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高胆大神医祝味菊
作者 林氏中医_林树元介绍一个人,我总是习惯从讲故事说起。
民国十八年,1929年,祝味菊当到上海行医不久,在上海新中国医学院讲学。我不得不在故事的一开头就讲点题外话,列位看官是否还记得前文提到的上海中医专门学校?是否还记得大明湖畔的丁甘仁和他没救回来的金子久?祝味菊任教之处是上海另一家中医豪门——朱孙南父子创办的。如果再加上章次公、陆渊雷办的上海中国医学院,泸上中医界遂呈三足鼎立之势了(当然,有没有鼎起来,那又另说)。民国的上海滩真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名医一大把,偶像遍地爬。这家上海新中国医学院,当时的老师除了朱家父子,还有伤寒名家包识生,温病名家章巨膺,以及我们的主人公——祝味菊。走出来的学生呢,我只说一位就够了——日后成为国医大师的何任。
祝味菊有一个粉丝学生,姓徐(我们就称他为小徐好了),他的弟弟得了伤寒病。小徐同志经常向老祝请教问题,两个人关系不错,于是就把敬爱的祝老师请到家里去看看。
祝味菊一见到病人,已经高烧了二十天没有退下来,整个人神志都已经不清楚了,还在那说糊话(见高热两旬不退,神昏谵妄)。这种病,如果在温病学派里面叫“热入心包”,也就是热邪把心包都闭着了,心是主神志的呀,于是要用清心开窍的方法,所以前面的医生给他开出的是温病名方——清宫汤。
清宫汤载于中医名著《温病条辨》之中,专门用于热入心包而导致“神昏谵语”的病人。“宫”比喻心包,中医说心如君主,而心包则如宫城,能代心受邪。清宫,就是清透入于心包之热邪。方药组成:玄参心、莲子心、竹叶卷心、连翘心、犀角尖、连心麦冬,这个象很有意思,都是带“心”的,一派的清心透邪。
可是,这方子吃下去,一点效果都没有。
祝味菊怎么办呢?就开了四个药:干姜,附子,麻黄,桂枝。
这个方子是要吓死人的。
在温病理论已经普及的民国上海滩,大家对于这类病还是比较“清楚”的,这种温热病,你就应该用寒凉药,没治好呢,也是用的方法不对,应该换另一些清热开窍的方子治疗,清宫汤不行,我们还有安宫牛黄丸嘛,还有紫雪丹嘛。再不行,你是经方派,也还可以用大承气汤嘛。祝味菊倒好,直接对着火灾现场再仍了一把柴火进去。不对,说是把煤气罐丢进去我觉得都不过份。
当然,人肯定是没死的,要不然我这个故事就太监了。
徐弟弟吃了一天,什么变化都没有。第二天早上,祝味菊还是守着那个方子:干姜,附子,麻黄,桂枝。这时,徐爸爸着急了,又请了另外的某某名医来看。这位海上名医一看祝味菊的方子,就直接给病人判了死刑:前面误用辛燥的方法,这是抱薪救火,现在已经没得救了(邪入心包,误投辛燥,法在不救)。
这下就炸锅了,一家子都怪小徐同志,请回来的什么人啊,把我们的徐弟弟送上了绝路(于是怨尤群集其子)。小徐可无辜死了,没办法,只好再跑去找祝味菊。要我说,也不知道祝味菊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对自己如此信任和依赖,这真是有脑残粉的潜质。一看到祝味菊,那一脸的委曲和无助,请老祝无论怎么样也要再去一下。
祝味菊问他:“吃了我的药,有没有好转呢?”
他说:“没有。”
又问:“那有没有转坏呢?”
他说:“也没有呀。”
祝味菊这下子就有底气了:“那不是了!没好也没坏,那肯定就是药力不够啊,你见过如果热入心包,吃错了干姜、附子,还能好好的和原来一样?你见过火灾现场丢一瓶煤气罐还好好的?”
小徐说了:“这是那谁谁说的呗,说吃了老师您的药,现在只能等死了。”
好,这下没什么可说的了,去看看吧。刚进到他家里,正好又有一个名医从楼上下来。而且这家伙还是祝味菊慕名已久的人,于是祝很恭敬地向他行礼,问到:“病人怎么样呢?”这老不死的倒好,叼着雪茄,抬着头,鼻孔朝着祝味菊,说:“快死了。”这下子把祝味菊给气得呀,心中千万只草泥草奔腾而过(其一股傲慢不逊、老气横秋之态,令人忿闷难受)。
忍着气,祝味菊走进去,徐爸爸一见到他眉头就皱了起来,徐妈妈则一脸怨恨地看见他(其父蹙额相迎,其母悻悻相视)。祝味菊也不管,直接跑过去摸脉,发现病人和原来的情况一样。
祝味菊这时要逼着徐父表态了:“老先生您请我过来,是何打算呢?”
徐爸爸犹豫再三,倒是也没发火,估计也是走投无路了,于是说:“呃,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的儿子现在病危,希望先生您能救救他。”
祝味菊可没这么好糊弄:“那我早上的方子,为什么不吃?”
徐爸爸不好意思了:“刚才名医会诊,觉得方子不对,没有敢吃。”
祝味菊这下子气势更盛了:“哦,那看来名医一定有神方能把这个病治好了?”
徐爸爸说:“名医说的,吃错了辛燥的药,没得救了。”唉,名医真好当啊……
祝味菊说:“好吧,如果这个病因为我的药加剧了,那我不也推辞责任。但我很清楚,这个病不会马上死。如果五天之内,吃我的药,死掉了,那我诊所的三块招牌,任凭你的三个儿子砸了,你再到报纸上把我这个庸医杀人的事情登上去。如果过了五天,还没有死,那我也没有什么责任,您可以再请其它医生来看,行吧?”
徐爸爸这时信服了三分,说:“我也是很信任您的,就这么办。”
不过,祝味菊不但医术高,医德确实很好,他说:“如果我治好了,我也不贪你多少钱,你现在就把前面诋毁我的那张脉案处方,就是写着‘误投辛燥,法在不救’的那张,拿给我收集好,如果治好了,就登到报纸上,昭告天下,说诋毁人家的那个医生没能治好他,但被诋毁的医生却把病治好了,也不用说是我治好的,只要告诉大家要擦亮眼睛就好,让大家知道名医的话也不能全信。”
徐爸爸这时可又服了七分了,非然高兴地答应了。祝味菊也不换方,还是那四个药:干姜,附子,麻黄,桂枝。写完以后,对徐爸爸说:“明早我自己会过来,不用你派人去请我。”
第二天一早,祝味菊气势如虹地走进徐家,一边大声地说:“我祝汉三又回来了!昨晚病人是否有所不测?”
徐爸爸从楼上走下来,非常高兴地向祝味菊道谢:“昨晚汗出以后热势减下来了,神志也安稳了,现在正在睡觉呢。先生真乃神人也!”又拿出纸和笔,请祝味菊处方。
祝味菊也不换方,用原方四个药连服两剂,诸症皆愈。徐家这下对老祝真是心悦诚服了。
事情还没完。那时正是民国的“废止中医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民国政府想要废止中医,这已经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历史了。那时上海中医界招开了联合大会,提出了反对宣言。快要散会的时候,祝味菊起立向大会主席要求发言,在得到允许之后,祝味菊起身问到:“我们中医在社会上地位如何?”
主席回答:“中医有数千年历史,大多数人都很敬仰,当然很有地位。”
祝又问道:“中医为何能得到社会的重视呢?”
主席回答:“因为能治好病啊!”
祝继续追问:“有地位的中医,又被大家所敬仰,应该很有常识吧?”突然是不是有一种挖着坑等着主席往里面跳的感觉……
主席还浑然不知祝味菊的“企图”,说:“当然啊。”
这下子,老祝的目标终于暴露出来了:“嘿嘿,那你说,如果某位很有地位的名医,缺没有什么中医常识,而且还信口雌黄,诋毁中医同道,那又应该怎么样呢?”
主席真是太实在了,毫不犹豫地就告诉他:“这是害群之马,我们肯定会惩戒他的。”
老祝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哼,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于是拿出前面那张写着“误投辛燥,法在不救”的脉案出来,而写这张脉案的医生就正坐在主席团里面。会长这下子能意识到不妙,马上散会,把祝味菊拉到里面。果然,醉心中医的很多人都没什么心机。
有时候,感觉中医就像魔法师。魔法师永远就躲在自己的魔法实验室做着各种魔法研究,不问世事,脾气古怪,不通人情事故。老中医们有一些也是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反而让他们更加可爱,比如我爷爷……扯远了,反正,这位主席就是个实在的“老魔法师”了。
主席大人自然是要从中调解的,前面提到的那些名医也自然要给祝味菊道歉的,老祝自然也是要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总之,这个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当然,祝味菊在上海滩一炮而红也就可想而知。从成都来的祝味菊,为温病学派所统治的大上海带来了一投新的风潮,因其喜用附子、善用附子,江湖上送他一个雅号——祝附子。
祝味菊为现代人所熟知,得益于火神派的兴起。在李可老中医以大剂附子风靡大江南北之后,在“卢火神”卢崇汉先生声名鹊起之后,人们对火神派有一种由衷的向往和近乎盲目的崇拜,当然也离不开无端的非议和指责。粉丝们就要扒一扒那些消散在历史长河中的“火神”和“附子先生”们。于是乎,诸如吴佩衡、范中林,以及我们的主人公祝味菊先生,就慢慢地浮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吴佩衡和祝味菊都以“附子”为号,其善用附子可想而知。
但有意思的是,两个人用附子的风格似乎完全不同。吴佩衡手中的附子就像一把青龙偃月刀,锐利沉重而杀气必露;而祝味菊的附子则像一套双股剑,攻守兼备而进退有踞。
当然,现在对于祝味菊是不是“火神派”还有一些争议。因为祝一般不太说“阳主阴从”之类的话,他也没怎么提钦安卢氏之学。我们现在一说“火神”,可能首先想到的是卢火神这一脉,而祝连私淑都不算,他只是从《伤寒论》当中凝练出了一套促进机体的“自然疗能”之法,所以我们还是不要纠结这个问题,只将其作为仲景学术的传承者和创新者好了,这是无可争议的。
祝味菊是一个很独特的思考者,他一直在追求医道的真理,加上早年学习过西医的背景,所以他的书中出现了很多新的观点和概念,比如《伤寒质难》提出的很著名的“伤寒五段论”和“四诊八纲”说等等。受到了西医对于感染性发热的认识的影响,祝味菊明确了发热都是人体抗病机制在起作用,而病位越深的发烧。他按照病邪侵袭人体所产生的抗病过程,将伤寒六经重新分为五段。治发热,治伤寒,就应该帮助人体的自然疗能——也就是阳气的作用,从而激发抗力,病方能愈。比如辛温发散,比如辛热助阳,比如麻黄、桂枝、附子等等,反对妄用清解,于是就出现了上面的那一幕。
在祝味菊的字典里面,热入心包就是因为正气不足、才会导致邪气内闭的,用辛凉之法,对于激发人体的抗力无益,热邪会更郁闭在里面。这时只有用麻黄、桂枝辛温发热,让邪气从表而解,加上干姜、附子从里面激发抗力,心包的热才能打开,而且还把叶天士骂了一轮(表闭里怯,当与辛温,叶氏以为温邪宜凉,岂不知不当之凉,将自馁其气……不开其表,而反撤去气药,一意于清营,是正欲促而又抑之也,是不能拯之于涂炭,而反驱之于深渊也)。
唉,所以说,中医的各家争鸣,有时候真是一笔糊涂账。清朝的早中期,人家叶天士就是因为当时医界妄用辛温治温病导致津液受劫,才提出寒温异治的系统的温病辨证论治纲领。到了祝味菊这,似乎又回去了,这难道是历史的倒退?
其实也不然,寒温之争本来就是中医史上的最大焦点,各有体会。真的是热邪极盛,自然当清,这一点祝味菊也并不反对。他只是强调固护阳气、因势利导、透邪外出罢了。
胆大可也,神医未必。 回复 三部九侯 的帖子
有不同意见可以发表 感知天地之道,悟得阴阳为本,此中之人,用之如医,其效如神,可称神医。 学习了 原文请张贴出来,诊断缺乏佐证,如脉象﹑舌象﹑望诊﹑问诊。治病务必求于本,而不是抓着表面症状的寒热之争不放。 温病学的确要误导医生。
本人推崇伤寒论的方法。
借用滴天髓任铁樵大师的一句话:
十七、衰旺
能知衰旺之真机,其于三命之奥,思过半矣。
原注:旺则宜泄宜伤,衰则喜帮喜助,子平之理也。然旺中有衰者存,不可损也;衰中有旺者存,不可益也。旺之可损,以损在其中矣;衰之极者不可所当损者而损之,反凶;实所当益者而益之,反害,此真机,皆能知之,又何难于详察三微奥乎?
任氏曰:得时俱为旺论,失令便作衰看,虽是至理,亦死法也。夫五行之气,流行于四时,虽日干各有专令,而其实专令之中,亦有并存者在,如春木司令,甲乙虽旺,而此时休囚之戊己,亦未尝绝于天地也;冬水司令,壬癸虽旺,而此时休囚之丙丁,亦未尝绝于天地也。特时当退避,不敢争先,而其实春土何尝不生万物,冬日何尝不照万国乎?况八字虽以月令为重,而旺相休囚,年日时中,亦有损益之权,故生月即不值令,亦能值年值日值时,岂可执一而论?有如春木虽强,金太重而木亦危;干庚辛而支申酉,无火制而不富,逢土生而必夭,是得时不旺也;秋木虽弱,木根深而木亦强,干甲乙而支寅卯,遇官透而能受,逢水生而太过,是失时不弱也。是故日干不论月令休囚,只要四柱有根,便能受财官食神而当伤官七杀。长生禄旺,根之重者也;墓库余气,根之轻者也。天干得一比肩,不如地支得一余气墓库。墓者,如甲乙逢未,丙丁逢戌,庚辛逢丑,壬癸逢辰之类是也。余气者,如丙丁逢未,甲乙逢辰,庚辛逢戌,壬癸逢丑之类是也。得二比肩,不如支中得一长生禄旺,如甲乙逢亥寅卯之类是也。盖比肩如朋友之相扶,通根如家室之可托,干多不如根挭【gěng深】【根重】,理固然也。今人不知此理,见是春土夏水秋木冬火,不问有根无根,便谓之弱;见是春木夏火秋金冬水,不究克重克轻,便谓之旺;更有壬癸逢辰,丙丁逢戌,甲乙逢未,庚辛逢丑之类,不以为通根逢库,甚至求刑冲以开之,竟不思刑冲伤吾本根之气。此种谬论,必宜一切扫除也。然此皆论衰旺之正面,易者也,更有颠倒之理存焉,其理有十:木太旺者而似金,喜火之炼也;木旺极者而似火,喜水之克也;火太旺者而似水,喜土之止也;火旺极者而似土,喜木之克也;土太旺者而似木,喜金之克也;土旺极者而似水,喜火之练也;金太旺者而似火,喜水之济也;金旺极者而似水,喜土之止也;水太旺者而似土,喜木之制也;水旺极者而似木,喜金之克也;木太衰者而似水也,宜金以生之;木衰极者而似土也,宜火以生之;火太衰者而似木也,宜水以生之;火衰极者而似金也,宜土以生之;土太衰者而似火也,宜木以生之;土衰极者而似水也,宜金以生之;金太衰者而似土也,宜火以生之;金衰极者而似木也,宜水以生之;水太衰者而似金也,宜土以生之;水衰极者而似火也,宜木以生之。此五行颠倒之真机,学者宜细详玄玄之妙。
此五行颠倒之真机,学者宜细详玄玄之妙。 癸乙甲乙
卯卯寅亥
甲寅 癸丑 壬子 辛亥 庚戌 己酉
此造四支皆木,又逢水生,六木两水,别无他气。木旺极者,似火也,出身祖业本丰。惟丑运刑伤,壬子水势乘旺,辛亥金不通根,支逢水旺,此二十年经营,获利数万;一交庚戌,土金并旺,破财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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