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中医“成长之路”的得失感悟
作者:纪云西笔者于1998年自江西中医学院毕业后临证用中医,2002年考中医硕士继续学中医,至今3年的中医博士生涯即将结束。回想起来,深感在漫长而艰辛的中医道路上,有得有失,有苦有乐,感想颇多。
笔者赶上了大学毕业生包分配的末班车,分配到离家乡不远的一家乡镇卫生院。
医院小,病员少,我就成了医院中药房的负责人。那时找我扎针推拿的病人多,但找我看中医、开处方的病人很少。而且我对中医医理内涵缺乏理解,临证时,只知粗浅的辨证,凭借记忆开方用药。有一离休干部,70岁,因年轻时在朝鲜战场负过伤,抵抗力差,经常患病,常在我院输白蛋白等,但疗效不显,后请我开中药方。病人怕冷、食少、便溏、口干、五心烦热、夜卧不宁、腰酸腿软,我在辨证时分不出主次,后以“阴阳俱虚”着手,用附子理中汤加养阴药投之,顾忌附子有毒,熟附片未敢多用,但肉桂、干姜各用15克之多,仅3剂以试之,病人取药走后,我翻书发现干姜、肉桂均用量较大,超出书本常用剂量,故心中有些担心起来。几天后,病人复诊,夸我开的中药还不错,服后感到从里到外有种热乎乎的感觉。这证明了扶阳温里的中药对阳虚偏重的人确实有一定疗效。
对中医药的认识和理解是逐步渐进的,是从点滴零散到系统连贯。但临证实践至关重要。在实践中,我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知其功效而不知其机理的中药或组方,生搬硬套运用实践,在反馈的信息中,验证了某些中药或组方的临床疗效后,反过来对其机理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理解,但真正对中医医理的深入理解却是后来的事情。笔者曾用射干麻黄汤治疗小儿咳喘喉中痰鸣者十余例,当时仅记得“咳而上气,喉中有水鸡声,射干麻黄汤主之”,只凭条文套之,结果疗效显著。曾用桃红四物汤加味治疗一例因砌房被砖块误伤头顶而头痛的患者,一例因长期用铁锨铲沙石损伤胁肋部,疼痛固定难忍,不敢吸气的患者。两者病因清楚,疼痛不移,痛有定处,瘀血内停,当时我对王清任逐瘀3方不甚理解,所以前者用桃红四物汤加香附、元胡,后者用桃红四物汤加香附、元胡、郁金、土鳖虫,活血行气止痛,均以6剂告愈,尤以后者效捷,两剂后可咳可深吸气,6剂后恢复劳动。这两个例子加深了我对瘀血病因病机的认识和对活血化瘀方剂作用机理的理解。
曾治一中年妇女,40岁,因胸闷不舒、情志不畅就诊,观其面部暗斑,有三女而无一子,常怨其丈夫懒散不求进取而郁郁寡欢,给予柴胡疏肝散三剂,服药后心中顿然畅快,心情愉悦。后又以前症求诊,观其脉症同前,效不更方,服3剂后,因收效甚微,前来理论,责怪二诊必是药材有误,药量不足。后得知其家庭矛盾日深,其夫怨其只生女而不生男,此为“病”根。患者肝气长期郁滞于内,不得舒展,气不行则血不畅,而致胸闷不舒,面部暗斑内生。此患者情志内伤,病势连绵,病因不去,但借医药难以奏效。欲除其病根,必须抛弃世俗观念,重建家庭和睦,祛除内因,结合药物辅助调治,方可获效。从这一病例中可以看出中医重视七情致病的理论是很正确的。
曾治一男性,木工,46岁,因赤痢里急后重兼下腹剧痛,住院治疗一月余无效,前来就诊。令我难忘的是其舌苔灰黑而干,且下痢一日多达20余次,量少色赤,浓稠污浊,结合余症,必是热毒内陷深重、湿热下迫肠道伤及血络所致,当时意识到此病非同一般,投以白头翁汤合黄连解毒汤合五味消毒饮加败酱草、舌蛇草、苦参、丹皮、赤芍等,药味多,剂量大,先以两剂试之,两天后,患者诉下痢次数减至十余次,里急后重及腹痛均有改善,舌苔转为焦黄,略有津液,见此有效,甚感欣慰,继以前方两剂,又两天后,患者诉下痢次数已不足日十次,里急后重及腹痛感较前略微改善,舌苔转为黄厚腻。患者早已觉察病情不轻,治病心切,见病未尽除,焦急之心,显露于表,那时我仍觉得前方还算有效,建议患者继续服前方两剂后再作更改。但此后患者未来复诊。大约一月后遇见患者,告之已在地区人民医院做了直肠癌切除术,此时我恍然大悟,才知其症结之所在。初涉临床,我感到思维局限,缺乏系统全面地看问题。
对于失治误治的经验教训令我终生难忘,究其原因就是对中医的病因病机不清,对疾病辨证不明,也就是对疾病所处某一阶段主次矛盾辨别不清,或者对中医的某些概念的定势思维,在临证时左右了自己对疾病的正确判断以致遣方用药产生偏差,由此造成的后果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在中医成长的道路上,我经历了先被动后主动的几个过程,这些转变都一步步被中医的疗效和魅力所折服。中医之路是艰辛的,在漫长而艰辛的中医道路上,有苦有甜,有喜有忧。每每看到患者在我们精心治疗后取得满意疗效,露出喜悦的微笑时,我们的内心是多么欣慰。但遇到患者病情反复,即使我们绞尽脑汁,苦思冥想,遣方用药而无济于事时,我们更需要的是冷静和理智,这成了鞭策我们不断探索生命奥秘、企图揭示中医内涵的原动力。
来源:中国中医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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