植物,如花生藤會睡覺,多吃帶皮花生可以幫助睡眠,另外,何首烏的苗夜交藤、合歡皮等都有效。
酸棗仁湯與精神疾病:
(講義007-74酸棗仁湯醫案),酸棗仁湯用於各種肝陰虛造成的精神病,有緩效性效果(治療失眠亦然)。但須以二十五帖為一個療程。每天一帖、連吃二十五天。妄想、焦慮會慢慢遠離。科中用酸棗仁湯1克加單味酸棗仁1克,1.5克桂枝龍牡湯,再加交心腎的遠志、梔子、黃連、肉桂等0.2克,如果精神還不定,就加點柏子仁;陰陽不通就加點半夏。
〔整理者/逐字稿部分:郭秘書、小胡;重點稿部分:桂枝團、小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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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T伤寒金柜方论.本草学研究---酸枣仁药性的探寻转帖 酸枣仁药性的探寻
〔摘自2009年2月14、15日,『伤寒杂病论慢慢教』课程第八段第八节〕
http://zaru.pixnet.net/blog/post/26661197
重新认识酸枣仁汤
在歷代的医案整理中,我们发现临床上使用原方原帖酸枣仁汤治疗失眠的案例并不多,许多成功治疗失眠的医案中使用的所谓酸枣仁汤,其实都更像是以别的方剂做為主结构,酸枣仁只是加减味的一个角色这样的状况。 歷代对酸枣仁汤的疗效不太有信心,后世陆续增改;而酸枣仁这一味药在本草学上不太容易处理。一般对酸枣仁的认识就是养肝、寧心、助脾,但养肝何不用白芍、寧心何不用鸡蛋黄?被取代性很高。仲景為何独钟酸枣仁? 酸枣仁的方剂结构,是用川芎疏肝,但经方一般用桂枝疏肝,故唐代的酸枣仁汤就加了桂心(疏肝药性同於桂枝)。《千金翼方》则因半夏交阴阳的药效较强而以「温胆汤」取代「酸枣仁汤」。酸枣仁汤也开始有各种加味,例如加麦冬、乾薑,交阴阳的效果比酸枣仁汤好;宋朝再加白芍。但我们要问的是:后世许多增改方是因為酸枣仁汤无效?还是对酸枣仁汤的理解不足?
用酸枣仁汤的时机
酸枣仁汤,在开业中医师的确很难奏效,现在开业医师觉得处理调理脾胃最有效、但处理失眠则最头痛。因為现代人的失眠成因太复杂。酸枣仁汤如果用对时机,其实非常有效。亦即还没到必须吃安眠药、镇定剂的失眠,单纯因為身体操劳过度、睡眠浅,酸枣仁汤还是很有效。
失眠的类型:
古方的世界,胆虚失眠、胆实热嗜睡:少阳调节开关,少阳偏寒、偏热时,开关就会失灵;用温胆汤之类。阴阳不交:半夏术米汤(半夏可去脾胃的痰饮、让交感神经切换到副交感神经)。 概略地说,仲景方中眾多治疗失眠方剂的主证均不相同,黄连阿胶汤主治翻来覆去激烈烦躁的失眠;柴胡龙骨牡蠣汤主治神经创伤、神经敏感易惊所引起的失眠;睡不沉,或是梦中情境多与色情有关的,是桂枝龙骨牡蠣汤的主治;淡淡的烦躁加上胸口食道闷时(肾气上、心气下槓到了)用梔子豆鼓汤、梔子乾薑汤;或者是百合汤、甘麦大枣汤等等方剂的主治,其实或多或少都会沾到失眠这个症状的边。而酸枣仁汤主治的,则是心中淡淡的烦躁的失眠。以病因而论,是这个人一直忙,没机会睡好,等到有时间休息了,却发现睡不好了。 朱鸟汤是:少阴病得之二三日,心中烦不得卧;酸枣仁汤是:虚劳、虚烦不得眠。朱鸟汤症失眠时伴随烦症,对自己的失眠感到生气;虚劳、虚烦比较没有情绪。
失眠的阴阳虚实
用粗略的阴阳虚实区别(阳实失眠先不论,这是能量旺盛所致,若是阳明病太热就清热), 阴虚失眠:阴虚常导致乾燥化热,容易烦。而且烦的感觉颇激烈,朱鸟汤、酸枣仁汤都属阴虚,但相对而言,朱鸟汤最烦、梔子汤较不烦、酸枣仁汤更不烦,故酸枣仁汤介於阴虚、阳虚之间。朱鸟汤是明显的心阴虚,酸枣仁汤则偏属肝阴虚。 阳虚失眠:不烦。身体含氧量不足,脑部组织裡有太多二氧化碳代谢不掉,无法放鬆。纯粹的阳虚失眠,用酸枣仁汤不一定胜过补阳气的药,如补中益气汤、生脉散等可快速提高血液含氧量。
阴实失眠:比较像时差失眠。白天无精打彩,晚上不想睡。
我们看看酸枣仁汤的条文「虚劳虚烦不得眠」其实说明了,酸枣仁汤处理的是虚劳所导致的失眠。仲景虚劳篇几个方剂的临床使用经验上,有些案例是使用了小建中汤、肾气丸、黄耆建中汤等等的补药之后,病人开始產生需要大量的睡眠的感觉,透过大量的睡眠,让身体自我疗癒的功能得以恢复。足够的睡眠对於虚劳的消除是很重要的一环,但有些病人在使用补药之后,仍然没有上述这种很想睡的感觉、仍然失眠,这个现象说明了在补药之外,还少了些什麼部分,以致於病人没有办法好好的得到充足的睡眠。这种感觉的失眠,是酸枣仁汤处理的失眠。简单地说,酸枣仁汤所对付的失眠,很像我们刚开始要感冒的时候就赶快用桂枝汤的那种感觉,也就是一觉得开始有些微微的失眠的时候,这时候酸枣仁汤很有效,一旦这个失眠没有在初期发生的时候处理好,那麼任由虚劳失眠发展下去以后所產生的其他种种失眠,酸枣仁汤用起来就未必有效。
〔※以上為课堂重点整理,非逐字稿,以下為逐字稿〕
在正式来谈酸枣仁汤的用药结构之前,我们先介绍单味的酸枣仁。 研究酸枣仁,我认為是在本草学裡相当不好做的功课,因為你想想看,有些药味的药性是很清楚明显的,像麻黄、防己、甘遂……等等很厉害的药,在本草上要抓出这些药的特质是很容易的。用酸枣仁,就是不管一钱还四钱,用的感觉都差不多,到底有没有效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定义出它的药性是不容易的。
从「十二经升降论」理解酸枣仁的药性
我过去用「把血液像赶小羊赶回肝臟」的说法来教给助教,一直留下很大的破绽。在这两年之中,助教都会不时问我:「老师啊,你说酸枣仁汤是把血赶回肝臟去养血,那要把血赶回肝臟去养血,不是白芍最有效吗?那為什麼要用酸枣仁?又為什麼要用川芎?没道理嘛!」
当你用含混的方法,去说酸枣仁这味药是让血液回心、回肝、回脾去养血的时候,就会遭到这种质疑,代表你的论证是不确实的,本身是有疑点的。
甚至如果用升降学说,说酸枣仁降胆、川芎升肝,那人家也会说,桂枝也能升肝、白芍也能降胆,那為什麼不是小建中汤治失眠呢?
在药性的定义上,处理酸枣仁是需要相当仔细,而且处理这味药的难,是因為它的药性不强,在处理的时候,会有更多「临床上这味药是什麼药感」的问题。而在讲酸枣仁的药性,要触及到我个人比较怕触碰的「经络升降论」:阳经的营气是往下走的,阴经的营气是往上走的,所以肝经要升、胆经要降。近代是彭子益的《圆运动的古中医学》在讲的,但这套理论,在更早的黄元御也就是黄坤载的书裡就在讲,后来叶天士的本草也有在用,不过听说叶天士注的本草经,是一位叫姚球的人写的而假託,是不是叶天士写的不知道。而之后清末还有个很不有名的戈颂平,他的本草的解法也是用这个方法。
我说「经络升降论」我很怕,是因為我吃药吃麻黄汤会觉得热气涌上来,比较「粗」的药性方向我感觉得到,可是说这味药吃下去会「肝经降下去、胆经升上来」,对不起,我不是练内功的人,我的身体无能感知这事情。
经脉的升降即使是存在的,我也没办法从我的经验去肯定、或否定它,所以对这个理论是有点怕的。不是说它不存在,而是我能绕开就儘量绕开,像彭子益什麼药都用升降论来讲,我没那麼大的胆子来谈这个话题,毕竟自己功力不够。
或许有些学针灸的人比较能经验到经络的运行?但刚好我又是很讨厌帮人扎针的人,最近又听说做针灸、按摩、整脊的人特别容易肾衰竭,那更加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跟别人作多餘的身体接触。
酸枣仁这味药為什麼要提到经络升降论?我们等一下会来讲这个话题。(在讲酸枣仁跟经络升降论的相关性之前,)我们先看看中国古时候的人,是怎麼在定义酸枣的药性。当然同学请不必看讲义,酸枣仁这味药放在讲义的第八页,同学很可能没拿到或没带来……不过,《本经》上面讲的酸枣药性也完全不重要,為什麼呢?因為酸枣是指那一颗水果的药性,而现在药房买到的是裡面的仁,药性不一样。也就是说,用酸枣仁的时候,不用考虑那整颗水果的药性。
但,虽说不考虑,在中医研究而言,却可以拿酸枣的药性来做一个思辩的开始。怎麼讲呢?《神农本草经》裡面,「枣」字辈的药,除了酸枣还有大枣。大枣是桂枝汤的五味药之一,所以我们一开始就花蛮多的篇幅在讲它。我们在说桂枝汤的时候是怎麼说的?枣是长得蛮高的一种乔木,上面有长尖刺。长得低的要横过来摆,变成荆棘的「棘」字,要长得高的才能叫枣树。枣树在结果子之前,喜欢人家把它劈来砍去,吸收铁刀斧的锋锐之气,枣子才能特别肥润多汁,树木的纹理才能非常緻密,也就是它吸收很粗糙的锋锐之气之后,能够转化成很阴柔细緻的能量。因此,我们中国人用药的时候,枣子是用来让药性比较入营分、入血分、比较转入阴分,也就是枣子的药性让其他的药物能够「内转」。所以枣子在《神农本草经》怎麼写的啊?是不是写「助十二经」啊,因為运行在经脉上的气是营气,不是分化到经脉外面的卫气。那我们注意到枣子是一个内转而入营分的药时,那平卫气、养脾,就是能够让脾得到养,而卫气得到平定,让人趋於一种阴柔安定的状态──这是我们所认為红枣的药性。我们知道红枣蛮甜的,所以它是味道比较重的,我们当然觉得味道浓的药比较入阴嘛。相对於大枣的「助十二经之营气」药性来讲,酸枣在《神农本草经》裡面,药性是主治「心腹寒热、结气,四肢酸疼湿痺」,能让身体的酸痛驱除。我现在讲的酸枣药性都不是临床上的验证,而是中药学家用中医哲学在搞的,都是假设性的,比是较虚构的。我们到时候讲酸枣仁,会找证据去落实它的药性,现在讲的是哲学上的虚构。
这些中药研究者就说,你看,大枣的味道很浓,酸枣的味道很淡(据说像现在市场绿枣的味道,就那种淡淡的酸味也不太甜),味道浓的枣子就乖乖地在十二经裡面运行,味道不够浓的酸枣,气就比较淡,在十二经裡面运行的时候,它的补养之气就会中间不小心散开,可以把经脉附近的湿气逼开,所以能治湿痺,就是哲学上的一套自圆其说。也有人说酸枣的树比枣子的树矮一些,凝聚之力就比较不够,也就比较散。你想,枣子是脾之果,是补脾的水果,很甜;酸枣比较酸,而且也不是很酸,是淡淡的酸,真要是「很酸」就可能入肝,那,「淡淡酸」是入哪裡呢?这些都是哲学上的推论。
枣字辈的东西本身都具有枣的特质,入十二经走营气,而酸枣的淡淡酸,会让它作用的位置跟红枣不一样。哲学的推论讲到这裡,就要问:在用药临床上能不能证明你的哲学推论是有意义的?
结果啊,酸枣仁这味药还真能够证明这个哲学推论是有意义的。我们现在肉都剥掉不用,就用那个仁,酸枣中间的那一点点东西,到底会怎麼走?
临床上有一个很奇妙的事情:如果你的病是一天裡某个时辰会特别发作的话,你就知道是某个臟腑特别不好,比如说如果半夜三点到五点之间会忽然醒过来,那可能是你的肺有问题,所以经脉裡面的营气运行到肺经的时候受到阻碍不通,身体管你经脉运行的膜网,即少阳三焦的地方,觉得不对劲,就忽然把你人叫起来一下。
那麼酸枣仁的药性,是如果你的病特别在晚上十一点到半夜一点之间变严重的话,就可以不管是怎样调体质的方,都可以加酸枣仁一两、生甘草三钱,病就会好得特别快。 针对时辰开单味药的这样一种药性,其实很少有药有这种功能哦!酸枣仁在许许多多的中药裡面,是很特别的一味:专治子时病。如果到了半夜十一点到一点之间,突然会胃痛、抽筋、盗汗、或神经病发作……,就你只病这个时辰,酸枣仁一两加生甘草三钱就是特效药。
如果我们从这个临床的验证来倒推酸枣仁的药性,会发现枣字辈的东西,果然是行经脉中的「营气」,而这个酸枣,就特别能够把你的营气呵护得好好,让它好好地走完胆经这一段,也就是十一点到一点的时间。
这时候我们再回头看本来对於酸枣仁汤的一些疑虑「為什麼入肝血不用白芍,要用川芎?」就能明白许多了。川芎是肝经的引经药,当你顾护营气走完胆经,接下来川芎来接力赛,继续把它打到肝经走完这一段。
因此酸枣仁汤最主轴的作用,其实可以说是:当一个病人的虚劳,也许用其他的建中汤、肾气汤等方剂治得差不多了,但是他的营气就是走不通胆经,就要靠这个酸枣仁来打通。反过来甚至也可以说,病人身体裡也许有各种虚劳的伤害,可是无论如何必须让他的营气走完胆经这一段,他在子时才能够睡觉,能睡觉,才有疗癒的机会。而酸枣仁的药性这样顾护著营气走完胆经和肝经,就能呵护晚上十一点到半夜三点这一段最重要的睡眠,病人的睡眠品质就有一定的保障了。就算他半夜四点醒过来,再睡个回笼觉调调内分泌也可以了,最重要的那一段睡眠已经保护到了。
所以,搞了半天,一般什麼本草书,讲它入心还入脾什麼的,其实主要是顾护一条胆经营气而已,这样的一个药性,如果做功课没有仔细一点,是非常容易漏失掉这个主轴药性的,这就是酸枣仁很特别的点。
生、熟酸枣仁的药性区别
另外,我们在处理酸枣仁这味药的时候,还有第二点事情要说: 我们一般中医的通俗想法,会说如果你用的是炒熟的酸枣仁,会帮助失眠的人睡得好;如果你用了生的酸枣仁,就会使平常爱睡觉的人不睡觉,也就是生酸枣仁是帮人提神,而熟酸枣仁是让人睡觉的。
可是这个说法要怎麼看待它呢?我们用最一般假设型的中医哲学来说的话,一个药总是熟的有点补,生的比较泻,但这个话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像大枣我们也是生的入药,也是补的,这是通则而已,不用太龟毛去说它的绝对性。我们中医讲到睡觉,我觉得大部分的理论还是指向胆经的寒热问题:胆虚不得眠、胆热好眠。所以酸枣仁可能是生的可以泻胆经虚热,熟用比较能够顾护胆中营气。
但实际上,如果是一个学习经方的人在用「酸枣仁汤」,不会感觉到生的让人睡不著觉的问题。酸枣仁汤的方剂结构,让酸枣仁不管生用熟用都还有助眠的效果。(以经方派的人而言,都会说:外面江湖上讲的生用熟用都是鬼扯,我们酸枣仁汤生的熟的都有效!)虽然经方派在用酸枣仁汤结构的时候,体会不到生熟的差别,但是临床上单用的时候,还是有可能体会到生熟的差别。也就是说,没有知母、川芎来顾护这个药的运行,那这个药生的真的比较有泻胆热的效果,让人不会那麼爱睡。
关於生熟酸枣仁的问题,我也让自己、还有找班上同学做过一些实验,比如有个同学曾经跟我说白天蛮爱睡的,那我说「拜託拜託帮我吃吃看好不好?帮我吃生酸枣仁跟生甘草各一两煮水喝喝看。」结果那位同学后来跟我讲说,吃了之后连晚上都睡不好了,所以生酸枣仁让人不爱睡的这件事情,可能还是有意义的。
当然,这件事情在本草学裡面,一直被争吵著,有人说有个古代方剂是有生酸枣仁来治疗嗜睡,又有人说这个方剂是跟茶叶一起做成药丸,其实茶叶才是治嗜睡,生酸枣仁是反佐而已──有很多说法在扛来扛去──有人说陶弘景说常常吃酸枣可以提神醒脑不睡觉,然后就有人说其实是吃果实,不是吃种子…… 生熟之说,可以说是歷代在争论的,尤其是经方派的常常会说没差。可是单用的话就是有差,最近我煮了仲景原方乘以0.3剂量的酸枣仁汤,用的是熟的酸枣仁。熟枣仁一碗就现在剂量的四两了──对了,听说酸枣仁效果最好的时候是刚炒熟的时候,如果哪个药局生意不好,炒完放三年,我看就是烂枣仁了,也没什麼大用了。──熟枣仁一碗就四两,两碗就半斤,加下去然后煮了喝,全方都用熟酸枣仁的酸枣仁汤,其他都照比例乘0.3,早上煮好,中午喝了一杯,下午正在為了这个课编讲义的时候,两眼一翻就昏睡过去,立刻遁入梦乡。下午在那张椅子上昏迷两个鐘头,晚上就睡不著──这个午觉睡得太香甜了,睡饱了。这样不行啊!这是强力安眠药啊!妨碍我过日子。我后来再继续翻书,看有没有得破解,到底是要用生的还熟的?因為同学跟我讲生的睡不著,我吃熟的就无差别乱睡著,就我翻来翻去找书……结果,还真的有招:陈士鐸在他的书写说,生枣仁跟熟枣仁各半,生的刚好让你白天不爱睡,熟的刚好让你晚上爱睡,这样不是就好了吗?在家裡是生一斤熟一斤放在那裡备用,这还真是有点扯,但果然还是要这样用,光用生的晚上睡眠品质也不好,光用熟的白天就睡了,现在想起来这种做法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酸枣仁与心臟病、男科
酸枣仁这味药还有第三点,如果我们跳开在经方药理学中强调的「酸枣仁呵护一条胆经畅通」的说法,来看一般时方说的,酸枣仁芳香入脾,又可以入心又可以入肝等之类的讲法,是要否定时方的讲法吗?我们要因為知道在经方裡面它是顾护一条胆经营气,就要说时方他们讲的是谎话吗?
那你说酸枣仁能不能养肝?能不能养脾?能不能养心?这些事情还是要做一番检证。我想炒过的仁,基本上中医最通则的讲法是这样子就会芳香入脾,细部我不讲,但在中医的流传脉络裡头,从酸枣仁汤到后来的归脾汤(就是养脾阴到养心气的归脾汤),其实是有个脉络可寻的,甚至你可以说酸枣仁汤在归脾汤裡面也用(细的部分我们今天没有时间讲)。大概从这个脉络看,它入脾的效果可能是存在的,治思虑伤脾,让你胡思乱想少一点。
那接下来,到底酸枣仁入不入心呢?这个东西在古方的世界和今天的临床,是从两个方向看,会让人觉得酸枣仁可能还是能够入心:
首先是以古方来讲,你用酸枣仁汤,如果效果不够好,加了麦冬跟五味子就可以效果加成,而麦冬跟五味子本来就是顾护胸中宗气的气的药。酸枣仁它本身可能还是有镇顾心气的效果,这是古方的思考之一。(像我之前讲的加延胡索,那是帮忙通肝气的,那比较是肝经营气的层次。)
清朝的陈士鐸在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他提到说,如果你去看男科(男人性功能方面),古时候男人房中问题的方剂,常常可以看见酸枣仁。当然也不是他说的那麼常,但的确有,就是如果你看古代房事验方集成那种乱七八糟的方,酸枣仁还放得机率蛮高的。陈士鐸就提出这个问题:房事的方放这是干嘛的?是壮阳药吗?并不是。陈士鐸就提出来说,其实一个人的早洩问题,男人早洩我们都知道是他的交感神经会不该兴奋的时候兴奋,所以他的射精反应就出来了,据说那是大脑皮质传到差不多是背后的第十二椎左右的交感神经,然后刺激这个人的射精。在中医的说法,当这个人的心气不定,心气容易动盪的时候(中医说的心,是形而上的,前胸后背凸出来这个能量的心),当然以心气动盪来讲,西医是说大脑皮质有什麼讯息发出来了,但他就说,酸枣仁一定有定心气的效果,这样子大脑皮质不会发出那个讯息,这个人就不容易早洩,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我想临床上可以看到这个功用的。
如果从另外的角度来看酸枣仁能不能定心气,同学知不知道,有一种西药界发明的中药製剂,叫做毛地黄还洋地黄的萃取物,是治心臟跳动上的问题。但是这种毛地黄製剂据说毒性还蛮强的,有些副作用。在调整心律的时候,毛地黄製剂在中药的领域是可以用完全无毒的纯中药来取代。怎麼取代?就是酸枣仁一两、炮附子六钱,煮煮水,当然有炮附子六钱还是要煮久一点,这样煮了每天喝,就可以代替掉西药的毛地黄,一点副作用都没有。这样听起来很好嘛,对不对?这样来讲,也就是可以镇固心气了。
镇固心气,如果放到男科的治疗方子来讲的话,比较是能够治疗心气动盪的早洩,不过如果你从古时候治早洩的方子去看,其实不是单用酸枣仁,类似药性的药物还是有的,加到一起可以加成。房中方如果是这个人有早洩的问题,要从所谓西医说的大脑皮质,中医说的定心气来治疗的话,那就是「二人一子」结构。什麼是「二仁一子」结构?就是酸枣仁、柏子仁、五味子,很好记嘛,对不对?「两个人加在一起就生了一个孩子」。
我们讲虚劳的时候,常常要带到男人的性活动,因為男人的性神经衰弱一直是人类虚劳的一大主因,女人的性活动比较自然,比较是依循生物本能,而男人的性活动有太多部分是男人本身能够操纵的。你知道其实人的身体其实有很多自我调节机能的,什麼东西把主权交给大脑管就会把它搞坏,所以男人的虚劳率在古时候就比女人高很多。我们之前讲到遗精的问题,讲桂枝加龙牡汤的时候,我们有说张仲景的理论高,一般时方的方剂,常常遗精就用固涩药,可是仲景是用「流通的」方法,就让营养跟能量去到该去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往不该去的地方走。用「二人一子」结构来寧心气,来治疗人的早洩问题,我觉得也是比较高段。
这样的思维,在近代西医有类似的说法。西医的研究显示男性的射精反应是由脊椎的第十二椎发出的讯息,所以将第十二椎,也就是心附近的能量加强,就能够治疗男子的早洩,临床上也从中开发了一些用法。像是前阵子有人用中医的补药贴片贴在第十二椎上下,将药性直接透入来治早洩的方法。
美国的倪海厦院长也曾经发表过用理中汤治疗早洩的方法,他的解释方式是「土克水」,但是这样的说法不容易让人理解。我觉得,第十二椎上面刚好是两个脾俞,下面是两个胃俞,所以把脾胃顾好,自然第十二椎附近的能量够了,就不会早洩了。
极端的交感神经亢奋案例:睡不好、性欲强,而且刚好就是酸枣仁汤症的脉象(弦、细、浮),过去的经验是降低性欲一定要吃补阳药如附子剂,所以我开了二加桂枝龙牡汤,再加点酸枣仁汤。但后来我思考到他的弦脉有点太硬了,那是情绪压抑、精神紧张有点太超过,这是虚劳体质加上阴实的脉象,而且看起来是阴实比较多,开桂枝龙骨牡蠣汤,可能会有药症相反的问题,吃了之后可能更加好色。因此,如果是阳虚為主的性功能障碍(勃起障碍),桂枝龙牡汤比较有效;若是阴实、亦即交感神经过度亢奋(受一点点刺激就射精),就是柴胡龙骨牡蠣汤。虚劳、跟少阳牵扯到一起,这在临床上常常很难取捨。虚劳而又鬱结无比,情绪压抑到肝阴实,治疗的时候到底先治虚劳还是先治肝阴实?这就有很多路数了。就像李可老中医治忧鬱症,四逆汤吃到底,从命门火开始点到爆、再爆肝,因為少阳鬱结,虚劳药用起来就是不顺手。
〔※本段為重点稿非逐字稿〕
川芎使酸枣仁汤具备调理阴阳两虚的作用:
酸枣仁汤的结构,知母用得不重,所以在酸枣仁这麼多的情况下,吃了并不会被寒到,顶多被润到而已。之前讲桂枝汤的时候有讲到,甘草用到二两是為了要定中心轴的,有了甘草二两,所有药的药性就会以中焦為中心。而酸枣仁汤裡头甘草只有一两,这代表酸枣仁汤是没有中心点,要走全身的,甘草用一两只是让药性缓和而已。既然酸枣仁汤是要走全身,那為什麼不用白芍而用川芎就能理解了。 因為白芍的下拉力量太强了。你喝桂枝汤感觉不出白芍下拉的力量是因為有桂枝在撑著,但是再看看其他的方剂,像是桂枝去桂加苓术汤或是黄芩汤,都可以明显地感受到白芍是将药性往肚子拉下去的,这样的话药性就没有办法走遍全身了。至於川芎,就要讲到為什麼酸枣仁汤也能治疗阳虚失眠了。一般的阳虚失眠,在西医的观点就是脑袋缺氧,而川芎就能把养气往上送到脑袋,才能让你喝完酸枣仁汤之后睡得如此的香甜。古书上说川芎能直达巔顶,在这边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知母在这个汤剂裡面也很好了解,一般熬夜或是失眠之后都会有燥热、上火的情形,人的体味会变大。知母扮演的角色就是把这些热给清掉,把病人虚烦不得眠的「烦」给消除。
而伏苓在这个汤剂的作用,曹颖甫的说法是很值得参考的。曹颖甫谈到一个虚劳的人很容易出现水循环和血循环都不好的情况,所以在酸枣仁当中加了伏苓和川芎。
时方则有另外一种说法说伏苓在这个方剂是治疗心悸的,其实熬夜熬久了有时候也会有心悸的情况。但是这个症状并不一定会出现,《千金方》提到这个方,「虚烦」这个症是写「烦悸」的。在这边同学也可以把心悸当做一个主症学起来。不过别忘了,事实上以经方的路数,如果要治疗心悸,伏苓的量是不会用这麼少的。
一般酸枣仁要治子时病,是在大约晚上十点的时候吃,一次的疗程大约是两个礼拜。而酸枣仁或酸枣仁汤治失眠的时候,如果觉得效果不够明显的话是可以加味的。炒过延胡索粉配合酸枣仁汤喝是一个方法,唐代的时候则是加麦冬、五味子做出类似生脉散结构让人更有安神的效果,也有加入桂枝桂心帮忙舒肝的作法,到了宋朝则是加入了白芍来养肝血。这些加减法同学也可以参考看看。另外各位同学在买熟酸枣仁的时候要注意,酸枣仁疗效最好的是刚炒熟,放太久他的疗效就会大打折扣。
最后这帖方子还有一个值得借镜的地方,张仲景治失眠发烦躁,这样似乎是阴虚的病,却会用川芎这种所谓行血伤血的阳药。其实张仲景的方剂,一直在透漏著扶阳思想。小建中汤症这样一种消化不良、营养不够的阴虚症,也是用阳药来医。反观时方的一贯煎,有效是有效,但是所有的药太纯阴而没有运行,吃到体内就容易停滞或是有笨拙的感觉,我吃到第三帖就会拉肚子。而张仲景的炙甘草汤有桂枝汤底来走,「阴虚是用阳药」的法一直是存在的,这样的一种法在现代的中医界仍然是十分可贵的。
〔※以上為课堂重点整理,非逐字稿,以下為逐字稿〕
酸枣仁汤症之外的失眠:
长期失眠的成因太复杂,五臟六腑都可能造成影响。心阴虚会烦,可用朱鸟汤或梔子汤搭配症状来用;肾虚不纳气、氧气不够,也会失眠,其中又分肾阴虚、肾阳虚。……体质偏差造成的失眠就比较麻烦,必须先从五臟六腑调整才会有效,比方肝阳不足失眠,小柴胡汤、温胆汤都有可能。交感神经过度亢奋,可能是柴胡龙骨牡蠣汤;心阳不足、半夜起来跑厕所要睡不好,调心阳可用梔子豆豉汤加上五苓散。如果尿尿的问题不是心阳而是肾阳不足,有肾气丸症出来,那就用肾气丸或右归丸。思虑过甚造成脾阴虚就可能是归脾汤。如果睡不著,又有消化不良的问题,那就可能是五味异功散;如果肺不行,呼吸不深、常喘,常常缺氧,生脉散、补中益气汤都有可能。单味补氧药还有红景天、天麻等等。
这样绕一大圈调体质,失眠的问题无法立即改善。处理失眠问题时,不要忘了还有这一大圈,如果只抓一个朱鸟汤、酸枣仁汤,成功率并不高。另外失眠患者常常已经吃一堆西药,脉象也变了。这时候可以赌赌看,朱鸟汤可不可以挡住西药?如果对西药已经有上癮现象,病人就很难配合撑一两个礼拜不吃西药等你调理。据说用甘麦大枣汤(主症跟吸毒患者犯毒癮的时候很像,所以此汤剂对戒毒很有用,降低对西药的依赖性)加酸枣仁汤会比较好睡。所以,朱鸟汤合甘麦大枣汤、酸枣仁汤合甘麦大枣汤,对同时在服西药的失眠患者,说不定会有效。
失眠背后可能牵涉到看不到的世界。
大陆有些中医治疗失眠是从金柜的百合病来治。百合病就是现在的神经衰弱,吃饭不香、睡不好,又常上火,口苦、口臭、小便黄。神经衰弱加上点虚热,就用白合一两、夏枯草五钱(半夏、夏枯草都可以交阴阳)。单味药如生的老木香也可以帮助睡眠,在方剂中加一点木香打粉3克或科中1克,也有帮助。
另外晚上合起来会睡觉的植物,如花生藤会睡觉,多吃带皮花生可以帮助睡眠,另外,何首乌的苗夜交藤、合欢皮等都有效。
酸枣仁汤与精神疾病:
(讲义007-74酸枣仁汤医案),酸枣仁汤用於各种肝阴虚造成的精神病,有缓效性效果(治疗失眠亦然)。但须以二十五帖為一个疗程。每天一帖、连吃二十五天。妄想、焦虑会慢慢远离。科中用酸枣仁汤1克加单味酸枣仁1克,1.5克桂枝龙牡汤,再加交心肾的远志、梔子、黄连、肉桂等0.2克,如果精神还不定,就加点柏子仁;阴阳不通就加点半夏。
〔整理者/逐字稿部分:郭秘书、小胡;重点稿部分:桂枝团、小布
关于“ 酸枣仁汤”及其请教!
关注,因失眠和早醒求诊于廖耀才主任医师,开了“ 酸枣仁汤”加减方,计20味药,开了五服,已吃了三天,但是胃不太舒服,大便也不成形,从粪便就可以看出吃的是啥?不知与服汤药有关否?对了,过去看病大夫就说我“脾虚”,经常大便难以成型,吃了“ 酸枣仁汤”加减方,好像更严重了。请教各位老师,这首否属于正常反应?
针对“脾虚”是否有不需吃药的其他治疗方法,如拔罐、艾灸等?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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