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老子之学
中国战国时的哲学、政治思想流派。尊传说中的黄帝和老子为创始人,故名。黄老之学始于战国盛于西汉,假托黄帝和老子的思想,实为道家和法家思想结合,并兼采阴阳、儒、墨等诸家观点而成。《史记·乐毅列传赞》称其代表人物有河上丈人 、安期生等 。黄老之学继承、改造了老子“道”的思想,认为“道”作为客观必然性,“虚同为一,恒一而止”,“人皆用之,莫见其形”。在社会政治领域,黄老之学强调“道生法”,主张“是非有分,以法断之,虚静谨听,以法为符”。认为君主应“无为而治”,“省苛事,薄赋敛,毋夺民时”。上述主张在汉初产生了一定影响,出现了“文景之治”。东汉时黄老之学与谶纬迷信相结合,演变为自然长生之道,对原始道教的形成产生了一定影响。而“黄老之学”它到底又体现了一种怎样的思想概貌?学术界目前或以新道 家名之,或以道家统而称之。但对于这个所谓的“黄老学派”有着怎样的一种思想内涵,尽 茫茫然。笔者因此而斗胆怀疑起这个学派的是否存在。我认为,这是中国思想史上必须搞清 楚的一个问题,而只有搞清楚这个问题,才有可能正确认识战国秦汉以来的思想融合,也才 有可能正确评价道家思想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 本帖最后由 酒大黄 于 2007/6/18 20:51 编辑 ]
“黄老之学”的存在
自从汉代史迁《史记》中体现了“黄老”并称一词后,以后历代相因,直至今天,人们 往往形成了一种固定的认识:黄老之学就是道家说(或新道家学说),而道家(或新道家)学说 也就等同于黄老之学。对此种流行的观点,本人颇不以为然。当然,所谓“老”,本属道家 无疑,而“黄’’又是一种怎样的情形呢?常言道;有比较才能鉴别。下面我们就先对 “黄”、 “老”来进行一下比较。先看“老”。老,就是老子,以老子为其主要代表的道家学派,在先秦诸子中,是以其 本体论思想而见长的。道家最高的哲学概念,既不是天,也不是上帝、鬼神,而是其哲学理 念上的“道”,在老子的学说中, “道”既是“万物之母”,同时又是宇宙的最高原则,形成了一套系统的本体论思想。如:《老子·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 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日大。
对于老子的本体论思想,郭沫若在他的《先秦天道观》一文中,曾给予了恰当的评价, 他认为:
老子的最大发明便是消除了殷周以来人格精神天之至上的权威,而建立了一个超绝 时空的形而上学的本体,这个本体,他勉强给它一个名字叫“道”,又叫“太一”。 老子发明了本体的观念,是中国思想史上所从来没有的,老子对于殷周传统思想的 确是起了一个天大的革命。(见郭沫若著《青铜时代》)
可见,在先秦诸子中,老子的最大特点就是发明了本体论思想。老子强调“道法自 然”,在“道法自然”的前提下,在社会政治思想方面,它是以批判礼制为特征的。认为: “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老子·三十八章》)极力反对仁义、礼,忠、信等伦常道 德,在他看来是“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老慈;国家昏乱有忠 臣。”(《老子·十八章》)因此,他要求人们“绝圣弃智”, “绝仁弃义”,主张实行愚民 政策,取消文字、工具和商品,而其社会理想则是主张回复到“小国寡民”的原始状态: “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 使人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 死不相往来。”(《老子·八十章》)
老子政治思想的核心是“清静无为”,其学说的宗旨乃在于“自然”与“无为”,强调 一切都因顺自然,不要有任何作为,这就是道家老子思想的原貌。所以,从政治伦理思想方 面来说,老子的社会历史观,是一种反对道德、反对进化的思想,是一种倒退的社会历史 观。它固然带有某种程度上的“反思”的意义,然而,老子道家对儒家所提倡的政治伦理思 想的批判,只是一种消极的评判,并没有提出一套积极的,切实可行的治国方略。况且,在 中国古代宗法制的社会历史条件下,要消除宗法制以及维护宗法制的理论,都无异于缘木而 求鱼。所以,有的学者这样概括了老子之学的特点:老子的特点毕竟在于,它把社会论和政 治论提升为具有形而上的思辩哲学。(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应该说,这种观点是十 分恰当的。
再看所谓“黄”,体现黄学思想的著作就是《黄帝四经》,这在学术界已为定论。 就本体论而言, 《黄帝四经》同《老子》一样,它也是把“道”看成是宇宙的最高本 体,该书之《道原》篇对“道”的理论进行了全面阐发,其中对“道”是这样论述的:
恒先之初,迥同大虚,虚同为一,恒一而止。
万物得之以生,百事得之以成。人皆以之,莫知其名;人皆用之,莫知其形。
天地阴阳,[四]时日月,星辰云气,规行侥重,戴根之徒,皆取生。
显然,在《黄帝四经》中,也同样是把“道”看成是宇宙的本体,万事万物赖之发生和 成长。然而,再看一下《黄帝四经》的政治伦理思想,情形就大不相同了,在这方面, 《黄帝四经》与老子思想产生了严重分歧。
在《黄帝四经》中,明显体现了一种对儒法思想的吸收。如该书之中就有“道生法”的 言论,认为只有“抱法知度,天下可一”, “居则有法,动作循明,其事若易成”(《姓 争》)。这明明是对法家思想的吸收。又如,儒家强调重民;保民,民本思想突出。在《黄帝 四经》中,这种倾向也是十分明显的。如《经法》篇言:
人之本在地,地之本在宜。宜之生在时,时之用在民,民之用在力,力之用在节。 知地宜,须时而树。节民力以使,则财生。
《,十六经》中又言: “故为人主者,……毋乱民功,毋逆天时。”强调统治者只有做到“号 令合于民心”,才能使“民听令”和“民亲上”。这种主张,颇近于孔子所一贯倡导的“节 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的思想主张,完全不同于老子主张的愚民政策。又如,老子的社会理 想是“小国寡民”、 “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而《黄帝四经》的《称》篇却明言: “外交内 接,乃正于事之所成。”老于是反对等级制的,而《四经》之《经法》篇却主张“主主臣 臣,上下不越者,其国强”, “贵贱有别,,……衣服不相逾”。显然是赞成等级差别的。老 子反对一切伦常道德,而《十六经》篇中则提倡“脓正信以仁,慈惠以爱人,端正勇,弗敢 以老人”。它所强调的“慈惠爱人”,分明是儒家“仁者爱人”思想的翻版。
通过以上简单比较可以看出, 《黄帝四经》中已经抛弃了《老子》社会思想中的消极因 素,而以积极的政治态度谋求于世,在社会政治观上,走向了与《老子》完全不同的道 路。
把这样的两个不同思想体系的派别,不知道为什么要强把二者混同为一个学派,在司马 迁《史记》中,明显是把“黄”、 “老”作为一个派别来认识。如《孟子荀卿传》就指出慎 到、田骈、环渊等, “皆学黄老道德之术”, 《乐毅传》中言“乐臣公善修黄帝、老子言, 显闻于齐,称贤师”。依此看,问题的根源可能就出在司马迁身上。
诚然,在中国历史上,将两个学派联称的例子并不罕见,在先秦时期就已有之,如:
《孟子·滕文公下》:“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
《庄子·骈拇》: “骈于辩者,……而杨墨是已。”
《韩非子·六反》: “杨朱,墨翟,天下之所察也,于世乱而卒不决,虽察而不可 以为官职之令。”
在这些著作中,都是杨墨并称,然而,杨则杨,墨则墨,在中国历史上并没有一个杨墨 学派。我以为黄与老之情形,应与此相同。
后世研究者日久成习,无视黄、老思想在本质上的巨大差异,硬把二者视为一个学派, 并把它看成是道家或新道家的别称,所以,往往许多研究著作中,黄老之学就是道家之学, 结果,几乎是千篇一律而究不知所云。总之,我认为:将“黄老”作为一个派别是不科学 的,也可以说是完全错误的。 “黄老”作为一个学派是不存在的。有的学者似乎已经认识到 了这一点,但问题还不止于此。 在《黄帝内经》,很注重预防。它有两句名言:“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四气调神大论》)头一句讲的是“养生”,第二句讲的是“治国”,它认为“养生”和“治国”是一个道理,这就是黄老之学的要点。
不过慎到并没有明确地把这个要点讲出来,也许他讲了我们不知道。他可能是黄老之学的一个创始人。黄老之学的发展有待于他的后学。这个发展在《管子》的其它篇中可以看出来。
以上说明了关于慎到的矛盾。经过说明以后,这个矛盾恰好给我们提供了先秦学术思想发展的一个线索。这个线索就在司马迁所说的“黄老道德之术”这个名词中。
司马迁的《史记》用两篇列传基本上概括了先秦学术界百家争鸣的壮阔复杂的局面。一个是《老子·韩非列传》,一个是《孟子·荀卿列传》。前一个列传说明道家和法家的由分而合;后一个列传说明儒家的由合而分。由分而合,由合而分,这是两条线索。司马迁抓住了这两条线索。
所谓线索就是事物发展的内部联系,也就是事物发展中有规律性的东西。一个好的历史家,必须抓住这些联系,才能把历史中错综复杂的现象贯穿起来,写出好的历史。这就是从前人所说的历史家的“史识”。 黄帝又称轩辕氏,是中国历史传说中的帝王。他原是古代部落首领,与同母异父兄弟炎帝不睦,长期争战不息。其中以与炎帝后裔蚩尤在涿鹿一战,尤为惨烈。蚩尤请风伯、雨师相助,黄帝有应龙、天女魃等帮手,战况几度反复。其间蚩尤作大雾,黄帝靠玄女教导战法,又令风后作指南车辨别方向,终于战胜蚩尤,取得决定性胜利。从此黄帝被华夏各族首领一致拥戴为部落联盟领袖。
据说,黄帝不仅武功烜赫,文治也成就卓著。举凡文字、音律、医学、算术、冕旒、衣裳、釜甑、舟车等,都为他和臣下所创制。黄帝还钻燧取火,教民熟食;又蒸谷为饭,穿阱猎禽。黄帝的妻子嫘祖发明了蚕丝,诸臣也多有创造发明。后世尊黄帝为中华民族的始祖。这是一个被高度神圣化、符号化、象征化了的传说中的史前英雄人物。《周易•系辞下》说:“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又将他作为垂拱而治的榜样。
老子姓李名耳,字聃,春秋时期楚国苦县(今河南鹿邑东)厉乡曲仁里人,和孔子同时而稍早,大思想家,道家学派创始人,又称老聃。与博尔赫斯类似,老子做过周朝“守藏室之史”(国家图书馆馆长)。孔子西游至周都洛阳,曾向他问礼。老子开导孔子说:“一个优秀的商人,深藏财货,而外表看起来仿佛是一无所有;一个有修养的君子,品质超群,而外表看起来好像是迟钝愚蠢。你务必去掉骄矜之气和贪欲之心,那些对你没什么好处。我所能告诉你的,仅此而已。”
自己干坐清水衙门的冷板凳,多年没有升迁,仕途渺茫;又看到周室每况愈下,日渐衰落,大环境也不甚美妙,老子心灰意冷,决定抽身退步溜之乎也。出关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一向敬仰他的守关头目尹喜。尹喜苦苦请求说:“先生就要归隐了,以后难得一见。你平时不肯动笔,这次无论如何,有劳你勉强为我写一本书吧。”同时吩咐手下好酒好肉侍候。老子实在推辞不过,只得恭敬不如从命,暂作勾留写下一本书来,内容以谈“道”、“德”为主,共约5000言,计八十一章,分为上、下两篇。这就是道家的开山著作《老子》,又称《道德经》。老子写好书后立马走人,从此宛如在人间蒸发,没有谁知道他的下落。
老子提出“道”的观念,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是宇宙万物的本原,否定天的最高权威。主张“不行而知”,反对追求知识。对儒、墨两派的道德观不以为然,认为真正的道德是不追求道德。强调“柔胜刚,弱胜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江河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大方无隅。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大巧若拙”;“吾有三宝,一曰慈,一曰俭,一曰不敢为天下先”,提倡柔软虚静,减少私欲,慈悲节俭,知足不争。老子心目中理想政治是无为而治,理想社会是小国寡民,“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使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老子》一书包含朴素的辩证法因素,提出“反者道之动”,“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一切事物都有正反两面的对立,对立面互相转化。《老子》是中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的最重要的具有原创性的几本经典著作之一,对中国思想史和政治史都有着巨大而持久的影响力。
遠非如此
。。。极力反对仁义、礼,忠、信等伦常道 德,在他看来是“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老慈;国家昏乱有忠 臣。”(《老子·十八章》)因此,他要求人们“绝圣弃智”, “绝仁弃义”,主张实行愚民 政策,。。。。。。遠非如此簡單,參看郭店楚簡及馬王堆帛書即知。請參下圖 一提起经典,一提起传统,大家都免不了会想到一个问题,就是文化的保守性问题。以为现代文化必然都是开放性的,而经典的、传统的文化,必然带有保守性。中国为什么落后?中国为什么没有产生近现代科学?甚至中国的科学家为什么没有拿到诺贝尔奖?这些似乎都与我们的文化有关,都是我们文化中固有的保守因素造成的。这样一来,传统的东西当然就成了障碍。但,事实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呢?如果我们对传统的文化持这样一种见解,那就是太不了解我们的文化了。但是,儒家文化究竟有没有保守性呢?有保守性,你要拿出证据;没有保守性,你也要拿出证据。这个证据从哪里找呢?当然要从孔子那里找,当然要从正宗的儒教文化里找。《论语》是儒家文化的重要经典,我们翻开《论语》,哪一点体现了儒家文化的保守性呢?这一点我们似乎看不到。而相反的,我们看到了它的另一面,它的开放性。《论语》的第一篇是“学而”,也就是谈论学习方面的问题,一门文化它有不有保守性,它是不是固步自封,很重要的就是看这个学习的方面。在“学而”篇里,孔子开篇即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孔子开篇的这段教诲,实际上道出了治学的三大窍诀。第一窍诀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悦)乎?”大家不要小看了这个窍诀。它不仅仅是学习了知识,要经常安排复习的问题,大家都经历过复习,大家回想一下,学习了,复习了,是不是就产生了快乐呢?是不是就有喜悦呢?当然,时习之还不仅是指复习的问题,更多的是指实践的问题,用的儒家的学问问题。大部分经验告诉我们,学习这个过程是枯燥的,要不怎么会说:“学海无涯苦作舟”呢?所以,在学问海里没有几个人能坚持下去。为什么呢?因为没有见到“悦”。没有见到“悦”,那学习就是件苦差事,吃力不讨好,哪个愿意去做?前些年为什么那么多人下海经商,原因就在这里。海里面有“悦”,书里面没有“悦”。有几个人能见到书中的玉女,有几个人能见到书中的金屋呢?所以,学问能不能真正地活到老学到老,关键的就要看他有不有这个“不亦说乎”。这个“不亦说乎”在学问上叫“学乐”,要有学乐融融,在佛道里叫“法喜”,要法喜充满。初学的修行僧,为什么叫苦行僧呢?因为这个过程非常苦,几乎没有乐趣可言,全靠一个信念在维持。所以,这个阶段戒律很重要,要靠这个戒律来约束,否则坚持不下去。而一旦迈过了这个阶段,学以致用了,在用中有了乐趣,有了感受,真正产生了法喜,到了这个境界,那完全就不同了。你不用再担心你的信心会退失,不再需要用什么东西来强迫你、约束你修持,你会自然而然地去行持菩萨道。修行变成了你的生命,修行变成了你的生活。这又叫无勤而作。所以,学问能不能做下去?修行能不能搞下去?这个“学乐”、这个“法喜”是非常关键的因素。这第一个窍诀就是讲的你要设法获得这个东西,这样你的学问就有了基本的保障。学习为什么一定要讲兴趣呢?兴趣就与这一窍诀有关。第二窍诀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学而”篇里讲“朋”,显然这个朋不是讲的一般的酒肉朋友,或义气朋友。这个朋友是与学习有关的朋友,是有志于学问的这么一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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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耶!清楚 地言明了儒学与道学之间尖锐斗争,这里是说的老子道家,虽然不包括“黄学”在内,因 为在“黄学”旗帜下,儒、道、法是有机地融汇在一起的, “黄学”融儒,道于一体, “黄学”是不绌儒的, “黄学”不属于道家。“黄学”不属道家论
如前所言,有的学者似乎已经认识到了“黄学”与“老学”混同为一个学派的弊端所 在,但仍把“黄学”看着是道家的一个支派,而在众多的论述中,则是黄老不分,以老代 黄,以致于黄学思想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几乎被湮没。这是一个必须澄清的问题,根据历史 唯物主义的原理,还“黄学”以本来面目。(一)从前面的论述可以看出,黄学在社会政治思想上,已经抛弃了道家的消极思想成 份,二者思想体系不同,不是一个统一的学派。但是,如果仍然把“黄”归为道家的一个支 派,事实上是掩盖了一种思想融合的实质。我们认为,这种“黄学”,从根本上说来,是体 现在“黄学”旗帜下的一种儒,道,法思想的合流。我们先拿汉初思想来作一下分析。
有关汉代初期的统治思想,学术界几乎是众口一词,均言汉初的统治思想是“黄老思 想”,在此,我们姑且按照大多数研究者的思想来作一个推理: “黄老之学”也就是道家之 学,而初汉统治思想则应是道家思想无疑,而事实是怎样的呢?
对于汉初统治政策,汉宣帝曾作过精辟概括: “汉家自有制度, 本以霸王道杂之。” (《汉书•宣帝纪》)这里概括得极为清楚。
秦国依靠法家思想实现了统一,但在统一之后,仍迷信强力,实行高压政策,这种过分 严苛、 “务法而不务德”的统治手段,用司马谈的话说来,就是“可以行一时之计,而不可长 用也”(《论六家要旨》)。结果是秦政权的短命而亡,宣告了单纯依靠法家思想治国的思 想路线的破产。汉代兴于秦朝废墟之上,那是何等残破的景象啊!《汉书•食货志》中记载 道:
汉兴,接秦之弊,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 半,……天下既定,民亡盖藏,自天子不能具骋驷,而将相或乘牛车。
在这种情形之下,汉代统治者的当务之急就是发展经济,稳定民心。虽有秦朝一统天下 在先,但秦朝“一任于法”而失败,对于汉代统治者来说,没有什么成功经验可资借鉴,而 先秦时期各持己见的诸家学说,显然是已经不能适应新形势的需要了。
陆贾,奉汉高祖之命而作《新语》,在《新语》中,他一方面强调“无为”,另一方面 却又强调“以仁义为策”、 “德为上行”(《新语.本行》),同时又认为“德因权而立”, “德因势而行”(《新语.慎微》)。很明显,他是在将儒、道、法三家思想有机结合在一 起。看得出,他所强调的“无为”的根本是在于“仁义”与“权势”。而另一思想家贾谊则 说得更为明确,他认为:
仁义恩厚,人主之芝刃也,权势法制,入主斤斧也。(《汉书•贾谊传》)
这说明,陆贾、贾谊等思想家已经认识到,道家的“无为”思想,是不适合治国的,尤 其是初汉那样一幅凋蔽的情况下。这些思想家的思想,与所谓的黄学思想是一致的,前面的 论述可以看出,黄学思想,是以积极的政治态度谋求于世的,抛弃了老子道家那种逃避现 实,因顺自然的消极情绪,而汉初的统治思想也是一种兼采儒、法二家思想基础之上的“无 为”,这与“黄学”思想是一致的。并不像传统观点所认为的那种道家纯粹意义上的“无 为”。
《史记•老子列传》曾言:
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耶1清楚 地言明了儒学与道学之间尖锐斗争,这里是说的老子道家,虽然不包括“黄学”在内,因 为在“黄学”旗帜下,儒、道、法是有机地融汇在一起的, “黄学”融儒,道于一体, “黄学”是不绌儒的, “黄学”不属于道家。
《史记•陆贾列传》记载:
窦太后好《老子》书,召辕固问《老子》书,固曰; “此家人言耳!”太后怒日: “安得空城旦书乎?”乃使固入圈刺豕。
窦太后与儒生辕固的这场争斗,在学术界几乎是人人皆知的,而且都把这个事件说成是“黄 老之学”与儒学斗争的典型事例,而我认为,窦太后显然是好“老”而不好“黄”,否则, 决不会使儒生险些丧生野豕之口。
把“黄学”归为道家类,这里显然是既有史书记载的失误,同时也有后世研习者的以误 传误,这就牵涉到一个如何正确运用历史资料的问题,诚如孟子所言: “尽信书,则不如无 书。”这就要求我们在运用历史资料时,必须加以历史的鉴别,否则,将形成一种积重难返 的局面。
“黄学”思想非道家论
吸收道家的“道”论以及部分道家思想,是战国中后期以来思想融合的一种倾 向,决不意味着吸收“道”论或道家思想,就是道家学派。《汉书•艺文志》指出: 诸子十家,……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 而皆相成也。说明诸子百家在对立的斗争中,同时又互相渗透和补充,而惟其如此,才能保证学说思想的 健康发展,到了战国中后期,各家思想都在本学派的基础上,不同程度地吸收了别家的思想而 呈现出一种“驳杂不纯”的特征。现特举几例说明。
韩非,作为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提出异义。史载他是“本于黄老而 主刑名”的,在韩非子的学说中,吸取了《老子》“道”论的合理因素,对“道”作了新的 解释。《韩非子•解老》篇:
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物之所稽也。
(道)无常操,是以生死气禀然,万智斟酌焉,万物废兴焉。天得之以高,地得之以 藏,维斗得之以成其咸,日月得之以恒其光,五常得之以常其位,列星得之以端其行, 四时得之以御其变气。
在这里,韩非子提出了“理”这一哲学范畴,用“理”来说明“道”。《韩非子》书中,有 《解老》、《喻老》两篇,在这两篇中,韩非子按法家思想的需要, 对《老子》的一些言 论,作了一番新的解释,显然是为了其法家政治主张服务的。在韩非子思想中,分明体现了 一种融道入法、以法为主的思想倾向。
荀子,是先秦时期儒家的集大成者,郭沫若认为“他不仅集了儒家的大成,而且可以说 是集了百家的大成的。”(见郭沫若《十批判书•荀子的批判》)在荀子的思想里,也明显吸 收了道家思想,如《荀子•天论》篇言: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
这显然是受了道家的“天道自然”的影响,同时荀子把“道”引申到社会生活上来。《正 名》篇言:
道者,古今之正权也。离道而内自择,则不知祸福之所论。
由以上论述可以看出,韩非子、荀子都是站在本学派的立场上来吸收道家学说而为自己的政 治主张服务的,当然并没有改变本学派的性质,这是显而易见的。
而先秦战国末期出现的最大的综合百家之言的著作——《吕氏春秋》, 则更能说明问 题。《吕氏春秋》是由吕不韦主持编写的,吕不韦是一个靠商业投机而跻身于政界的大政治 家,他本人是不主一派,没有学术偏见的,在秦国统一天下即将实现的形势下,他主持编写 了一部博采众长而倾于儒的著作,在《吕氏春秋》中,吸收了道家的本体论思想,并把“道” (一或太一)看成是万物的本原与所宗。《圜道》言:
一也者至贵,莫知其原,莫知其端,莫知其始,莫知其终,而万物以为宗。
但是,从整体上说来,《吕氏春秋》是一部为统一的秦王朝制订的施政大纲,其重心在 于政治伦理思想方面,并没有以道家思想为其主体。纵观全书可以发现,该书是一部以儒家 思想为主体、同时又兼采各家思想的“杂家”著作。(详见拙文:《<吕氏春秋>是一部以儒家 思想为主体的“杂家”著作》。载《中国哲学史研究》一九八九年第四期)我并不认为《吕 氏春秋》是道家或新道家的著作,也不是“黄老之学”的代表作。如果说《吕氏春秋》是与 以《黄帝四经》为代表的“黄学”思想是一脉相承的,倒或许还有其道理。
基于上述两点,我认为,黄学是不属于道家的,也不是道家的一个支派。它只是一个吸 收了部分道家思想而以儒、法思想为其主体内容的派别,不必强把它归为何种派别。这是本 文的又一基本观点。
兼论如何看待道家思想的历史地位
笔者认为,无论是把“黄老之学”看着道家或新道家也好,把“黄学”看着道家也好, 这都是中国思想史上必须辨别清楚的一个问题。因为这关系到一个如何看待道家思想在中国 历史上的地位的问题。我们说,老子提出了“道”为宇宙最高本体的本体论学说,冲破了殷周以来人格精神天 之至上的权威,这的确是我国思想史上的一次大的革命,也有学者言: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哲 学,是从老子开始的,这种评价应该说也是比较恰当的。但是,就《老子》一书中的一系列 政治主张来看,明显地是反对进步、反对文明的,充满了一种“往世不可追,来世不可待” 的消极避世的情绪,既割断历史,又否定未来,这就是老子政治思想的显著特征。所以,从 这个意义上说,老子道家思想如果被某位或某几位企图全性养真、长生不老的统治者用米奉 为圭臬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奇怪,但是,如果用来作为一个国家、一个朝代的统治思想,道 家思想显然不合适,因为社会总是前进的。
那么,对于道家思想究竟该作如何估价呢?我认为还是范文澜先生的评价最为公允,他 认为儒,道二家是“一显一隐,灌溉着封建社会政治文化的各个方面”(见《中国道史》 第1卷第274页)。 道家只能居于“隐”的地位。道家所主张的“无为”,只有在有所“为” 的前提下方能实现。
基于此,我认为,将“黄老”作为一个学派并以道家统而称之,或者把“黄学”作为道 家的一个支派,实质上,这是对道家思想在中国历史上的作用的一种夸大,这是一个必须纠 正的问题,在中国历史上,应把道家放在一个正确而适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